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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
“哥哥已經一連好幾日都沒有出門了，到底是什麼事情能叫他足不出戶，難道是之前的傷還沒養好？”一嬌小女子站在門前對著左右兩個侍從厲聲逼問。
“主子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入，恕屬下不能告知。”那兩個侍從是李功提進來新提拔上來的，鐵面無私，誰也不認，只聽他一個人的吩咐。
“連我也不能告知，你們知道我是誰嗎？那是我親大哥，倘若他在屋裡出事了，也不管不顧嗎？”那女子眼見就要動怒，又非常擔憂急切的樣子，看軟磨硬泡都是不行，便想要硬闖了。
就在她剛要撞門的時候，吱呀一聲，門開啟了。
“這是怎麼了？”裡頭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從在孟府拿到了文書以後，已經多日不出現的李功提，他從那日回府到現在一直閉門不出，誰也不見。
家裡人幾次吃了閉門羹，也都不再打擾他，只有這個小妹，還鍥而不捨。
“大哥，你這幾天究竟在做什麼呀？我已經好幾天沒見著你了，他們在門口守著，誰都不讓進，你要是出事了怎麼辦？”那女子似乎和他很熟稔的樣子，言語裡頭甚至有些撒嬌的意味。
“放心，大哥沒事，只是在為一件事情做籌謀罷了。”李功提對著她一派溫和，這女子大約也覺得他和從前有些不同。
可是一想哥哥年紀慢慢的也上來了，之前雖然不懂事，可是自從前些天受了傷，養了許久才起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穩重了許多，大概也是成長了不少，這是令人高興的事情。
她便也沒再多想，只問他，“大哥在籌謀什麼大事，說來叫我也聽聽。”
“你想聽大哥自然是要告訴你的。你覺得孟府的那位大公子如何？”他直言不諱的出口詢問。
那姑娘竟然真思考了一會兒，“他與咱們家從前是有過節的，若硬要拋開旁的來說，這人也算還行，確實有本事，可是咱們家和他們家向來過不去，而且我可不願意談婚論嫁，大哥，你該不會是想將他給談給我做親事吧？
我先前交好的姐妹，原來就和他有個親事，只是不知為何不明不白的就黃了，可見此人不是個負責的。”
“你不喜歡他？”那李功提的表情似乎並沒什麼異樣，乍一看好似對這種事情並不在意。
“談不上喜歡。”那姑娘對著他很不避諱，有什麼就說什麼。
“那可有旁的喜歡的人？若是有可要如實告訴大哥。”李功提似乎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意外，又換了個其他問題問她。
“旁的也沒有。”這姑娘倒是直接的很，左右思考了一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實話實說。
“可大哥瞧上他了，你覺得若是讓他與你做一樁有名無實的夫妻，叫大哥能和他更親近一些，可願意？”李功提的神色依然很平靜，好像自己在說的這件事情就和吃飯喝茶一樣，隨隨便便就可以見到。
難得的是他的妹妹竟然也沒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來，不僅沒覺得自家大哥在說什麼荒唐事，反而還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可行性。
“我本不願意胡亂結親，此事若是已經與對方商議好，瞞著家裡倒也不是不可以。大哥已經想好怎麼辦了嗎？”她抬頭就去問李功提，然後看見對方仍舊帶著那樣平靜的笑容，從袖子裡掏出了一紙文書遞給她。
“這文書都已經做好了？”那姑娘這下才開始真的驚訝起來。
“之前還沒告訴你，不過已經和家裡商量過了，我只是說是他有意上門提親，家裡倒也沒什麼不同意的，雖說先前有些過節，可是兩家利益為上，因而過來問問你。你既然也沒問題，在這文書上把字簽了，不久之後就是接親的時候。”
……
這邊沒什麼風波，可另一邊孟府卻實在是陷入了一場巨大的旋渦。
“所以大哥的意思是已經全都接洽好了，只等成親？”孟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被綁之後不過是昏迷了幾日，再睜開眼睛時看到大哥還覺得像一場夢。
好不容易有了實感，就聽到大哥說出這樣的訊息了。
和上次那場你不情我不願的婚事完全不同，這一次對方拿著他的性命做威脅，大哥不同意也要同意。
起初孟樞不是沒想過將此事的真相瞞下，可是無論編撰多少說詞，也很難騙得過對他實在是太過熟悉的孟衡。最終還是被迫將事情完完本本的和孟衡說了明白。
“大哥知道你聽到此事一定會傷心，可是旁的都不重要，你與我都能好好的在這世上存活才是最重要。”
孟樞到最後似乎壓根說不出什麼其他話了，他覺得嗓子裡頭像是梗著許多刺團，叫他張口說話也痛，閉口不言也痛，可是該和孟衡說清楚的還是要說清楚。
“日後你在孟府無論如何，父親和母親總會護你周全，每月的解藥我會按時給你送回來——”
“大哥，”孟衡忽然打斷了他，那雙澄澈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孟樞，像是把他所有的考慮都看透，又像是把他整個千瘡百孔的心也看透，直直的看到了他心底最深最痛的那一塊兒。
“我知道你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很難受，沒必要為了勸慰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往自己心上扎刀子。”
他又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麼。
“那個姓李的說的話做的事，好像不只是為了折辱你，更像是為了拆散我們，他對大哥還有那樣的心思，往後指不定要逼迫你做一些什麼事情，我知道大哥不能接受我的死亡，可哪怕一個月之後我就會痛苦而死，我也接受不了大哥被那樣的人一再折辱！”
孟樞就料到他會這樣說，可是除了活著，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改變的，“大哥希望你長命百歲，只有活著才能改變一切。”
“大哥，我讀書裡說，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有些人說這是是自欺欺人，可我不覺得，若是能和大哥互通心意，好好的在一塊兒，哪怕只是下一場雪的時間，我也知足了……我不要長命百歲，我要鳥出囚籠，比翼雙飛——哪怕最終會死在大雪裡……大哥……”
孟衡看著面前的人，剩下的那些話就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說出來，孟樞的眼睛裡帶著太多太多的痛，那是一種無奈，更是一種對他的心疼。
孟樞不能不心疼，在這一整場交易裡頭，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要孟衡能多活一些時日，最好是長命百歲，餘生安康，他其實還沒能騰開功夫去考慮自己要怎麼辦，可孟衡太決絕了——
他說他不要長命百歲，他要比翼雙飛，哪怕只是一場雪的時間。
可是一場下雪的時間太短了，等到雪融化，一場生命就要消失的話，那孟衡本來應該擁有的那個也許會有無限美好瞬間的一生，就會變化成一場轉瞬即逝，凋零的煙花。
孟樞怎麼也捨不得。
“燈火流螢雖然美麗絢爛，可卻只有一時，總比不上星河，恆久不失，來日方長，便就是得過且過，也總還有無限可能。孟衡你還太小，還太年輕，不該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斷送了自己自己珍貴的往後歲月。”孟樞苦口婆心，字字句句都是勸說。
孟衡卻總覺得這話似乎在記憶最深，最深最深的地方，曾經在怎麼樣的場合裡隱隱約約出現過？
那話好像是從他口中斷斷續續說出來的，他當時說:“是美……但燈總是會熄的，不似星漢，恆久不失。”
那對面的人當時又如何回答的呢？
好像是在說他給自己找不痛快？
孟衡再去追尋記憶裡的話，似乎又追不到了。他只好自己開口去回答孟樞的問題，“一生太長才總得過且過，想著來日方長，總會因此而錯失了眼前。
我從前也以為只要長命百歲就是好的，可現在我不這樣想了，這一個月實在很短暫，可恰好因此我一分一毫也不願意讓自己委屈，也一分一毫都不願意讓你不快。
我寧願我們痛痛快快的將這最後一個月一起度過，然後走向死亡。也不想讓你舉身赴牢籠，來換星漢恆久遠。”
孟樞很久很久都沒有說出話來，他怕自己的聲音哽咽，又覺得的自己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似乎在這個生與死的問題上，孟衡已經先他一步做出了決斷，容不得他按照自己的所思所想再去畫蛇添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