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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姝回到房中洗漱了一番,早已困得不行,一躺上柔軟的大床便睡了過去。直到酉時被青禾叫起,隨意穿了套衣裙便帶上白珠往膳廳走去。
以往的話,非節日或者生辰,都是在自已的小院落用餐。今日卻因為顧姝回府,國公夫人吩咐廚房備膳,這場晚宴便有了點接風洗塵的意思。
膳廳裡,眾人早已入座。
除了老夫人腿腳不太利索沒有來之外,國公夫人、顧華深、顧華安、二嬸何氏、顧柔均已到場,就連白日裡沒有見面的顧國公和二叔顧謙也來了。
最讓她意外的還是坐在顧國公身旁柔柔弱弱的姑娘,兩人旁若無人的說笑,襯得一旁面無表情的國公夫人和顧華深幾個,如同冬夜裡的寒霜。
顧姝面色如常的走到長得那姑娘面前,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流光的茉莉雲繡衫,刻金的絲翠紋裙,頭戴細珠寶釵,碧玉金步搖,還真是通身富貴惹人眼。
那姑娘在她視線瞟過來時,亦警惕的回望她。原本維持淺笑的一雙眸子,帶著些許的敵意。
顧姝仿若毫無察覺,挑了挑眉問:“這位莫不是父親新抬的姨娘?”
對面喝茶的二嬸噗的噴出一口茶水,自覺失態,急忙訕訕的拿出帕子掩了掩唇。
顧國公瞬間氣得面色通紅,用力放下手中的茶杯:“這是你的義妹芸婧!”
“哦,義妹?”
二嬸何氏看熱鬧不嫌事大:“這是大哥前兩年奉旨去覃地監察賑災一事,回程途中遇到的孤女。大哥臉軟心慈,見她無依無靠,便將她領進了國公府。”
聽到這話,國公夫人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還真別說,大哥這好事在上京傳了個遍。如今外頭隔三差五的一個孤女,兩個寡婦的,可都指望著與大哥偶遇……”
何氏話還未說完,便被一旁的丈夫顧謙警告了一眼,抬首果然看見國公爺一張陰沉沉的臉,頓時嚇得不再吱聲。
顧姝總算看出來了,這哪是什麼義妹,分明是她的好父親養在外頭的種!
若真是濟弱扶傾,怎不見他對街邊的乞丐行善?每年三伏天為了防中暑,母親在街上搭棚子施涼茶,可沒見他參與過一次,可這功德與名聲卻是攬得一乾二淨。
顧姝頭一回覺得自已的父親渣,畢竟他曾經求娶母親時,可是說過此生不再納妾。可如今堂而皇之的將私生女帶回家,這不是妥妥的打臉嗎!
這一巴掌打的不止是他自已的臉,更是國公夫人的臉!
芸婧對上她那雙黑如墨的眼睛,掐了掐手心,忙端起桌上的茶水奉上:“芸婧見過姝姐姐。”
眾人在場,這茶她不好不接。
她接過茶水,輕輕一笑:“婧妹妹何必見外,把這國公府當成你的家便是了。”
國公夫人眉心一皺,眼神暗含複雜。
顧國公卻在聽了她的話之後,眉宇間露出滿意之色。
兩年前,內閣學士之女嫁給當朝太子為妃,將朝堂平靜的假象撕開。一時間朝中勢力分割,有投奔太子的,亦有支援二皇子和三皇子的。
他本不想捲入這場紛爭,可皇帝對國公府的態度不陰不陽,令他覺得前途堪憂。再加上皇帝年老力衰,這天下遲早要易主,中立這條路已經行不通。
若非兩個兒子沒有本事,自已的女兒又遠在梁州,他又何必將上不得檯面的芸婧給接回來。
如今卻發現芸婧性子乖巧恬靜,比起顧姝更容易拿捏……
“你姐姐雖然性情嬌縱,卻也是正兒八經的貴女。你多跟在她身邊,也能學習上京的禮儀規矩。”
呵,一個名義上收養的義女,有個落腳的地方便已足夠。卻還要學習貴女的禮儀規矩,難不成還真指望她光宗耀祖?
國公府雖說勢頭不如從前,在上京卻仍算是頂尖的豪門顯貴。若是顧姝嫡女的身份,或許還能有所籌謀。
只是芸婧連庶女都算不上,別說龍血鳳髓的皇子們瞧不上她,就算是半高不低的清貴世家都輪不到她巴結。
一時之間,除了那一對惺惺相惜的父女,眾人皆是一臉怪色。
顧姝聽到顧國公的話,嘴角揚起一抹極輕的冷笑。說她性情嬌縱,又讓她教規矩禮儀,當真是打個巴掌給個棗。
“既然父親讓我教,那我教了便是。”顧姝轉頭看向身後的白珠。
小丫頭不愧是跟著她一起長大的,一個眼神就能夠會意,瞬間伸出手將芸婧從座位上拎起。
別看白珠與芸婧個頭差不多,可白珠的手勁卻極大,一拎便將芸婧如同小雞仔提了起來。
“姝姐姐這是什麼意思!”方才還暗自得意的芸婧,瞬間氣紅了臉。
身旁的顧國公騰的一下站起身,怒目看向自已的‘好’女兒:“混賬東西,你在做什麼!”
“自然是聽從父親的吩咐,教導妹妹規矩啦。”顧姝衝著要維護她的顧華深幾人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轉而看向那張明明憤怒得要死,卻要隱忍的憋屈小臉,掩唇一笑:“妹妹這麼大個人了,不會連最簡單的長幼有序都不懂吧?我都還沒入座,妹妹倒先坐熱呼了。”
“我……”
芸婧張了張嘴,剛要說話,立馬被顧姝打斷:“婧妹妹畢竟是市井出身,不注重禮數也正常。只是如今來了國公府,若是還如以往一般恣心所欲,只怕要被旁人數落我國公府有失大家風範,父親有失教導之方。”
國公夫人自恃身份,不會與小輩計較。可顧姝不一樣,她才不會忍氣吞聲,慣著這株小白花。
芸婧被這赤裸裸的諷刺,氣得一張俏臉漲紅不已。她哪裡是不懂禮,只是仗著這一家子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怎麼能放下身段訓斥她?若是傳出去,只會落下一個尖酸刻薄的罵名。
可這堂堂的國公府千金,竟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芸婧深吸一口氣,抬起一雙怯生生的眼睛道:“姝姐姐教訓得是。”
那眼尾泛紅的模樣,當真像是被欺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