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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之藍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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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時候,李蓁就知道自已的存在感是極低的。

她在家中排行老大,有一個比她小7歲的弟弟。弟弟李楓,是爸媽千辛萬苦才懷上的。而李蓁,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是自已一個人了。

李蓁家裡的人經常會忽視她。

比如過年給紅包時,她明明坐在弟弟的旁邊,可別人把紅包給了弟弟後就會越過她;比如她從來沒有去過幼兒園,5歲不到她就被媽媽託關係放進小學一年級讀書,她比班上的同學都小,經常被坐在她後面的女生欺負,她的後背上總會有淤青,告訴給家裡人她們卻從不理會;又比如,中午放學回家後李蓁窩在房間裡寫作業睡著了,沒有吃午飯,都不會有人叫她,還是下午要去上課之前,她被餓醒了自已爬起來去隨便找點吃的墊了肚子,然後自已一個人走去上學。

上學的路很長,太陽特別大。但幸好,當時那附近的小朋友上學很多都是自已走路,沒有家長接送的。

除非下暴雨的時候,泥巴路很難走,才會有家長接送。

只有那時,李蓁才會覺得有點難過。

李蓁有一件藍色的小雨衣,是媽媽給她買的,特別好看,她特別喜歡。

小鎮的天氣總是變化莫測,明明前一秒還是晴空萬里,卻在快要放學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暴雨。

學校裡的許多同學都被隔著走不了。

李蓁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和她一起在教學樓下躲雨的同學很快就會有家長來接,她看著她們穿上漂亮的雨衣,被爸爸或者媽媽摟在懷裡,撐著傘離開。

說不羨慕肯定是假的,在等雨停的時候,她總是期待著媽媽或者爸爸也可以出現。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更多的時候,她還是祈禱雨快點停,或者變小一點。

小一點的話,她就可以直接跑回去了。

雨太大跑的話,她怕會生病。如果生病了,家裡人就會嫌她不好好愛護自已,會說她麻煩,然後拿錢給她讓她自已去診所打針。

自已一個人去打針太恐怖了,尤其是打屁股針的時候,很痛很想哭也很想跑。身邊沒有一個認識的人,這些都只能忍著。

可惜每一次她的祈禱都沒什麼用,雨總是下到很晚,天都快黑才會變小。

看情況這次也是了。

李蓁失望地蹲在樓梯道旁,看著地板上爬的螞蟻。她撿了一片樹葉,放在地上看著螞蟻往上爬。

忽然聽到有人喊她,她懵懵地抬起頭。

天有點暗了,走道里也有些黑,面前有一雙明亮的眼眸和一張模糊的面龐,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這人是誰。

段斯成勾著書包在她面前蹲下:“放學不回家你蹲這裡幹什麼呢。”

李蓁看了他一眼,接著低頭看葉子上的螞蟻:“沒帶傘,等雨停。”

段斯成轉頭往外邊看去:“天都快黑了,這個雨看著停不了啊。”

李蓁頭也不抬:“會停的。”

良久都沒聽到段斯成說話,李蓁抬起頭看向他:“你怎麼那麼晚還不回去。”

段斯成咧嘴笑了起來:“啊,我和張旭他們在教室玩遊戲呢。”

李蓁悶悶的‘噢’了聲。

段斯成說:“你不問我們在教室玩什麼嗎?”

李蓁搖搖頭。

段斯成歪了歪頭,看了她好一會兒,說:“你不好奇嗎?”

李蓁:“不好奇。”

“好吧。其實我們在教室玩這個。”段斯成自顧自的從書包裡掏出一堆圓型的卡片,上面什麼圖案都有。

奧特曼,龍珠,鎧甲勇士……都是弟弟看電視的時候,李蓁跟著一起看才認識的。

“這些都是我贏過來的。”他說。

李蓁問:“這些是什麼?”

段斯成很驚訝:“你不知道嗎?這個是現在很火的卡片啊,你沒玩過嗎?”

李蓁搖頭。

“哇,組長你也太跟不上時代了吧。”

“……”

段斯成將一張卡片放到地板上,對她說:“你看它現在是這一面哦,我拍一下,它要是換到另一面,就算是贏的。”

“可以是一張拍,也可以是很多張放到一起拍。”

李蓁看著他的小手掌蓋住卡片,與地板拍到一起,然後發出啪的聲音,再鬆開手時,那張卡片果然換了另一面。

段斯成接著說:“這個還有另一種玩法呢,就是比誰拍得遠。”

他興致勃勃的給她演示,然後指著那張被他拍遠的卡片說:“遠吧。”

李蓁看了一眼,點點頭。

段斯成嘿嘿一笑。

張旭從樓上走了下來,叫段斯成回家。

段斯成走之前從書包裡拿出一把雨傘給她:“這個給你。”

李蓁說:“給我那你呢。”

“張旭有傘,我和他一起走。” 段斯成說,“天都要黑了,你快點回家吧,不然你的家人要擔心了。”

看著雨中段斯成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小藍傘。

李蓁以為她蹲的那個位置是很隱蔽的,那裡那麼暗,應該是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

但是段斯成看到了,還給了她一把傘。

她不由得感嘆,段斯成的眼神真好。

真好。

-

回到家李蓁就看到弟弟坐在客廳裡吃著冰淇淋看電視,媽媽在廚房裡忙碌。她找了個位置把段斯成的傘晾著。

晚上洗完澡,雨才完全停了。李蓁坐在房間裡寫作業,客廳裡弟弟看電視的聲音很大,她有點靜不下來。

看著窗外的月亮走神,聽到媽媽催促弟弟去洗澡的聲音,她才想起了什麼,趕緊從凳子上起來,快速的跑出房間走到浴室去。

媽媽在給弟弟放熱水,看她在一堆髒衣服中翻便問道:“找什麼呢?”

李蓁很快在校服褲的口袋裡摸到了那個圓形的卡片,她將它握緊手心,搖搖頭,然後轉身跑出去。

媽媽的聲音在後面喊:“叫你弟弟出來洗澡。”

李蓁路過客廳的時候,對看著電視的弟弟說:“去洗澡。”

弟弟專注於看電視並沒有搭理她,李蓁又喊了一次,他仍然沉迷於電視。

李蓁不再管他,收起了那把晾著的藍色小雨傘,就回了房間。

她把雨傘收好放進書包裡,以防自已明天忘記帶去學校還給段斯成。之後又看著桌上的那張圓形卡片,上面是一個奧特曼的圖案,是下午的時候段斯成給她演示的那一張,他忘記收走了。

李蓁也把它收好,打算第二天和雨傘一起還給段斯成。

-

第二天早讀課結束後,李蓁點了點段斯成的肩膀,把雨傘和圓形卡片還給他。段斯成只拿了雨傘,圓形卡片沒拿。

他說:“這個給你玩吧,我還有很多。”

李蓁想說她不玩,沒人和她玩這個。可是看著這張卡片安安穩穩地躺在她的手心,好像和她的手黏在了一起似的,她竟然有點捨不得了。

她的話還沒說出口,段斯成就匆匆把傘塞進桌兜裡然後跑了。

李蓁呆呆地看著手中的卡片,聽到教室後面段斯成大笑的聲音,默默的將手收了回來,把卡片夾進課本里。

既然如此,她就收下好了。

當書籤也很不錯。

-

那段時間小鎮經常下雨,避免之前的情況,李蓁的書包裡就會放著一把傘。她去上課的那條路經常會有嚴重的積水,她每天踩著髒兮兮的泥地去上學,而她的雨傘也在那段時間被風颳壞了。

其實那不是她的雨傘,是爸爸單位發的,家裡大人用的雨傘。

只是她去上學的時候只有這一把傘給她用,時間久了,就成了她的了。

雨傘是紅色的,特別大,還有些舊。

這個巨大的雨傘總會在下雨天把李蓁保護的很好,只是它太大了,有次風很大,李蓁的力氣太小,沒能抓住它,它的傘骨就折了。

如果當時它能再堅持一會兒,李蓁就不會生病去打針了。

那天李蓁回到家渾身溼透,就像是一個落湯雞,當天晚上就發了燒。吃了藥睡了一晚,第二天又燒了起來。

媽媽給她請了假然後帶她去打針,掛了三瓶水,結束之後李蓁又跟媽媽一起進市場買菜。

市場的入口有一家雜貨店,裡面什麼都賣。

媽媽帶著李蓁走到那邊,指著她詢問店家有沒有小孩子的雨衣。

店家說有。

沒一會兒店家就拎著幾款不同型別不同顏色的雨衣出來,李蓁一眼就相中了其中藍色的那一個。

媽媽詢問店家哪種比較好,李蓁抬起頭盯著店家,看著她的口型希望她說出一個讓她滿意的答案。

然而店家說了另一款。

媽媽看了看,摸了摸,也決定要那一款。

在媽媽準備付錢時,李蓁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抬手扯了扯媽媽的衣服,說:“我想要藍色的。”

店家說:“這一款沒有藍色的。”

李蓁極其倔強:“那就換另一款。”她說著就指向自已看中的那一個。

媽媽皺眉:“要什麼藍色。顏色就是看著,能有什麼用,要買就買好的,等用久一點。”

李蓁脫口而出:“我喜歡藍色。”

許是她那天生病,眼睛紅紅,小臉紅紅的,看著很可憐,所以媽媽心軟就真的給她買了那一款藍色的。雖然後面媽媽數落了她一會兒,但李蓁就像是沒聽到一樣,抱著雨衣笑的特別開心。

媽媽問:“就那麼喜歡藍色?笑的這麼開心。”

李蓁愣住。

她喜歡藍色嗎?

應該喜歡吧,看到藍色她就特別開心。

那天段斯成給她的雨傘就是藍色的。

李蓁想段斯成似乎也是喜歡藍色的,他的好多東西都是藍色。

他的鉛筆盒是藍色,雨傘和書包是藍色,就連喝水的瓶子也是藍色。

他好像是一個藍精靈。

以前,李蓁從沒想過自已喜歡什麼顏色,不會挑剔,有什麼就用什麼,別人說哪個顏色好看就哪個顏色好看。

現在或者以後,在別人問起她喜歡什麼顏色時,她可以說:“是的,我喜歡藍色。我覺得藍色特別好看,它是天空的顏色。”

情況也是如此,從此之後藍色真的成了她最喜愛的顏色。

多年以後,李蓁也才真正懂得為什麼這天看到藍色的雨衣時她會被它吸引,為什麼會說自已喜歡藍色。

不只是因為它是天空的顏色,更是因為,段斯成的那把小藍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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