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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白碗手起刀落,只聽“噗嗤”一聲,那護衛的脖頸噴出一股鮮血,濺到了晉白碗的臉上和衣服上,但他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王吉明跟在晉白碗身後,心中不禁暗自感嘆:以前那個老實巴交晉哥已經變得如此兇狠果斷,都是造化弄人。
一路砍殺到了貨倉,貨棧裡的人早已嚇得屁滾尿流,甚至連逃跑都已經忘卻了,當然,就算他們想跑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晉白碗提著還在滴血的大刀,一步一步地走進了貨棧之中。那沉重而緩慢的腳步聲,彷彿每一下都重重地砸在了胡英的心坎之上,讓他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來一般。
“敢問……敢問是哪位好漢爺?小的……小的是胡家的人啊!好漢爺,您……您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只要是您看得上眼的東西,您儘管拿走就是了,何必……何必大動干戈,還要殺人呢?……”胡英渾身顫抖著,結結巴巴地說道,滿臉都是驚恐和畏懼之色。
晉白碗冷冷地看著胡英,眼中閃爍著一絲不屑和鄙夷。他手中的大刀輕輕一揮,便將旁邊的一個貨架砍成了兩段,那些貨物頓時散落一地。
“咱要的東西,你們給得起嗎?”晉白碗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
胡英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他拼命地點頭道:“給得起,給得起!只要是好漢爺您開口,我們一定照辦!”
晉白碗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抹冷酷的笑容。他慢慢地走到胡英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然後緩緩伸出了手……
胡英嚇得閉起了雙眼,柳鵬也早已嚇得趴在桌子底不敢動彈。
“豬肝,味不錯。”晉白碗左手拇指跟食指捏起一片嚼著,右手握著的刀還滴著血。
胡英看了啪嗒啪嗒的血滴,喉嚨一動吐了。
晉白碗又嚐了嚐蠶豆。絲毫沒被嘔吐影響了食慾。
“爺問,你們答。”
忙不迭,胡英不等吐完立馬跟著柳鵬瘋狂點頭。
“前段日子,襲擊鎮子的事知道是誰搞的不?”
胡英糊塗了,張著嘴,阿巴了半天。
柳鵬剛回來,就更不清楚了。
“知道,還是不知道?”晉白碗瞪著眼睛看著二人。
“知道嗎?”王吉明沉聲重複道。
胡英面色古怪,卻又趕緊說道:“知道知道!敢問閣下是林大當家手下的哪一位島主大人呢?可是我胡家送去的意思還沒有傳達到您?有問題,您儘管開口便是,小人一定會向家主如實稟報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著對方的神色,心中暗自祈禱著自已不要說錯話,以免惹惱了這位殺人狂。
王吉明瞬間想清楚了一部分關節,他給晉白碗使了個眼色。
“不要問我們是誰,我們千把人,你看我們是能安心在他姓林的手底下呆的人嗎?”王吉明鄭重卻故意模糊道。
胡英咬牙道:“貨倉之內但取無妨,只求好漢留個字條,好叫小的能交差。”
“好漢爺,小的柳鵬早就想結交海面上的豪傑了,今天有機會碰見,還望好漢爺給個機會。”柳鵬趕緊道。
“柳鵬?”晉白碗重複道。
“誒誒,正是小人。”
“為何要找咱們?”晉白碗咧嘴一笑,那笑容實在談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說是要多嚇人有多嚇人。他的嘴角咧到了一個誇張的弧度,露出了一口參差不齊、泛黃的牙齒,彷彿是從恐怖片裡走出來的怪物一般。再加上他那佈滿血絲的眼睛更是讓人毛骨悚然。
“小的仰慕海上豪傑,也見過不少,只有大爺您這風度最是豪邁。”柳鵬能感覺出晉白碗身上的草莽氣息,卻總感覺跟之前遇到的海匪作風格格不入。
這個海匪“土味”太重了。
柳鵬心生疑慮,努力斟酌語句。
“大爺上個月才幹海上買賣,之前都是在山裡討飯吃。你來說道說道,為啥要來結交咱?”
“小,小的想做海上豪傑的買賣,如果大爺看得上,藥材、皮子都能便宜弄到。”柳鵬咬牙道。
“便宜?真是奸商,這時候還敢跟海匪說便宜,我們最大的便宜就是把你東西拉走,順便再收你一筆車馬費。”王吉明搖頭。
“大爺…大爺!這趟全當見面禮。以後,我是說以後,海上風吹日曬的,難免有大魚撞船,好漢受傷了,小的能帶來三七粉、高麗紅草、野山參,天冷了,海上難免起風,小,小人能帶來貂皮。再不濟還,還有!還有豬牛羊肉,諸位大爺海上的魚吃膩了,總得嚐嚐地上的吧。給…給個活路。就當在路面上養了個狗,能給幾位爺抓抓兔子的狗。汪汪汪!”
柳鵬噗通跪著,邊說邊磕頭,最後還學起了狗叫。
讓一旁癱坐在地上的胡英看的於心不忍,目瞪口呆。
“你是說,那其他的海匪都有你這樣的狗?”晉白碗眯著眼,粗大的拳頭揉捏的啪啪作響,只是話語裡的殺氣消失了。
胡英聽出了一絲活命的可能,也搶過話頭。“有啊,大爺,小人也願做狗。小人算是林勳海的狗,更是胡家的狗。那東海龍王每月都來貨棧取藥跟糧食。”
晉白碗看向二人,神色不定。
王吉明拉過胡凳,坐了下去。從懷裡抄出一本小冊子跟一支燒的炭筆。
“詳細說說,那龍王都在你這拿了什麼?給錢嗎?”
二人卻看向晉白碗。
“哼,咱兄弟問話聽不見?要不要砍了一刀再回話?”
晉白碗把刀砍在了桌子上。
兩人嚇得倏地跪直了。
“林龍王買賣大,一般人家也插不上手。是我們,呸!是他們胡家跟陶家還有葉家分了林龍王的買賣。每月初九,林龍王——”
“哼!龍王。呵。”王吉明本在記著什麼,一聽好幾個龍王,氣的把筆扔了。
胡英趕緊閉了嘴。
柳鵬一看,趕緊咬牙踹了胡英一腳。“什麼龍王!在大爺面前都是軟腳蝦。”
“是是是。軟腳蝦。”胡英也不惱火,直了上身擦了擦冷汗。
“那林勳海買賣大,分了三家吃。每月的初九會把「淘」來的貨物運給三家貨棧。”
王吉明皺眉,炭筆敲了敲桌子。“「淘」來是什麼意思?從海底撈上來的?”
胡英跟柳鵬對視了一眼。
“咱兄弟問話呢!還不回話?你們倆這麼想互相看?”
兩人身後又響起了那個粗壯而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齊齊打了個哆嗦。
“回大爺,可不敢。那是海面上的黑話,就是搶來的貨物。”
王吉明點點頭,記了下來。
“繼續說。”
“林勳海買賣大——”
“我他媽!”晉白碗從二人身後一腳踹飛了胡英。
“嫌老子買賣小?老提他買賣大?想死想活!”
瞪大牛眼罵罵咧咧。
胡英一腦袋撞上了木牆,腦門上鼓了個大包。他流著眼淚不敢辯解。
“是,是胡,胡某愚笨,惹大爺生氣了。”
“白碗,你讓他說完再打。”王吉明不高興了。
“你繼續說。”
“那人東西多,把東海劃分了九片。沿海佔四片,外海佔五片。每片都設有鮫主,那人自稱龍王,管著九個鮫主。沿海這四片的貨物就讓胡陶葉三家給「漂白」,呃,是銷贓!”
“怎得?爺爺們來了拿你東西也成銷贓了?”
一聽這道粗壯的聲音,胡英直打哆嗦,趕緊扇了自已兩個嘴巴子。
“白碗,要不你去外面看看貨倉,點點貨吧。這邊我來。”王吉明不悅。
晉白碗哼了一聲,還是聽話的走了出去。還帶走了幾個人。
轉眼屋裡只剩下王吉明跟跪著的二人。
“你們大膽說,但別提龍王。我不喜歡聽。”
二人忙不迭的點頭。
“林勳海買賣大,贓物分給了三家。每家都能用四成的錢拿到贓物,然後八成的價賣給林勳海糧食跟藥材。這幾年胡陶葉三家都掙了不少了。像這種貨棧,胡家在沿海有三十幾個。還有四五個大的,我這樣的小貨棧都是柳掌櫃的這種小商人跟鮫主下面的船主來的多。”
王吉明記完,皺眉問道。
“官府不管嗎?”
胡英跟柳鵬互相看了一眼,柳鵬才壯著膽子問道。
“大爺不是海匪吧,聽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王吉明頓時目光如箭,射向了柳鵬。
柳鵬嚇得趕緊趴下。
“我們是新來的海匪,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哼哼。”
原本以為王吉明好說話,不像那個壯漢殺人如麻。誰知道給的威壓更甚。
胡英跟柳鵬渾身大汗淋漓。
“明白明白!”
“說!”王吉明惜字如金。
“咱浙江的官府主要是七家協商,哪有什麼官府。”胡英連連點頭。
王吉明停下了筆。
“是李胡陶葉錢?還有誰?”
他看向二人。
胡英馬上補充道。
“好漢真厲害,什麼都知道。正是這五家還有陳顧兩家。其實還有別的,只是屬於依附七家的,也不算大家子,當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也比咱們普通人厲害。”
王吉明刷刷記了下來。發現炭筆沒炭了。
柳鵬眼睛一亮,立馬爬了起來。“好漢,小的也用炭筆記過帳,不如讓小的給您燒燒?”
王吉明沒有拒絕。
“您用的是松木?小的回頭給您找找杉木,特別是遼東的寒杉,做炭筆耐用。”
王吉明又摸出另一支炭筆。
“你繼續說。這七家怎麼排序的?”
胡英羨慕的看著柳鵬已經坐著給王吉明燒炭筆了,自已還在跪著。
“明面上是吳王代表的李第一,實際應該是陶家。”
“陶家?”王吉明好奇的重複道。
隔壁貨倉,晉白碗吃驚的問道。
“陶家?你是說這都是陶家的?”
貨倉擺著一堆弓弩跟鎧甲。
“是是是,小的哪敢撒謊。”一個鼻青臉腫的夥計陪笑道。
“這陶家膽子不小。”
“是是是,可不小。”夥計賠著重複道。
晉白碗喊來一個“海匪”。
“把賬目給王總旗送過去。他來登記。”
鼻青臉腫的夥計心裡還在想,東海海面上什麼時候出了“王宗七”這麼一號人物。這位被稱為“金百萬”的海匪也是了得,只怕比傳聞文了海紋的海鬼衛也差不了多少。
那夥計還在欽佩晉白碗時,晉白碗卻感慨王吉明越來越像一個上位者了,馬上跟烏長老一樣有威嚴了,自已卻還是控制不住咋咋呼呼的。
“海匪”抱著一堆賬本來了大堂。
王吉明點頭示意。
“這是你們的賬本,你們的賬本不會是陰陽兩本吧?”
胡英立馬賭咒發誓只有一本賬本。
“那你們做這種事,不做兩本賬?不怕人查?”
胡英苦笑。“好漢,平常誰來這地方?浙江誰有膽子查胡家?查了誰會審判七家人?”
王吉明點點頭。
“沒想到浙江最有權勢的也不是吳王李舒巽,而是陶家。”
“陶家不僅出了一位太后,而且還與閩南地區實力雄厚的江家成功聯姻。他們甚至資助了南海最大的鮫主——海老虎。更令人驚訝的是,傳聞陶家還有人在南海控制了幾個小國家。實際上,浙江省七大世家的排名應該是陶家、胡家、錢家、吳王、葉家、陳家和顧家,這應該是公認的。”胡英顫抖著膝蓋,跪在地上回答道。
“陶胡錢李葉陳顧,煙雨江南士紳誤。萬里海波洶湧起,亭臺樓閣作柏樹。”王吉明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