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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以後媽媽說要搬到離爸爸近的地方，於是兩個人租了一套房子，本以為和以前的所有人和事都徹底割裂，沒想到那天晚上躲在衚衕裡，遇到了李晨。
當時受了點輕傷，錢包也丟了，她毫不猶豫地拿出錢，這一年多見識了不少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覺得她這樣算難能可貴，誰知今天卻也是像其他人那樣看不起他。
算了，無所謂了，自己現在確實是個整天打打殺殺的混混，她說的也沒錯，反正以後也不會再有聯絡，就這樣吧。
帶上頭盔發動摩托，開到城北一條大道上，把油門加到最大，任風吹打著自己，每次只有這樣才能把那些不好的情緒吹散一些。
李晨回到家喝了些水就開始寫作業，看著書上的字卻怎麼也無法集中精力。
她懊惱地支著額頭，突然想起沒有問韓業家現在搬到哪裡了，她想去看看趙老師。
告訴自己下次遇到韓業一定要問問他家住址，但是卻一直沒有再見過他，直到兩個月後的元旦前夕。
那天學校讓以班級為單位組織元旦晚會，老師早就把任務分派給學生，提前自行排練節目。
31號下午開始佈置教室，採購物品，大家都很興奮，能夠暫時從重複的背書，做題，考試的枯燥生活中抽離出來，這樣的節日無疑成了最受歡迎的熱門。
下午需要去採購吃的，男生負責水果，女生負責花生瓜子糖等小零食，這個任務落在了副班長蔣玉霞的頭上。
說起來蔣玉霞還是韓業的遠房表妹，前幾年她一家去韓業家做客在小區樓下見過她，但是李晨和她不熟，後來高二分文理科兩人分到了一個班。
李晨的同桌劉芳和蔣玉霞是鄰居，被蔣玉霞點名一起去，而劉芳覺得兩個人拿不了那麼多東西又拉上了李晨，於是三個女孩下午騎著車出發去市場。
到處都是節日的氣氛，市場裡也拉起來各種顏色的小彩旗，人很多，買的多的有像李晨她們這種為班級晚會採購的學生，有為了婚禮來採購的人，也有一些飯店酒店和單位辦宴會來採購的員工。
她們三個隨著人群在不同的攤位間輾轉，比較著哪家更好，最後終於買齊了需要的東西。
大包小包拎著準備回去，走到市場出口的時候突然前面傳來幾聲吆喝“借過啦！借過啦！”
原來是運貨的小拖車正被推著往裡走，她們三個一看只好後退讓路，沒想到卻和後面幾個搬著箱子的人擠到了一起，東西撒了一地。
“呀！你們怎麼不看著路？賠我們！”
蔣玉霞看到有個袋子開了，瓜子撒落一地，氣急敗壞地衝那幾個人喊起來。
“嘿，小丫頭，我們還沒讓你賠呢，你倒先嚷嚷起來了。”
對方是幾個二十多歲打扮的流裡流氣的小青年，他們的箱子也掉地上了，看包裝應該是水果。
劉芳膽子小，緊緊地抓著蔣玉霞的胳膊躲在她身後，李晨輕輕拉了拉蔣玉霞的衣服，示意她別再說話，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便蹲下去收拾散開的袋子。
“哈哈想讓哥哥怎麼陪，你說，哥哥都滿足你。”
說著幾個小青年就圍攏了過來。
“你們別過來，我表哥是韓業，讓他知道你們欺負我會替我出氣的！”
蔣玉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嘴裡說出的名字倒真的讓對方停住了腳步。
“拿韓業嚇唬我們啊？他不過就是盧衛軍養的一條狗，我們可不尿他。”
領頭的剃著板寸，一臉戾氣，雖然這麼說，不過幾個人倒也沒有再繼續向前。
李晨收拾好地上的袋子提起來，一開始只顧著蹲在地上整理袋子，幾個小青年並沒有注意到她，如今站起來看清了她的臉，居然又不死心的上來糾纏。
“你不是韓業表妹吧？今天撞了我們的箱子，說說怎麼賠我們吧。”一個染著黃頭髮的非主流不懷好意地盯著李晨。
“人家一看就是學生妹啊哪有錢賠，我看不如陪咱們去唱唱歌這事就算了吧。”
另一個笑眯眯地看著李晨，一臉色相。
“我同意，我同意！”
其他的幾個聽了這話都一連串的應喝起來。
不少人都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但是卻沒人上前，只在周圍指指點點看熱鬧。
李晨心裡很害怕，那幾個人的箱子確實是因為被撞摔在了地上，如果較起真，她們也說不出理來。
“別愣著了，走吧，陪哥幾個唱個歌這事就過去了。”
黃毛小青年伸手來拉李晨的胳膊。
就在李晨準備大聲喊人的時候，一道人影橫插進人群擋在了她的前面，
“剛才是哪隻狗在亂叫？”
聲音不大，但是卻讓空氣瞬間凝固，只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李晨從來人背後看過去，剛才圍在她們身前的幾個人都退後了好幾步，目光陰森地盯著中間的人，李晨只看到一個黑色後背。
“韓業，怎麼哪都有你？是不是真以為我們老大拿你沒辦法？”
領頭的小青年恨恨地說。
“那倒不是，我在建哥眼裡不過就是個小人物而已，不值一提，但是今天這幾個人是我朋友，你們不能碰。”
韓業清冷的聲音傳入李晨耳中，她心裡居然有了一絲心安。
“她們幾個可是把我們的東西撞壞了，這怎麼說？”
領頭的人不甘心就這麼算了。
韓業從錢包裡捏出兩百塊錢遞過去，
“我們也是來替老闆採購物品的，只有這麼多了，你要是同意就拿著，不同意，人今天也不可能讓你帶走。”
領頭的看了看他後面站著的幾個青年，哪個都不是善茬，只好上前從他手裡抓過那兩百塊錢，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帶著他的人搬著箱子走了。
韓業轉身，李晨發現他的頭髮剪短些，依稀有了幾分以前的影子，他看了她一眼，卻對著蔣玉霞說：
“趕緊回學校吧，我找個人送你們回去。”
蔣玉霞臉上飛起一片紅暈，
“表哥，我聽我媽說你回來了，你最近在忙什麼？”
“瞎忙。”
他淡淡地回答道，又問：
“你們怎麼回去？”
“我們騎車子來的。”
蔣玉霞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韓業。
他走到後面那幾個人身邊，低聲和一個胖胖的小夥子說了幾句話就回來了。
“回去吧，一會有人會開車跟在後面送你們回學校，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扭頭往市場裡面走，其他幾個青年也跟著他，留下那個人等著李晨她們。
蔣玉霞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遠去的背影，隨著李晨劉芳一起出了門。
看到她們平安到了學校大門，那輛車便轉頭往回去了，三個女孩推車往車棚走，
“玉霞，好久沒聽你提到你表哥了，他變化還挺大的。”劉芳說。
蔣玉霞還沒有從剛才的氣氛中緩過來，神情懨懨的，
“我媽不許我提和表哥家有關的事，也不許我說和他家認識。”
“唉我要是有這麼個表哥就好了，韓業好帥啊，有點像《流星花園》裡面的花澤類。”
劉芳花痴地說，
“哎，李晨，你覺得像不像？”
“啊？嗯。。。”
李晨正走神，突然聽到劉芳問她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蔣玉霞和李晨都滿懷心事，只有劉芳自己一個人在那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回到班裡，大家一起動手佈置教室，等待著晚上的元旦晚會。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每個教室裡都充滿了歡聲笑語，有才藝的同學表演著歌舞和小品，沒有才藝的就坐在周圍吃著瓜子鼓掌叫好。
李晨和劉芳坐在一起當觀眾，面前擺著蘋果橘子花生瓜子和糖，教室門外有人走來走去，是其他班的活躍分子互相串班，突然門口有個人對著李晨這邊招手，招了好半天李晨才明白過來是叫她出去。
她起身沿著牆根走出教室，那個人是隔壁班的一個男生，他告訴李晨，學校門口有人找她。
李晨有一個強烈的預感，果然到門口真的看到韓業站在路燈下，穿著一件黑色的夾克，黑色牛仔褲，從上到下一身黑，和這節日的氣氛格格不入。
想起上次的事，李晨故意拉著臉走過去。
韓業最近因為工作的事他經常去那個市場，下午一進門就看到蔣玉霞在和幾個混混嚷嚷。
蔣玉霞一家是他們家的遠房親戚，因為都在一個縣城住著，逢年過節都有走動，但是他家出事後，她們家第一時間就劃清了界限，連葬禮都沒有露面。
韓業站在人群后面，並沒有打算去幫她，而當李晨站起來被那幾個流氓調戲的時候他卻站不住了。
今天那一夥人都是沒有底線的流氓，看上個女的調戲幾句都是輕的，再過分的事都做的出來，李晨穿的是校服，他們知道是哪個學校今晚很有可能會來騷擾她。
所以本不該來這裡，他還是來了。
“沒打擾你吧？”韓業問。
“我說打擾了你就會走嗎？”李晨故意問。
“你要是不介意一會兒跟下午那夥人去唱歌那我就走了。”
“什麼意思？”
“今天你們在市場遇到的那些人我認識，領頭的叫王衝，平時就喜歡在這附近混，你猜他們會不會等你放學的時候來找你？”
聽了韓業的話，李晨突然感覺後背一涼，下意識地朝周圍看去，因為聽說過好幾次有人在晚自習的路上堵著女學生耍流氓，所以知道韓業不是危言聳聽，現在她總覺得不知道在哪個黑暗的角落藏著什麼人。
“你是打算送我回家嗎？”李晨遲疑地問。
“嗯，就當是你那天晚上借錢給我的報酬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加這麼一句話。
但是看看燈火通明的教學樓，李晨為難地說：
“晚會還要等會兒才能結束，我還得回班裡。”
“沒事，你回去吧，我在這等你。”
“外面太冷了，要不你進去等吧。”李晨說。
韓業望著窗內閃爍的人影，臉上流露出一種李晨看不透的複雜神情，他垂下眼簾說：
“不了，我不適合進去，就在這等你吧。”
李晨也沒再說什麼轉身走進校門，回到教室裝作若無其實的樣子看節目，但是她開始時不時的望向窗外，正是寒冬時節，外面的溫度很低，此時韓業就站在大街上等著，而她卻坐在溫暖的教室裡看節目。
坐了十幾分鍾，李晨終於坐不住了，看看錶八點半，九點鐘晚會才散場，她對劉芳說肚子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要是有什麼事就幫她說一聲。
從車棚推著車子走出校門，韓業看到李晨出來，默默地跟在她後面，等離學校有一段距離才走上前和她並排。
兩個人默然地走著，只聽到鞋底踩在地上的沙沙聲，
“今天謝謝你幫我解圍。”李晨打破沉默。
“路過而已。”
“對了，你賠給他們的錢，我還給你。”李晨想要停下拿錢包。
“不用，不是因為你，蔣玉霞是我表妹，這錢我出也是應該的。”
聽他這樣說李晨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沉默了一會兒問：
“你今天去市場幹什麼去了？”
“幫老闆採購送客戶的禮品。”
“你工作了？”李晨驚訝地問。
“嗯。”
韓業似乎是想到什麼又補充了一句，“是正經工作。”
李晨想起那天自己說過的話訕訕地說：“我之前說話直，你別介意。”
“沒事。”韓業淡淡地回答。
說完這句話，又陷入沉默，走了一會兒，兩個人同時轉頭，說：
“你—”
“你—”
韓業輕笑，“你先說吧。”
“你沒有上大學是因為家裡的事嗎？”
韓業學習那麼好，卻沒有上大學，實在是可惜。
“算是吧，那個時候我媽沒有人照顧，身邊又離不開人，主要是就算參加高考我也不能丟下我媽出去上學，就退學了。”
時隔一年多，韓業說這些事的時候語氣平淡的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李晨卻能想象出當時他們的情況有多麼糟糕。
“上次忘了問你，你們家現在搬到哪裡去了？我可以去看看趙老師嗎？”
李晨最近一直在打聽可是認識的同學裡都沒有人知道。
韓業深深看了李晨一眼，垂下眼睛說：
“就是上次我帶你去的河對面。”
“啊？”
李晨驚呼。
韓業看了看李晨的臉色，說：
“抱歉，那天嚇到你了，我媽現在也不願意見人，你不用去看她，你的心意我替她領了。”
“不，不，我不怕，我要去看她，等我放假的時候就去。”李晨趕緊說。
韓業沒有堅持拒絕，點點頭，說：“等你放假再說吧。”
聽出韓業敷衍的口氣，李晨追問道：“那我怎麼聯絡你？”
韓業見李晨是真的打算去，只好說說：“你有紙嗎？記一下我的電話。”
李晨支下車子拿出筆和紙，韓業說了他的號碼。
接下來走的這段路，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走到小區南邊的路口，韓業停下，
“就送到這吧，你自己小心點。”
“嗯，謝謝你送我回來。”
韓業笑了笑，“不客氣，新年快樂。”說完轉身離開。
李晨看著他的身影，輕輕地說了句，“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