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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赫卿,有一個很好的母親。
她實在想不通,這麼一個殺孽無數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母親?
憑什麼?她怎麼就沒有?
顧念一收回目光,雙臂環住自已的雙膝,一手緩緩摸上自已臉上青色的胎記。
師父說,這是她打孃胎裡帶出來的,便是上天的恩賜。
可這個醜陋的胎記從出生起,帶給自已的便只有那無盡的痛苦和侮辱。
她的手指凍的通紅,身體縮著瑟瑟發抖,在這樣的天寒地凍裡,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內心似乎也被這嚴寒侵襲,一片荒蕪。
她的孃親,她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為什麼丟下她,也不知道她會不會這樣呼喚過自已。
用師父的話來說,每個人都有一個魔障。
於她而言,便是自已這醜陋的樣貌,被親人拋棄,被見到的人厭惡,除了梅元洲。
久違地想起那未曾謀面的親人,她的內心也不免輕顫。
也不知道,有沒有一日,能當面問一句,你們為什麼要拋棄我?
對於親人們的念想,便只剩下一個銀鐲。
顧念一摸著從不曾離開手腕的銀鐲,她總是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有一天,自已的親人能認出自已來。
耳邊是眼前的女子不停抽泣的呢喃聲。
“娘對不起你……”
“赫兒……”
“娘先去了……”
“你好好活著……”
原來嫻妃明明病得這樣重,還遲遲不願撒手人寰,原來她是一直留著一口氣,掛念著自已死了之後,蕭赫赫會不會好好活著。
一字一句鑽入她的心底,在她心頭回蕩。
像極了師父浚稽山上敲的木魚聲。
教她清醒了過來。
顧念一彷彿聽到了自已內心深處深深的嘆息聲。
她太清楚自已了。她總是去做自已一些不應該的決定,明知道自已將來會後悔,卻不得不做。
不能怪她心軟,要怪就怪這場大雪太過突然。
他們母子還沒來得及做最後的告別。
嫻妃就這樣嚥下最後一口氣,太過可憐了。
*
顧念一在厚厚的積雪裡把快凍成冰雕的蕭赫卿扒了出來。
扒出來的時候,人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顧念一照例探了探鼻息,竟然還活著。
好頑強的生命力。顧念一不由發出感慨。
她艱難得把人背了起來,雪花簌簌地落了兩人一身。
所幸蕭赫卿身體瘦削,背在背上沒多少重量,可饒是如此,雪大路滑,到殿裡的一段路,顧念一也連帶著背上的人又狠狠地在地上摔了幾次。
這一晚,她也不少折騰,明天身上估計沒幾塊好皮。
“醒醒,醒醒!”顧念一把蕭赫卿扶進偏殿。
“好冷……冷……”
蕭赫卿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唇蒼白,顫抖著。
冷……
顧念一把僅剩的一條單薄的被褥裹在他身上,希望能驅除一點寒氣。
蕭赫卿渾身發抖,顯然是在雪地裡凍了太久。
顧念一見他自已縮在床的一角瑟瑟發抖,弱小可憐的樣子。
竟莫名覺得有些可笑。
這樣的人,將來是怎麼會成為暴君的呢?
她已經仁至義盡了。
顧念一起身,打算就此離去。
“唔……”
手腕傳來一陣涼意,她像是被人緊緊拽著。
顧念一低頭看去,是蕭赫卿修長冰冷的手。
手緊緊地扣在她的腕上,不留一絲空隙,因為太過用力,指間發白。
“放開……”顧念氣道,她大力地一掙,卻不起到絲毫的作用。
這人昏迷,力氣都這樣大。
“快放開……”
顧念一見自已掙不開,便伸出另一隻手來一根根掰開蕭赫卿的手指來。
蕭赫卿嘴裡時不時地呢喃,“冷……好冷……”
他眉頭緊鎖,顯然在這嚴寒之中,陷入昏迷也不得安寧,似乎是察覺到手上的反抗,他不安地顫抖起來。
猝不及防,顧念一發出一聲驚呼。
她的手腕被蕭赫卿用力一扯,一時腳下不穩,被拖到了床鋪上。
她重重地壓在了蕭赫卿的身上,蕭赫卿悶哼一聲。
什麼人啊,明明這麼瘦,昏迷了,力氣還這麼大?顧念一驚訝極了,完全沒料到自已連昏迷的人都收拾不了。
如今,顧念一被一個扯過,直接趴在人上面,兩眼冒出金光。
哎呦,我的腰啊…
這一晚,這麼折騰,她也是疲憊不堪。
她正要奮力爬起來,便感到蕭赫卿的雙臂不知何時死死地捆住她的腰和肩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顧念一被抱得喘不過來氣。
“放…開…”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要以為你昏迷了,就可以耍流氓。
男女授受不親知不知道啊。
再說,這輩子她還沒和梅元洲抱過呢。
她劇烈地掙扎起來。
可她越掙扎,肩膀處被抱得越來越緊,連一絲縫隙都不剩,直到她整個人都被抱在他懷裡。
先不說什麼男女之別。
顧念一害怕繼續掙扎下去,自已要被勒死在他身上。
這可是性命之憂。
顧念一從他懷裡艱難地探起頭,看了一眼蕭赫卿。
該死的,這傢伙竟然眉間微展,神情安穩了起來。
他倒是舒服了,她現在可是煎熬啊。
說實在的,蕭赫卿的懷裡不比外面溫暖多少,甚至更冷。
他在外面凍了太長時間,通體散發著寒氣,像個冰窟窿一樣,顧念一緊貼著他,也忍不住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難怪,這傢伙死不放手,估計是太冷了,身體自動防禦起來。
顧念一一面發抖一面想,自已不會要先凍死吧。就先這樣,等一會兒,等蕭赫卿放鬆了警惕,她再找機會掙脫。
這樣想著,顧念一睜大了眼睛,緊繃著神經,準備等著肩膀上的手卸力的時候,她好順利逃脫……
夜已深了,一片寂靜,甚至只能聽到窗外落雪的聲音。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紗窗漏風,細細的碎雪隨著寒風洋洋灑灑地飄進來,簌簌地落到兩人的髮間,蕭赫卿墨黑長髮散在枕間,被上,顧念一的肩頭……
而雪花又落在他發上,眉間,留下幾抹漸漸消失的雪白。
潔淨的白,墨黑的發,嫣紅的唇,美得像個妖孽。
可他卻沉睡得像孩童一般,睡得很是香甜,神態安寧至極,眉目舒展至極,嘴角微微勾起,沒了之前的不安與掙扎。
蕭赫卿就這樣緊緊地把她禁錮在自已不算溫暖的懷裡,已經這麼長時間,他非但沒有鬆手,反而越抱越緊,像是為了取暖,又像是要把她勒死。
顧念一覺得他瘦弱的骨架把自已硌得生疼。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慢慢流逝,顧念一漸漸疲憊至極,感覺自已又累又困,眼前甚至出現了重影。
漸漸地,兩人的體溫把這個單薄的被窩捂得了幾分暖意。
絲絲溫暖慢慢地從頭到腳湧來,顧念一窩在蕭赫卿懷裡,感到蕭赫卿本來冰冷的氣息漸漸變得溫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甚至還有一股異香襲來。
好像是他身上的香氣。
一吸一呼間,她本來一直堅持探著的腦袋左搖右晃。
陣陣洶湧的睏意襲來,顧念一漸漸失去意識……
*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驚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顧念一用力喚醒昏沉的大腦,睜開惺忪的雙眼。
“唔!”
顧念一翻個身,屁股被人用力一踹,她隨即發出一聲驚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地面冷得她打了個寒噤,屁股疼得她瞬間清醒過來。
她憤怒地睜大了眼睛。
隨即,不可置信地瞪向床上神色複雜的男子。
該死的,這個傢伙,竟然踹她!
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好吧!
合著她昨晚辛辛苦苦,忙前忙後,還不如救只狗!
至少不會恩將仇報!
“你幹什麼!”顧念一怒道。
“你幹什麼!”蕭赫卿似乎比她還憤怒,臉色發青,怒目圓睜,像是遭到非人的折辱。
“你怎麼在我床上!”他怒氣衝衝地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