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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他雖不在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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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一直在看著……後來他大軍攻入平定後她找上了我。”

薛素緩慢說道。

謝宣因撥出一口濁氣手掌托起下顎邊思考邊疑問道:“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說他不怕死?那他到底怕什麼?”

薛素晃了晃腦袋長時間地說書使他有些疲累。

“以前有個老人對我說過一句話,這句話很適合他。”

謝宣因看向薛素彷彿在等他說話。

“謝劍仙,你不問一句嗎?”

謝宣因看薛素向自已挑了挑眼眉的賤樣實在想拔出劍一劍劈了這個將軍公子。

“九將軍這幾年每天教給你的是怎樣說廢話嗎?”

薛素訕訕一笑道:“不是為了活躍下氣氛嘛,不然不就太低沉了嗎?瞧你剛才那雙悲情脈脈的雙眼,搞得小爺我都要賦詞一首挽春秋了。”

謝宣因十分後悔剛才草草就把那縷神魂收回不然定要看看薛素這腦袋是什麼時候進的水。

“你應該知道他是要被賣給收人飯的。”

薛素回過話卻沒有接上剛才說的。

“嗯”

謝宣因點點頭,他側過臉去的眼神微微下垂。

“我糾正剛才的話,他其實也怕死只不過比起死他更怕無意義的活著。”

謝宣因再次看向薛素臉色發生了變化。

“我知道這話是有點傻,有點幼稚,可對他那個怪人而言就是這樣,不要用那種覺得我是看武俠小說看魔怔的眼神看我啊。”

但薛素沒注意到的是謝宣因輕輕地搖了搖頭,他只是覺得像薛素這種紈絝子弟竟會說出意義二字。

“他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謝宣因問道。

薛素聽後嘿嘿一笑卻覺得有些彆扭,這玩意兒確實不是自已該談論的事情。

“這有什麼好問的,不就是當上君子見到東潭嗎?”

“但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他為什麼想要見東潭?”

薛素怔住輕盈的身子沉重下來,他嗤笑一聲說:“所以他就是個傻子啊……”

薛素話語一頓幾般嘈雜在他的心底,最後他痴痴地看著那塊玉佩說道:“那傢伙怎麼不是個傻子?他憑什麼在那個世道里還要想當個好人,他以為他是誰!沒吃的就去搶,有人攔就把他殺了,徹徹底底當個混蛋爛人不好嗎!那個男人說的對啊……他真的很噁心。為了個不切實際的事情把自已的命賠上,值得嗎!值得嗎!我當初多麼希望他就是和窮人街裡的人一樣!這樣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去恨他,能罵他祖宗百十來遍!……可為什麼啊!他偏偏就要當個狗屁君子,好好活著不好嗎?他怎麼就那麼傻……我寧願當初死的是我啊!”

這次沒有外力,薛素怒斥道但到最後卻嗚咽起來,他眼眶通紅可眼淚遲遲不肯落下。

他趴在桌子上時間似回到了從前,那個稚嫩孩子一字一句說道:“你……怎麼就……那麼傻。”

謝宣因心情沉重地看著如孩童般的薛素緩緩開口:“你真的覺得東潭不切實際嗎?。”

薛素重新挺直腰板盯著謝宣因,但當謝宣因看向他的眼神時,他驚異地從他那雙明亮瞳眸裡看到了欣喜和乞求。

謝宣因說道:“見東潭須是君子,但既然是君子那東潭還照什麼人心善惡呢?”

“……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

薛素用手平靜地摩擦著玉佩上鯉魚狀的稜稜角角但他卻微微揚起了嘴角可這若隱若現的笑容又夾帶著悲傷。

謝宣因皎白的臉頰隨著下顎地抬起揚在半空,唇齒間些許嘆息地道:“你有沒有想過東潭從來不是一個地方”

薛素陡然愣住隨後又低下頭說道:“當然知道,世上怎麼會有那樣奇怪的地方呢?他當時騙我都不過腦子。”

謝宣因輕輕用手撩了下自已柔順的髮鬢看向人群緩緩說道:“他就是東潭。”

薛素聽後無言半晌,可手指卻緊緊扣進了玉佩的縫隙裡,他壓制不住自已的欣喜但卻又要表現自已的無知,最後只能用著古怪的語氣道:“謝劍仙,你也有寫話本的天賦啊。”

“怎個?你不信?”

“他只是一個人,哪能照得見他胡言亂語的人心善惡?”

“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薛素側過去身子。

“那謝劍仙口中的得失在他身上是什麼?”

“良知!”

謝宣因語氣凌厲,劍鞘上的那棵枯樹露出寒光。

“你可否記得遊記中的第七十四回中的判詞?”

“我見濁潭見善者,我見清潭見惡者。我覺惡行知善者,我覺善行知惡者。”

“不知道初讀時會不會有些疑問,在常理之中清是善的形,濁是惡的象。可這句話卻偏偏相反。”

薛素利落迅速地接上謝宣因話說道;“以我的解法就是無論什麼人對待一些東西都會有自已的惡意和善意,而真正付諸在行動上的是自已的本心,但我們總會因為某些原因而背離自已的本心去做相反的事,可是本心易違不易欺,當我們去做惡事但知道自已在做惡就還沒有喪失自已的本心,但當認惡為善那才是真的無可救藥。”

“如若照你那麼說我殺了人可我知道我自已做了惡?這算什麼?”

“為什麼?”

薛素的語氣也隨之變得凌厲起來,似有多年的壓抑噴湧而,他說出的每個字都有斬釘截鐵的氣勢,可卻讓謝宣因更加覺得奇怪,談至今時他發現對薛素這個人把任何邏輯套在他的身上都是講不通的。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殺人,因仇因欲因已?一切有因才有果,沒有因的果的假設全他孃的都是扯淡!”

“好,我給你因,若是對方殺我父母我殺了他們這算何事!”

“你無錯。”

“不講律法了嗎?”

“若是講律法就不會是你殺他們了。人們總喜歡問一些直白且有深度的問題這樣不僅可以隱藏他們的愚蠢還可以彰顯他們的……風度,比如救一百個人或一百零一個人。”

謝宣因眼眉一冷。

薛素見狀驚慌地連連擺手:“當然英勇神武,風流倜儻的謝劍仙肯定不是那樣的人。

謝宣因眼眉一撇而竟有一瞬間他的臉龐染起了紅暈把薛素看得一愣一愣的。

回過思考,謝宣因把講之前的話反覆想了一遍又回到出發點。

“你的意思是論心不論跡嗎?”

“不!只是順序不同,心跡都論。只不過是從心到跡或從跡到心。”

“二者又有何不同?”

“從心到跡就像我剛才說的,透過自已的本心判斷行跡的善惡,而從跡到心則由……”

“如果以順序而論,那你所說的從心到跡就太強詞奪理了,你所說的本心與我的良知一樣,可不失去良知就一定是善人了嗎?這世上多數人都是知道對錯的,就像那兩個衙役和那個糖鋪老闆那怕是古時助紂為虐的奸臣也大知是非曲直,那麼他們的良知本心在你眼裡是什麼樣的呢?”

薛素撥出一口氣回答道:“當本心失去了最後的約束力就不能稱之為本心了,而良知不落行在實踐上又怎稱得上良知。”

“知行合一?”

薛素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咱今兒談話都別往那方面靠,我壓根都沒讀過那些書。”

“我還有一個問題,從心到跡,如你所說,惡人做惡事難道真的會自認為善?”

薛素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同樣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做的是惡事?”

“殺人搶掠行竊怎……”

謝宣因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改話道:“無緣無故的殺人掠竊怎麼不算是惡呢?”

薛素移了移木凳靠前說:“那不是他的惡,而是你心中的善。”

謝宣因怔住。

”我們永遠無法直接知道一個人的本心善惡只能透過他的跡來勘探一二,這不是由心到跡而是由跡到心。”

薛素話語一頓:“那就說說第二種吧,行跡於世,其善則善人,其惡則惡人,我淺薄的理解行跡二字不過是對他人的作為反饋給自身,簡單的說就是由跡到心的話善惡就不由自已分辨而是他人而是環境,就像……”

謝宣因道:“就像他一樣,出身於淤泥灘之中,行善跡也會被當做惡。”

薛素眉頭低沉卻言道:“光憑你這句話,說明這世道確實比那時好上不少。”

謝宣因心中一顫低頭看向自已,心中似有說不清的東西想去看卻看不清處,想去走卻走不到盡頭。

薛素嘆氣道:“其實說了這麼多都是廢話,因為我們都先入為主的定義了善惡,我讀書雖少,但知道只緣身在此山中。”

謝宣因輕笑道“薛公子也不是傳聞中的不學無術”

薛素呵呵一笑:“若是這話讓我那老爹聽到估計會樂呵一上午。”

說完兩人無話,謝宣因淡然拿起空掉的水杯扣在桌面上,不知何時薛素臉上出現了微妙的表情似是焦急。

“謝劍仙還有什麼想問的呢?”

“沒有了。”

“那你就好好說說為什麼他是東潭?”

“還要我繼續說嗎?薛公子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好需要我費一番口舌呢?”

謝宣因揚起嘴角,舒展的山眉配上一雙如水般清澈的眼睛卻是坦然。

薛素震驚後卻又狡辯:“什麼我知道?”

“你想了很久了吧?你其實是知道的,只是不敢承認,因為你知道殺死他的不僅是那個世道,還有你最後的那句話。”

“謝劍仙才當真是俗世畫本看多了,一句話怎麼能殺人呢?”

“你覺的當時的那句話對他是清是濁?”

薛素沉默無言直直地看向大地但最後還是艱難開口道:“對他是清,對我是濁。”

謝宣因默笑無言將頭低下後向左側臉旁似要是跟薛素閃躲的眼神對視。

薛素沒有看向謝宣因,但明顯感知到對方的眼神停留在自已身上,他再也不能像前幾次一樣雲淡風輕,自已心中那個最骯髒最醜陋的模樣彷彿被謝宣因看穿般驚慌。

薛素咬著牙道:“都是清。”

謝宣因看向薛素的目光柔和了許多:“這世間不是每個有良知的人都是東潭,君子不僅要無愧還要教書先生口中說不完的知乎者矣,可縱使如此君子易見東潭難當。”

“那謝劍仙覺得為什麼偏偏他是東潭?”

“不冥冥墮行的就必須是君子嗎?”

“那是什麼?”

“一個有著君子之跡的少年!”

薛素嗤笑一聲眼神落寞但仍是不甘心的說道:“可我們看到的不都是清嗎?”

“可你當時做的是惡啊”

“惡”這一字沉落在薛素的心中,他好像也體會到了他當時的心情,嘶啞的聲音從薛素的嘴裡傳來,他猛然抬起頭來聲嘶力竭地吼道“我知道,我知道又怎樣!是他當時先騙的我,為什麼!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跟那些人一樣,為什麼既然不怕死了還要那樣。我為什麼不能恨他!我當時就算說了那些話難道不該嗎!我他娘當時只是個五歲的孩子,你希望我知道什麼!你希望我知道什麼!”

薛素用頭撞擊著桌子說道:“不怪我….不怪我”

謝宣因扶起薛素撞得通紅的面額說道:“對啊,確實不怪,確實不怪你。”

燈火照在薛素眼角帶有晶瑩的淚珠上像是有了生命。

薛素看向揉著自已面額的謝宣因入了神,他這輩子第二次見到這樣溫柔的臉。

“對啊,不怪你。”

謝宣因用著哄小孩的語氣說道。

薛素的眼淚從臉龐滑落最後說道“我其實不恨他….我恨我自已…如果我當時能做些什麼…他是不是就不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當時不說那些話…可就算這樣我也沒能……我一直知道只是我不敢知道…我只能當他是個背信棄義的混蛋一直這樣騙自已…但我想知道所以…你知道這些事情讓我很高興”

薛素不斷地抽泣可壓抑多年的情緒怎會由得住自已?他放聲哭喊道:“我想讓你親口告訴我他不是惡人他就是東潭啊!。”

謝宣因眼眉失落悲涼道:“有些事情必須你自已去知道,被別人告訴你終究是不一樣的,薛素這些年來從來沒人怪過你,他更不會,不要再繼續怨恨自已了。”

旁邊的張老頭忍不住嘆息將頭別了過去看向人群中的一個孩童。

薛素身後那個被薛素先前的吼聲嚇得一跳的店小二突然聽見哭聲後困澀地撓了撓頭最後卻沒說一句話只是將一塊乾淨的繡布放在了桌子旁邊。

謝宣因將真氣縈繞在手掌溫暖地放在薛素肩上:“既然你們都見到了東潭,那為什麼悲傷呢?他雖不在東潭但東潭在他。”

當那個少年翻開泥濘的青磚看著佈滿苔蘚的土地上跑出幾隻西瓜蟲,他呆愣的同時又會不會失望地想——‘原來東潭不在這裡啊’

可少年卻忘了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卻獨獨忘了尋找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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