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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積累,準備,在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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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是不敢直接踏過這條河流,然而在我躊躇的時候,河流卻漸漸乾涸,空出了道路,使我順利的抵達了對岸,回頭看時,一片擁擠的廢墟悄然出現在我的眼前,坍塌的教會,碎了滿地的彩色玻璃,不成樣子的居民住處,橫屍遍野點綴著這令人絕望的畫作,而帕布利特,死在了斷裂的十字架下,鮮血隨著淚水和痛苦的嘶吼壓抑著整座廢墟,我知道這意味著克洛提賭局的失敗,我也知道這意味著死亡對我發出了盛情邀請

這是幻覺,還是說是我潛藏在內心的扭曲的慾望

我靈魂的深處不斷湧現出對死亡的恐懼,這一切發生得太過於突然,我來不及思考便又開始不受控制的逃亡,在我恢復意識時,心早已隨著身體癱倒在地

當我醒來時已是凌晨,太陽略微升起,周圍的空氣潮溼陰冷,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黴味,我躺在一張略有磨損的床上,這是近幾天內我少有的休息,他坐在椅子上背對著燭光,手裡稀稀疏疏的響著,伴著時鐘的聲音,我默不作聲的走到他身旁

“請問……”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極其驚恐的跳了起來,縮到了角落,看清是我後,又快速的衝到我面前拿出口袋裡的手帕

“非常抱歉,我那該死的怪病,還請你不要嫌棄”他一邊說著一邊瘋狂擦拭著我的手

我疑惑的看向他

“可是……我的手上什麼也沒有啊”

“你也看不見嗎”他失望的收回了手帕,衝著我尷尬的笑了笑又退回到椅子那裡繼續忙著自已的事

我站在原地無所適從,目光不由得看向窗外,窗戶外面空空如也,只是有些濺進雲層中的山,山腳下是熱鬧繁華的城市,山的旁邊是幽靜的墓地,他的房間很樸素,幾乎沒有什麼裝飾品,唯有在櫃檯上擺著的一隻陶瓷貓貓

過了一會,我小心的問道

“請問怪病是?”

“啊,說來倒也無妨,幾年前因為我唯一摯友突如其來的去世,我染上了這種怪病,不,更應該說是沾染上的不幸:只要與人接觸,我的身體就會不自覺的向外滲出血液”

他說完後自嘲般的搖了搖頭

“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吧,我是斯勒提德,昂多利城的守墓人”

他站了起來,比我高了半截的身子微微晃動

“你呢?”

“我沒有名字,呃,也許有,但不重要了,隨便叫我什麼都行,我來自北方,北方的克洛提城”

“難怪,在我發現你時,你正躺在兩城間交接的路上,我還以為你死了......不,發生什麼事了”

“克洛提親手毀掉了他一手鑄造的城市,可能現在已經爬行在追殺我的路上了”

“從未聽過的名字,你做了什麼?”

“獨立的活著”

“活著有錯?”

“當然沒有,錯的是我沒有活在他的控制中”

“真是荒謬”

“對啊,真是荒謬”

我在他家裡休息了一整天,在那段時間裡,他向我講述著這座城市的每處細節:

昂多利城是世界上最不孤獨的城市,人們結伴而行,甚至連貓貓狗狗都是如此,孤獨在這座城市裡更像是一種罪行

“我嗎?我並不感到孤獨,跟死人打交道也很有意思”他如是說道

說著,他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墓地

“感同身受的困難導致人終究還是孤獨的,人們期待著自已可以被理解而相聚在了一起,可惜,人與人之間還是無法做到真正的共情,最終,也只是一個孤獨的人變成了一群孤獨的人”

他微笑著蔑視一切孤獨

“我並不孤獨”他說

每到凌晨,他就會推著角落那輛破舊的獨輪車出門

“我去接那些迷路的屍體回來”

他關上門走了,我在他的房間裡四處遊蕩著,破舊的燭臺和殘缺的書桌旁,那精緻的書櫃顯得格外突兀,上面擺滿了書籍與稿件,一支保養很好的鋼筆,一瓶半空的墨水和他桌子上散放著的詩集,詩這樣寫著:

一個孤獨的人凌晨時登上山巔

群星籠罩著世界

他向群星問道

“星啊,為何你如此美麗”

同時,群星也向他問道

“人啊,為何你如此孤獨”

“因為我並不美麗!”

“因為我並不孤獨!”

這些東西,構造了他的世界的全部

之後斯勒提德回來了,他照常把那些無人問津的屍體安葬於後山,並默默向著他們致意

記得那時的我正與維克提姆在一個遊樂園狂歡,我們聊了許多,由生活到一些瑣事,我們真的聊了許多,真的,但是我全部忘了,我甚至忘了他已經死了,最後我與他坐在懸崖邊上

“那是什麼?”我指向遠方

“那是邊界,是夢的邊界,我不確定”

“我們去看看”

“不”他拉著我的手

“跨過夢的邊境,你就會醒過來的”他頓了頓說

“我只是想多陪你一會”

那是我從未感受過的絞痛,我瞬間從床上爬起,之後是無盡的懊惱,當我癱倒在床上努力想著能再次見到他時

“你怎麼了”斯勒提德疑惑的探頭問道

“沒什麼,一場獨屬於我的悲劇罷了”我用胳膊擋住日出的光照,片刻之後我在包中翻出了維克提姆曾經的畫作

“很有創意的畫,是你畫的?”他小心的湊了過來

“不,是一個很浪漫的人,他因浪漫而生,因浪漫而死,他是我的朋友,是世俗的犧牲者”

“他對你來說也很重要吧”

“嗯”

他沉思了許久,周圍的空氣肅殺的要命

“跟我來吧”過了一會他像是下定了決心示意我跟著他

我們一路跋涉到後山的墓地,這樣淒涼的景象總是讓我想到死去的維克提姆,但我必須強忍住淚水,以免驚擾到逝去的靈魂

他指向一個格格不入的墓碑

“這是我的摯友范特西的墓地”

他撣了撣落在墓碑上的塵土 他的指尖劃過墓誌銘【他死的過於委屈,本不應該如此】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每每我向別人介紹他時,人們總會嗤之以鼻,我不理解,他是如此正直,善良,為什麼人們會不喜歡他?我不斷的向別人講述他的事,范特西他曾勇敢的把我從懸崖間救上來,但是他們從不理會我,我知道他們只是不願意認識他,他們害怕他,是因為他太優秀太聰明,人們只會在他面前顏面掃地,在這之後他們就開始對我厭煩,開始對我反感,開始排斥我,開始孤立我,憑什麼?”他越來越激動,但很快便冷靜下來

他盯著那個墓碑,嘆出的那口氣承載著時間所反饋來的悲傷

“那是個寒冷的夜晚,我的家人的在我床頭放了一杯奇怪顏色的水並叮囑一定要喝下去,他們承諾喝下去後一切都會迴歸正常,人們會與我交朋友,不再會討厭我,我會迴歸正常的生活......和范特西一起,在他們離開後,范特西徑直衝了進來一口氣喝完了那杯水,那時的我不理解他為什麼這麼做,現在的我也是,我只知道我的家人欺騙了我,我只知道他死在了我的面前,我只知道他救了我一命”

“真是可怕”

“是啊,後來我離開了所有人,自已跑到了這座山上,你不覺得很諷刺嗎,禁止販賣孤獨的城市卻害死了我唯一的摯友”

“那時死的人應該是我,我不懂,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又一次撣了撣那座墓碑

“相信我,說不定你也是時候應該離開這裡了,這座城市只會殺死我所愛的人,趁我還沒有反悔”他冷冷的看向我

但是我並沒有離開的打算,我對前面的路如此迷茫,僅僅是想,我也會感到不安

“還有就是我早就注意到你的身邊遊蕩著另一個靈魂,他應該不屬於你吧”

“靈魂?你也可以看到靈魂?”

“那個靈魂像是眼睛,在盯著遠處的那片森林”他迴避了我的問題

“眼睛?”我瞬間想到了死去的帕布利特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森林深處,是一座巨大腐爛又零零散散的肢體城堡,他的身體上掛滿了殘破的城市廢墟,在頂端的是那顆面帶著恐懼的頭顱,空洞的眼框裡面滲出的血液無一不在證明他正是克洛提本人,他只是在那裡,哪怕是屍體,都散發著令人恐懼的氣息

“你......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我戰慄著問道

“大概是今天凌晨,剛準備出門的時候,我注意到你身邊那個形似眼睛的靈魂突然死死盯住那裡,那裡飄散著數不清靈魂,嘈雜的要命,我猜他就是你口中的克洛提吧”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突然扭頭將視線轉向另一邊

“執念太深了,那個地方一定有什麼東西”

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飛奔回屋子裡收拾東西,說實話,克洛提的死並沒有讓我輕鬆很多

“請帶我去吧”

我們徑直穿過昂多利城去追隨那隻眼睛盯著的方向,密集的人流讓我不由得緊張起來,我習慣性的低下了頭,拿出藏在口袋的煙盒,不過很可惜,煙盒是空的,在我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好兆頭,也正如斯勒提德所說,城市中的人們如影隨形,就連城市中心那座雕塑也是———兩隻貓相互依偎著,這不免讓我想起斯勒提德家中那隻顯眼的陶瓷貓貓

在穿過人流時,斯勒提德時刻緊抓著我的手

“這是?”我慢慢停下腳步

“普通的地標建築,沒什麼好看的”他硬拉著我穿過擁擠的人群

也對,事態緊急,我沒有理由再浪費時間,隨著人流的更迭,我們被推向了森林邊界,他看看我,又看看錯雜的森林

“走吧,我們去接他回來”他喃喃道

我隨著他緩緩挪動腳步,不過我還是很在意我的煙盒,煙盒是空的,這從來不是個好兆頭

從來不是一個好兆頭

在某人個不起眼的角落,那冷寂的屍體與那封滿是褶皺的信是悲劇的開始,在那具屍體倚靠的石頭上,赫然遺存著幹掉的血跡,上面寫著“惡魔先生收”,而我一眼就可以認出那令人厭惡的臉,那曾經一直勒索我的傢伙,那抽空我的煙盒的人,現在,他的屍體確確實實擺在我的面前,擺在這森林深處偏僻的角落,從前恨不得他馬上墜入地獄的我,如今卻高興不起來

煙盒是空的,信封是空的,裡面的信被他緊緊握在手裡

展信悅 帕布利特親啟

自你走後,我便開始籌劃反抗,我後悔沒有早該如此,這全怪罪於我的懦弱,人們無法忍受這數百年的欺騙,把我綁了起來,這全部是我應得的,我毫無怨言,但是我仍然懇求他們讓我領導反抗,在這之後不管是流放或是死亡都將可以成為我的報應,顯然這是目前的最優解,他們同意了,反抗很有效,我們以整座城市近乎全面癱瘓的代價取得了勝利,他死在了我們城邦的面前,很奇怪,他並不想逃跑,不過無所謂了,現在我想邀請你回來,回來領導這座城市,不必擔心,他們接納你了,然後我很抱歉,我毀了你的一生,而且不止是你的,我做錯了太多,我也想著去補救,但是克洛提死了,作為他的眼睛,我也沒有太長時間去贖罪了,之後的事就請拜託給你,然後以我的死來開啟這座城市新的歷史吧

署名 帕布利特

顯而易見,這封信來的太遲了,我早就透過那條河流窺視到那座城市的結局,那毫無生氣的結局

“你哭了,先生”

哭?怎麼可能,我恨那座城市恨得要死,只是臉上的無意的淚罷了,不對,淚?是,沒錯,眼淚自已落了下來,他告訴我一切都結束了,克洛提與他親手創造的城市一同消逝,我頭上懸著的暴雨開始癒合,只是太晚了,太晚了,哪怕能早一些,我也不必頂著一身不屬於我的泥汙苟活,我的父母,維克提姆也不會......維克提姆,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一同消逝?帕布利特的反抗成功了,但是我......我明明親眼看到那座城市變成一攤廢墟,不對,明明要更晚一些,更晚,那座城市的結局不是克洛提導致的,是在克洛提死後,不......不不不,所以還有......還有東西在我身後,比克洛提更絕望的東西

這是絕望,一切還沒有結束......

煙盒是空的,在強迫我去面對

“先生,這裡還有一封信”他拍了拍失神的我

我從他手上搶過,慌忙的拆開,信的表面沾染著一層薄薄的塵土,信裡的字歪歪斜斜,很明顯不是同一個人所寫

快跑,儘管我知道你對我作嘔,但是快跑,這是我最後的忠告了,我最後能做到的

有東西在北方,像是牆壁,他在推進,路過的一切都死了,主教大人也是

我親眼所見

抱歉,快跑,做你最擅長的事

快跑

快跑,即使是看見這樣的字樣我也會頓時失去理智,我幾乎沒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話,像是之前那樣,死亡再次對我遞出邀請函,只是這次更加隆重,更加盛大,失神中,我無意識的想要拉著斯勒提德往回跑,在執拗中,他卻執意要帶上那具屍體,之後,城中便出現了一個慌忙亂竄的異鄉者,一個身形高大卻纖細的守墓人與他肩上勉強扛著的屍體,如此滑稽的一幕終止在了斯勒提德的家門前,我們從騷動的人群中抽出,他照常在後山挖了一個規規整整的坑,把屍體埋了下去,在這期間,我坐在那嘎吱作響的床上,努力調整著情緒,整理著我腦中忽然湧入的繁雜的資訊

首先帕布利特的反抗成功了,克洛提死在了他的手下

其次,那座該死的城市死於那信中所謂的牆壁,而且那東西應該還在向這裡推進

可怕

我必須告訴城裡的人們,他們從不應該像我,他們要知道

說罷,我迅速起身向門外走去

斯勒提德呆站在墓地前,用手帕不斷擦拭著自已的手,看見我出來後他才回過神

“很抱歉,在你衣服上留下那麼大片的血跡,確實是我的問題,這是我自已很早之前做的衣服,如果不嫌棄的話請換上吧“

說著他將掛在長柄鏟子上的衣服取了下來

我甚至早就已經記不清關於他的怪病的事了,現在回想起來,他在城市街道中抓著我奔走的時候,說實話,真的很用力

我換上他給我的衣服,一件樸素,深綠色,乾淨利落而又標準的大衣

“很合身”

“嗯”我站在那有些裂紋的鏡子面前

“你找我有什麼事?”

“斯勒提德,我得走了”

他臉上的笑容變得難以支撐

“走?你要去哪?”

“去告知人們我所知道的真相”

“什麼真相?那堵無人證實的所謂的牆?”

“那傢伙的死就是最好的證明,斯勒提德,我並不認為臨死之際還會有人選擇欺騙,這一點你應該更加清楚,我相信他”

“告訴我你還會回來的”

“我會”

“我怎麼去相信你?”

斯勒提德全身開始微微打顫

“我並不孤獨,從來不......怎會如此” 他的嗓音開始漸漸嘶啞

我們沉寂了許久,我不知道他怎麼了

“我有個前提”他的聲音撕裂了這份寂靜

“什麼”

“向我證明,向我證明你是真實存在的”

這突兀的要求令我措手不及

“證明!說啊!”

他轉身拿起倚在門框上的長柄鏟子指向我,思考片刻後又立馬扔到地上

他像是在審視自已一樣,他變得默不作聲,他開始強迫著思考,他的視線開始發散,他不可思議的問著,他到底怎麼了

“你到底怎麼了”

“沒事,你走吧”他癱坐在地上

他的舉止確實嚇到了我,而我卻隱隱的下定了某些決心

“斯勒提德”

“什麼”

“好好看著我,好好看這證明”

說罷我走向他的寫字檯,他只是靜靜的看著

“你的作品一向很好”我拿起桌上的墨水瓶,半空的墨水瓶在燈光的照射下依舊黑漆漆的,裡面的墨水微微晃動

“我們來打個賭吧”

砰的一聲,我將墨水瓶朝著腦袋上猛地砸去,玻璃渣粘在我的頭髮上,墨水隨著血液一同從我的頭頂流下

“你瘋了!他慌忙的拿出那熟悉的手帕衝過來

“不,斯勒提德”我緊抓住他的手臂

“現在看著我,在我頭上你能看到什麼”

“黑色,只有黑色......”

他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不敢置信的向後挪動了幾步

“我看不見你頭上的血......”

“對啊,你看不見我流出的血”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但還是仔細為我包紮了傷口

他看了看我的頭,又看看自已的手,轉身又看向書櫃

之後他哭了,那還是我第一次見他哭

“你走吧......”他強壓著情緒

我站起身緩緩走向門前,開啟了那老久破損的門,山上的溫度很低,向外看去,斜陽的餘溫遺留在山邊

“天要黑了”他死盯著外面

“還會亮的”

我轉身微笑著,微笑著

“斯勒提德,記得等我回來”

“好”

我沿著山路向城市中走去,伴著我的是月與星辰,我知道,我並沒有給出他一個完美的答案,這問題的結果只能靠他自已思考了,說實話,我很難證明自已的存在,我只好把他拖到一個絕對的對立中:既然我們都看不到對方流出的血液,那麼在我們之間至少有一個人有問題 至於是什麼問題,我還來不及弄清,當然了,我也很難否定自已的存在,以我在他書櫃中發現的寫有“病歷”二字的殘頁為由,我更偏向於出問題的是他,那位能看見靈魂,伴有罕見疾病,孤獨的守墓人,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還不急著蓋棺定論

一路上我邊走邊想,“我孤獨嗎”,自我記事起我就要每天為著生存而努力,我並沒有時間感受孤獨,我需要在偏見與歧視的夾層中殘喘,直到維克提姆,他是我的救贖,直到他死,那種劇烈的空虛感衝擊著我,我才真正感受到孤獨,這種感覺很奇怪,沒有強烈的痛苦但卻是像一種撕咬,在緩緩滴血,而對斯勒提德的諾言,那一句“記得等我回來”不僅是為他而說,也是對我自已,沒有什麼比這一句話更令人安心了,維克提姆常常對我說,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我再也沒有聽到過了,我很想他

我真的很想他

“我見過你,你是那天在城裡亂竄的怪人”

“什麼......對......是我,請問這座城市的主教在哪裡,我有急事”

“主教?沒聽說過”

看著眼前我素未謀面的二人我才回過神來,我已從山上走進城中,這裡感覺要比山上暖和的多,但只是感覺

“你從哪裡來的”他們上下打量著我

“克洛提......”

“克洛提啊!那可是個不錯的好城市,哦對,那不奇怪了,這裡可沒有像你們主教那樣的統領者,這裡是不會孤獨的地方!歡迎你來!我們不需要有人統治!”

看著面前激動的二人,我有些詫異,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昂多利是由許許多多的人聚集而成的,是少數沒有統治者的城市,更準確的說,這裡更像是一個大型俱樂部,這裡的人自顧自的將這裡稱為昂多利城

“可是克洛提已經被毀了,現在還來得及,聽我說......”

“別管那麼多了先生!今天是昂多利的週年慶!為什麼要擺出那副樣子!好好享受吧!”

很顯然他們並沒有聽見我說的話,他們跑向市中心,跑向人群密集的夜晚

不說是群星聚集的夜晚,他們只是聚集

酒精,篝火,形影不離的人群,他們大聲歌頌,大聲歡笑,他們嘲笑著孤獨,他們蔑視著寂寞,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何聚在一起,或許只是一種慾望,又或許是一種報復性的補償,誰會在乎呢

黎明熄滅了篝火,我在喧譁的人群中像是異類,他們從未回應我,他們只是癲狂的笑著

熱情漸漸冷卻,溫度開始升高,太陽將稀疏的陽光施捨於這片淒涼孤寂的土地時,有些人耐不住狂歡後的孤獨,他們相擁在一起哭泣,吞食焦炭去索取昨夜的溫度,他們將刀尖指向自已失聲的咽喉,“天啊!我感受不到溫暖了!”他們這樣叫嚷著,把自已留在了那個美好的夜晚

其餘的人將屍體拖扯到山下後便逃出了這狂歡之地,僅剩下我與一片狼藉

地上播放著音樂的留聲機隱隱發出嘈雜聲,斯勒提德後山掩埋的屍體,全是這些因孤獨而死的人

他們沒有知道,沒有知道那坍塌的克洛提城,沒有知道那觸目驚心的牆,他們甚至不需要知道

在那裡多待了幾天後,我悻悻的回到了山上

“你回來了,比我預想的要晚一些”

“他們一直都是如此嗎”

“人潮不斷更替,被孤獨殺死的比比皆是,活著的便走了出去,再也沒有回來了”

“你後院裡......”

“全是被孤獨殺死的我”

“你是誰”

“沒被殺死的他們”

他端過來一杯茶,杯子上有一條裂紋與一道缺口

“我猜你看到那份病歷了,對吧?”

我只是默默點頭

他握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他苦笑著看向窗外,陽光已經延伸到了山腳

隨後又是死一般的寂靜,我也早已習慣了

“那麼......你覺得呢”

“我不覺得”

“什麼意思”

“相比山下那群人,你要正常的多斯勒提德,真的”

他很明顯愣了一會

“我很意外你會這麼說,走吧”他站起身

“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他把我帶到了後山,墓園還要往前一點的地方,那裡很開闊

“看看這片森林啊,已經接待了太多孤獨的人,我卻沒辦法帶他們回來”

樹叢間赫然出現一道隔開荒廢與茂盛的界限,向後望去,全是枯朽的樹木,毫無生氣

“這就是那堵牆,他確實存在”

“那又怎麼樣呢,他們甚至不願意聽我說一個字”

“我會聽,先生”

“跟我逃吧,斯勒提德,不必再管他們了”

“但是先生,我想留在這裡”

“斯勒提德,我不想再失去了”

“我當然也不想了,那面牆離我們有多遠,10英里總有吧”

“我不在乎,跟我走吧斯勒提德,求你了”

“你也會感到孤獨嗎”

“我會”

“我也會啊”

他直視著我的眼睛,此時他的身影在一瞬間與維克提姆重疊在了一起,我愣了神,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好像越來越像維克提姆了

“騙你的,我才不會”他的視線移到森林深處

我也隨著他看向森林,那已經快要消失殆盡的森林,令人絕望的景色

“我想留在這裡,我身後是數不清的被孤獨帶走的靈魂,他們全部都是我,而我沒有死可能也僅僅只是僥倖罷了”

“所以你不願意跟我走嗎”

“願意,當然願意,你返給我許久未見的溫度,讓我欣喜,讓我重生”他將鏟子佇立在身旁

“這確實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先生”他說道

太陽漸漸出現在地平線之上,真切的溫度照射在這裡每一處格格不入的狹隘

“不過”他轉過身看向我

“我真的是有點累了”

遠處傳來一聲槍響,我看向四周,卻反應過來只是幻聽

“所以請殺死我吧”

他從容的說出了這句話,像是一種拜託,像是一種真誠的請求

“不,不不不......你不會是第二個維克提姆,我做不到”

山崖,友人,死亡的請求,只是那一次是深夜,這一次卻是黎明

“先生,這是我最後的請願了”

“不,斯勒提德,一定還有......”

話還沒說完,他便展開雙臂,把我緊緊擁入懷中,我一時失語,就連掙扎也忘記了

於是乎,他的體表開始誇張的滲血,他的肉體開始變形,他的脊椎開始扭曲,然而這只是我的想象

“請原諒我的自私,先生”他擁抱的更加用力

“在這之後,不要害怕孤獨,請您記住我的心跳,記住我的聲音,我的呼吸”

他慢慢癱倒在地上,這時我想反抗已經來不及了

“當您覺察到孤獨時,只需閉住眼睛,便能聽見我,便能感覺我”

他完全躺倒在了地上,只剩下餘留在我耳邊的輕語

“先生,請放心,我會一直在”

“我會......一直在......”

他死了,死在了我的懷中,與我的體溫同葬

我把他拖到他的摯友,范特西的墓前,挖開後,墓裡面什麼都沒有,除了一隻略顯突兀的陶瓷貓貓

我將他拿出來擦拭乾淨後,便把斯勒提德與那兩隻終於配湊在一起的陶瓷貓貓放了進去,這一次我沒有太過於悲傷,或許是因為我身上還未散發的溫度,我拿刻刀在碑上刻下

【記得等我回來】

“只要我還記著你”

早安,先生,斯勒提德著

在你走後我想了許多,關於孤獨或是不孤獨的問題,我已經很久沒想過了,那面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推進,帶走了過路的一切

出問題的或許是我,或許是我的幻想,你是對的

死亡之下,誰談孤獨呢,先生,我很害怕,我很害怕重新遁入黑暗,我的眼睛可能再也受不了這種刺激了,我一定會失明的

看見你時,像是漆黑中的光,微微刺眼,讓我欣喜,讓我重新認知

這突如其來的陪伴使我受寵若驚,同時我也開始焦慮,開始虛構我們分離時的場景,我無法接受,那一定很痛,我好糾結

然而死亡將至,這面牆會持續多久,我親眼看見那飛翔的小鳥在牆後變為灰燼

所以請原諒我的自私,讓我逃離,讓我躲避,讓我帶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離去,讓我陪著那些被殺死的我,讓我就此埋葬

讓我在你的體溫中燃燒,讓我就此結束,讓我的心跳回響在你的腦中,我會一直在

很抱歉先生,很抱歉,這全部出於我自私的自私,我無法再承擔的勇氣

深夜伴隨著孤獨潛藏在每個人心中,成為星吧先生,成為美麗的星

感謝你在先生,對我而言這亦是莫大的滿足

原諒我,先生,謝謝你,先生

翌日清晨,我帶著這份遺書與他病歷的殘頁下了山,沒有蛇與鷹與我相伴,他們離我太遠

人潮更迭,又有新的一批人來到了這座城市,他們嚮往,他們相聚

嘈雜的留聲機還在工作,裡面斷斷續續傳出聲音

“我會......一直在......我會......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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