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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鹹平四年，正月廿五。
“聽說了嗎，邀月樓的陳師師今晚會在秦淮河的月華臺獻藝。”
“果真？她不是一向只見客，不獻藝的麼？”
“許是，為了二月二的花神節做準備。”
“如此，今晚定要去月華臺一觀！”
……
類似的對話，在金陵城裡大大小小的茶肆、酒樓裡傳播，不及半日，街頭巷尾便都在論及此事。
這位神秘的佳人，自從年前初來時露過一次面，便再未在大眾面前出現過，整個金陵城當日領略過她綽約風姿的人，不過百十人。
不過，就是這百十人，已經將她絕代風華，傳頌的神乎其神。
另外，天機閣在新一期的群芳譜中，此女首次登榜，她便殺進大宋榜單前三十。
這一切，都是她成為此次金陵花魁熱門人選的原因。
當然了，也有不少負面的聲音存在，比如說她除了長得好看，便是一無是處，與有陳祖貽相助的媚香樓，和有程潛之相助的繡紈院出來的姑娘們相比，才情、歌藝方面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以至於多寶樓雖將陳師師列為了此次花魁的熱門人選，但是從她的賠率來看，卻仍是稍稍落後於媚香樓的綺夢，和繡紈院的冬霜。
金陵的煙花客們，原本還以為要等到花神節那日，方能一睹陳師師的才藝，可如今傳出訊息，今夜她就將登臺獻藝，一時都奔走相告，約上相熟的同道共赴今晚的月華臺，去那秦淮河最大的勾欄。
夕陽西下，殘照當樓。
佳人登高頻顧首，誤幾回心動凝眸。
落莫處，倚欄杆人，恁多愁。
再過一個時辰，便要登臺了，本應在下面專心排演的陳師師，卻獨自一人來到了邀月樓最高處。
因為，她的心，很亂。
那人，會來嗎？
那日，金鑲玉給她出的主意，是一場豪賭。
“師師，我思來想去，倒有一個法子，或可引來那柳七郎。”
“媽媽快講。”
“將他寫予你的那首《破陣樂》儘快排出來，也不等花神日了，你儘早登臺，必可引起滿城轟動，與此同時，邀月樓將訊息放出，說是想請那柳七郎前來一會，想來……應有個七八分把握。”
“此法……甚妙！”
“可是你要明白，萬一此計不成，《破陣樂》又提前亮了相，待到花神日那開，你便再無新詞可唱，這花魁……”
“這……”
陳師師一怔，很旋即又斷然道：“一曲《破陣樂》只能保我第一場，待進了三甲，還需一曲新詞，終究不能如願，還不如豁了出去，就按媽媽這法子來辦！”
選花魁分兩場，第一場是從十二位候選之人中選出前三，第二場則由這三人再登臺比試，進而定下三甲次序。
三甲頭名麼，自然就是那花魁之人。
眼下陳師師有了《破陣樂》，第一場比試自然是無礙，可是進行三甲之後，她卻全無把握。
她也曾考慮過第一場只用自己填的詞，待到第二場，再用《破陣樂》。
可是，一來是第一場用自己的詞，她並無十足把握，可必進三甲，二來是中得花魁之後，還需登臺獻藝一次，以作酬謝。
所以，真想要當金陵花魁，只有一首新詞，是不夠的，甚至兩首也是不行的，而是要準備好三首。
其間的道理，金鑲玉懂，陳師師也懂。
所以，金鑲玉的法子一說，陳師師便當機立斷，提前登臺。
這兩日來，陳師師已將這首《破陣樂》練了不知多少次，可每練一次，她便會被這詞給驚豔一遍。
立意高遠，辭藻秀麗，已經是上上之選，她肯定是自嘆不如的。
可最難得的，是這詞推陳出新，完全跳出了舊詞的桎梏，隱隱然創出了新風，已有了一片新的天地跡象。
陳師師不禁感慨，那柳七郎，是得要多高的才情，方能寫出這首《破陣樂》。
同時，她更是埋怨自己，是要有多傻，才會將那少年棄之若履，不屑一顧。
想來， 那晚他應該是很惱吧……
想著，想著，她便陣陣羞意上湧。
哎呀，若是他真惱了，不願再來見我，那可如何是好……
一時間，患得患失，手中的繡帕被捏成了一團，她都不自覺。
她所念，所想，皆是那一襲白衣。
“師師姑娘，快些下來呀，金媽媽到處尋你不見，又在罵人哩……”
小丫頭含煙仰著小臉，滿是急切之色。
“來了。”
陳師師深收拾心情，吸一口氣後，轉身下樓。
臨下樓，她又向那日遇見柳七的方向凝望了一番。
他，應該能來吧……
“煙花倒影，煙蕪蘸碧，靈沼波暖……”
在一片絲竹之聲中，陳師師人未登臺，聲已先至。
只用了一句，陳師師便將原本人聲嘈雜的月華臺一帶，整治的鴉雀無聲，只餘她那宛若天籟，悠揚空靈的歌聲，緩緩縈繞在眾人耳畔。
“金柳搖風樹樹，系彩舫龍舟搖岸……”
第二句，仍是隻有歌聲，不見人影。
“千步秦淮，參差雁齒，直趨邀月。繞金堤、曼衍魚龍戲，簇嬌春羅綺……”
待唱到第三、第四句，臺下眾人俱是身同所感。
這詞，切切實實，寫盡了這十里秦淮的繁華。
可是，這唱詞的人，又何在？
就在眾人紛紛疑惑抬頭之際，只聽到“嗖嗖”之聲響起，半空之中，綻開了朵朵煙花。
“霽色榮光，望中似睹，蓬萊清淺！”
待到眾人被歌聲吸引，望向月華臺上時，只見一位盛裝佳人，正於煙塵之中，翩翩起舞，恍若神境天女一般。
原來，在金鑲玉的刻意安排之下，邀月樓可是做足了準備，不惜下了血本，務必將陳師師的第一次登臺，操辦的讓人終生難忘。
請了最好的絲竹樂班不說，光是這煙花，就足足花去了上千兩銀子。
加上金鑲玉深諳人心，別出心裁的讓陳師師先唱詞，待得煙花齊放，將月華臺籠罩的煙塵飄飄，再上臺。
好一個心思靈巧的金鑲玉，不愧是浸淫煙花行當三十年的風月班頭，硬生生的將月華臺營造的宛若仙境神域一般。
而此時臺上，正於煙霧中搖曳身姿的陳師師，更是讓心神搖動下的看客齊聲叫好。
“師師姑娘，美哉！！！”
“美哉！！！”
“美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