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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之巔,可見大河奔湧,亦可遙望整個南昭國的皇宮。
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宮殿昔日的繁華不復存在,有著幾百年歷史的南昭就此湮滅在歷史的卷軸上。
四處逃散的黎民百姓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決堤江水之中的泥沙。浮浮沉沉,無家可歸。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哀家的南昭亡了。”
她負手而立,神情稍顯落寞。
一天榮華富貴都還沒享呢,還得保護一個拖油瓶子。
她喟嘆一聲,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早知道當初她會在這裡,就不該禍水東引,將事情做得太絕。
“咳咳。”
軒轅燼臉色泛白的扶著樹幹嘔吐不止,被她倒掛著扛了兩刻鐘,頭昏腦脹得他覺得世界都是旋轉的。
他不禁有些懷疑,她真的是落月國母儀天下,德才兼備的皇后麼。扛起人來,倒像一個賣豬肉的村婦。
休息了一會兒,他的體力稍微恢復了一些。周圍綠水青山的景色,讓他死寂的心如平靜的湖面突然被一片落葉打擾,泛起了細小的波紋。
世界是美好的,只是人心叵測,骯髒至極。
有個問題他一直想不明白,直接便開口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
她為什麼會救他?
他的存在除了他的母妃和母妃身邊的嬤嬤,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整個後宮,有什麼能瞞得過哀家的眼睛?”
別問,問就是有系統這個劇透怪。
掛逼!
(⊙ω⊙)
(哼!)
在皇族,雙生子是視為不詳的。
帝位只有一個,是絕不能容許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存在於皇族之中。以免發生混淆帝位,動搖國之根本的禍事。
南昭國皇貴妃生下的便是一對雙生子,軒轅朗和軒轅燼。而軒轅燼便是被作為棄子的那一個,他自生下來便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密室裡,如同豬圈裡圈養的豬一般,吃喝拉撒都在裡面。
所以她跳下去救他的時候,著實是被燻著了。
“為什麼不告發?”
只要她說出這個秘密,她就能扳倒皇貴妃,難道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坐上皇位麼?
聞言,她的眼睛深邃極了,凝聚著一絲上位者的藐視。一頭銀髮光澤柔順,像綻放千年的白梅,歷經歲月,走過紅塵喧囂,仍傲骨不羈。
白髮戴花君莫笑,歲月從不敗美人。
時間,沉澱了她獨特的氣質。
他無法想象,她雙十年華的時候,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當你身居高位的時候,容許螻蟻上躥下跳,也是一種樂趣。你的母妃,因為你的存在,過得很不安吧。”
她的聲音讓人背脊發涼,他沒有見過他的父皇。但她讓他看到了帝王一怒,伏屍百萬的涼薄。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後,整個天下都會淪為她遊戲人間的棋盤。
他不由得嘲笑那個連逃跑時都會忘記還有一個兒子被她鎖在地下密室的女人。枉她自作聰明,機關算盡,到頭來還不是如一個跳樑小醜一樣,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太可笑了。
“哀家救了你的命,從現在起,你要記住你是哀家的皇子。你要肩負起復國的重任,讓哀家重新過上榮華富貴,養尊處優的日子。”
“?”
他愣住了,他覺得她還是把他丟進南昭國的皇宮燒死比較好。
他可沒有求她救他。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你的母妃和你的哥哥都還沒死,你不想讓他們也體會一下你的痛苦麼?”
目標人物可真是一點兒上進心都沒有,活該被關了十多二十年。
“南昭國亡了與我何干,我是不會復國的。”
他承受的這些折磨,恰恰就是南昭國帶給他的。
他痛恨他的母妃,他恨軒轅朗,更恨他的父皇以及那個人人都求之不得的皇位。
“罷了,你不想復國,哀家也不強求。把你賣去青樓,應該能賣個千八百兩銀子。哀家救了你一命,這是你欠哀家的。”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她便點了他的穴道,身體完全動彈不得。她甚至拿出了一個麻袋,將他裝了起來,熟悉的操作熟悉的味道,她一把把他扛在了肩上,往山下走去。
?
一國之後是這樣的嗎,怎麼有點兒江湖習氣。
她不會真的要把他賣了吧?
麻袋裡的他,看不清外面的情形,心裡不由得生出了一絲不安。
煙花柳巷裡,醉生夢死的調笑聲傳入了他的耳朵。當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他被扔到了地上,聽見她和一個女人在低低交談。
“一千兩銀子,少一分都不賣。”
“那我總得驗驗貨吧。”
“可以。”
老鴇解開麻袋,眼睛一定,是個俊人兒。漂亮的五官白皙透亮,有一絲琉璃破碎之美。比她這兒的頭牌,有過之而無不及。
軒轅燼眼睜睜的見那肥碩的老婦人伸著鮮紅的指甲在他的臉上為所欲為,紅色的嘴唇跟吸了血似的,臉上的皺紋滿是皮屑,讓他忍不住反胃。
“如何?”
“不錯不錯,價錢還可以好商量,我這也是誠心要買的。”
“八百兩,你買不買?”
老鴇笑開了花兒,八百兩的話,那簡直賺翻了。
“算了,他不聽話,很難調教的,賣你五百兩銀子好了。”
軒轅燼:?
“對了,他嬌貴得很,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會給你們添麻煩的,賣你一百兩吧,不能再少了。”
“啊?”
“多了嗎,那五十兩?”
“好好好。”
老鴇生怕她反悔似的,連忙將五十兩銀子塞給她。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賣家這麼講價的。
怕是腦子不太行。
軒轅燼生無可戀的躺在地上,他就值五十兩銀子?
從一千兩講到五十兩,她也是個人才。
“小姐,今兒我這萬花樓給您免費,您可以點個小倌聽聽小曲兒,喝喝小酒什麼的,都不用花錢。”
“是麼,那就有勞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她丟下軒轅燼便進了一處雅間。
軒轅燼瞪大了眸子,恨不得將她瀟灑的背影戳出一個洞來。
坐在視窗,葉霜君神色漠然的端起酒杯,淺酌一口,味道烈得她這個千杯不倒的人也有些上頭。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似乎有些遲疑和緊張。
“進來。”
青澀的少年抱著古琴怯生生的看向屋裡的客人,她背脊挺直,銀白色的長髮及腰。身上的華服價值千金,讓人不敢輕視半分。
“夫,夫人,您要聽什麼曲兒?”
“隨意。”
少年擺好古琴,牙齒緊咬著下唇,開始彈奏古琴。
琴聲響起的那一刻,葉霜君的手一抖,酒杯裡的烈酒一股腦兒的灑在了她的身上。別人彈琴是要錢,他彈琴是要命啊。
免費的果然要不得。
屋裡的隔音效果還不好,她總能聽見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加上少年的魔音穿耳,她的臉成功的黑了。
良久,少年一曲完畢。
慢吞吞的走到她的身邊,伏於她的腳下,眼睫含淚。
“請……請夫人憐惜。”
他第一次接客,只求她不要折磨他。
他見過有的哥哥和姐姐在接過客後,像是被要了半條命一樣。滿身淤青和傷痕,有的甚至全身是血,治都治不好,最終死在了榻上。
他不想死。
“我應該憐惜我的耳朵而不是你,你不知道你彈得有多難聽。”
冰冰冷冷的聲音像冰渣子一樣落入了他的耳朵。他抬起眸子,愣愣的看著客人,清貴的容顏宛若雪山之巔的冰蓮,讓人不敢有一絲褻瀆的念頭。
她不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婆麼?
“你不是吃這口飯的人,出去吧。”
薄涼的指尖兒揉了揉眉心,果然是上了年紀,稍微一折騰,就覺得很累。
“夫人,求你不要趕我出去。”
如果沒有伺候好客人,他會被打死的。
“年紀輕輕,有手有腳的,不去報效國家,只想吃軟飯麼。”
難怪,南昭國亡了。
“不,不是這樣的。我爹爹含冤入獄,孃親上吊死了,家裡的人都被打入了賤籍,終身不得入仕。姐姐還被抓去了軍營,回來的時候已經瘋了。”
他淡淡的敘述著,語氣平靜,卻透著一絲無能為力的絕望。
“你已經認命了,那你就是這樣的命。別礙我的眼,不是誰都有同情心可憐你的遭遇。”
冷漠的話語刺痛了他的心,他的眼眶紅了又紅。那些生來就含有金鑰匙的人,又怎會懂他們這些卑微如草芥的人,光是活著就已經很困難了。
但這些權貴不能讓他們連最後一點兒希冀和自尊都沒有了。
他執拗的看著她,拼命的否認道:“我沒有認命。”
“認不認不是你說了算,不想被人踐踏,就要成為人上人。俗話說,要成功,先發瘋。你願意跟著我,加入我的光明會麼?”
“光明會?”
“我致力於讓光明照耀每一個黑暗的角落,讓這腐朽的大地充滿愛和和平。你現在加入,就是光明會的一代成員,你會受到前所未有的敬仰,你也會實現你的人生理想。”
(⊙ω⊙)
(有傳銷那味兒了!)
宿主這是空手套白狼啊,高!
壯志凌雲的話語,聽得他熱血沸騰,他不由得點了點頭:“我願成為光明會的成員,永遠追隨您。”
“很好。”
畫大餅,她是專業的。
這廂,軒轅燼被強行換了一身衣不蔽體,花裡胡哨的衣裳。透明的薄紗,開叉到了大腿。他的身上用一根紅綢紮了一個蝴蝶結,宛若一個禮物一樣被丟在了床鋪上。
他的穴道已經解開,可是卻被灌下了軟香散,渾身上下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此時,門被推開了。
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小公子可真俊。”
“這一百兩花得值。”
“哥哥先請?”
“這次就先讓給妹妹。”
瘦高的男子滿眼貪婪的盯著床上的小羔羊,這麼美貌的男子很符合他的胃口。等妹妹享用完,他再享用也不遲。
“那我就不客氣了。”
“滾!”
女子身上的脂粉氣讓他噁心,猶如熟透的瓜果,一股子糜爛之氣。
啪!
一記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臉頰紅腫。
“裝什麼清高,等會兒你就知道求我了。”
“母后!”
他知道,那個女人一定在這裡。
“母后?你以為你是皇子啊?”
女子嬌笑的扯掉他身上的紅綢,驀地,脖頸一疼,整個人栽倒在地。
“怎麼,我的好皇兒想清楚了?”
他屈辱的點了點頭:“嗯。”
“我們的宗旨是什麼?”
“光復南昭國的大好河山,讓母后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不錯,挺上道。”
軒轅燼默然不語,她就是趕鴨子上架,不做也得做。
這麼惡劣的女人,竟是南昭國的一國之後,他的父皇眼睛是得有多瞎。
“丹青,你過來揹他,我們該走了。”
“是,聖主。”
軒轅燼嘴角微抽,聖主是什麼鬼?
“這兩個人怎麼辦?”
他們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很簡單。”
她面不改色的抽出一把匕首,跟殺雞似的,抹了二人的脖子。鮮血濺了她一手,她只是拿出繡帕輕輕擦拭掉,神色毫無波瀾。
軒轅燼這才知道,她對他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
“走吧。”
街道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如行屍走肉一般各自趕路。
青衣男子似有所感的回眸,眸光定格在一個白髮蒼蒼的婦人身上。她的背影和記憶中的那個人漸漸重疊,他不由得自嘲一笑。
怎麼可能是她呢。
這些年他見過太多和她相似的背影,甚至是十分相似的眼睛,可他知道,那都不是她。
她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公子。”
青衣男子點了點頭,神情恢復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深黯的瞳孔孤傲死寂,鼻樑秀挺,俊美雅緻的臉陰沉沉的,無端讓人不寒而慄。
日落西山
“母后,能休息一下麼。”
走了幾個時辰的路,他的體力明顯不支。完全是靠著不服輸的毅力在苦苦支撐,然而,他低估了她的厲害程度。
她就像個苦行僧,可以一言不發的走一天。
“知道了。”
三人尋了一處草地席地而坐,拿出乾糧啃了幾口。他們要南下,去聯絡南昭國四分五裂的舊部。
她的眸子看向了遠方,像一個孤島一樣,籠罩著一層嫋嫋的薄霧。
很快也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