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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背後傳來一人的腳步聲。
微微側頭往後面看去，少年還抱著一件紅色的斗篷。
“這崖頂風大，我想著你驟然復生，還需要時間適應，你多穿些衣服。”
少女轉過身去面對他，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已這身單薄的裡衣。
剛伸手去接，那少年只是把手往她後面一伸，那斗篷迎風展開來。
又隨著他的力道落在她柔弱的肩上，少女看著他給自已係上帶子的修長手指。
說了句：“謝謝。”
“飯已經做好了，回去吃飯吧。”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寄雲。”他答。
“季雲，”她輕輕唸了一遍，又問，“四季的季嗎？”
“無姓。寄託的寄。”他輕輕搖頭。
她聽罷點點頭，也不覺奇怪。
然後朝旁邊那一汪池水走過去。
這池水倒算是清澈，此時被風吹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瀾。
但已經足夠讓她看清自已如今這張陌生又稚嫩的臉。
寄雲看著她輕輕撫上自已的臉頰，表情也只是淡漠。
過了好半晌，他還等著她，向他打聽一些她自已的事情，但她卻說：“我有些餓了。”
其實她並沒有什麼感覺，她只是不習慣有人在旁邊等她。
走了兩步，這才感覺到腳上被石頭硌著生疼。
寄雲上前幾步扶住她，又將方才帶上來放在一邊的錦緞繡鞋拿了過來，放在她腳下。
“不知道這鞋合不合適，若是不合你穿，我們再到鎮上去買新的。”
少女這才發現了端倪，寄雲自已穿著的衣服不像是什麼名貴的布料。
但是她醒來時旁邊的那些錦衣和如今的繡鞋卻都是精美的貴物。
“那些衣服和鞋，都是你準備的？”她問。
“都是給你準備的，不知道你會喜歡什麼。不過你現在醒來了，就都好辦了。”
吃飯的時候，他突然問她：“你會害怕嗎？”
她正在夾菜的筷子頓住，只是看著他，並沒有回話。
寄雲又繼續說：“其實不用怕，人間已經過去了八十一年，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你也可以有一個新的開始。”
少女沉默，只是看他一眼然後說：“你瞧著年齡不大，倒是顯得很沉穩。”
寄雲也笑著看她，她才是年齡與表現不大相符的那個。
她如今不過是十五六的少女模樣，只怕她還沉浸在她上一世的歲月裡。
只不過她的上一世，也未曾來得及活成一個真正年長之人。
“不知道你今日會醒來，粗茶淡飯，還請見諒。”他又問。
她點點頭，“我對吃的向來不講究，不過你的手藝很好。”
“不過，這是學堂裡的學生，今日送給我的束脩。正好你就醒來了，看來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好日子。”
這孩子家裡不大寬裕，本來岑老先生和他都是不要這份束脩的。
但孩子的爺爺奶奶感念先生的願意收了自家孩子，讓他們這窮苦人家的孩子也能入學堂聽先生傳道授業，說什麼也給湊了兩塊肉來。
幾番推脫不過，這才將束脩收下帶了回來。
她對“醒來”“慶祝”一類的話語都充耳不聞，只是問他：“束脩？你是教書先生？”
寄雲點點頭，“就在這附近山腳處的朔安城，岑老先生收了些學生，我略識得幾個字，便過去幫幫忙，賺些飽腹的錢。”
少女目光柔和下來，“我從前也認識一位很好的教書先生，小時候常去他那裡吃學生給他的束脩。”
見寄雲也停下筷子看著自已，少女意識到自已的失言。
寄雲接著說道：“看來你以前和這位先生關係是不錯的。”
少女一改剛才的態度，只說了一句，“也不大記得了。”
之後又是不再說話。
直到吃完了飯，她才說：“我如今既不清楚自已是個什麼來處，也不知何為歸處。我想，你既然見到我這樣一個死而復生的人也不覺得驚訝，想必是個什麼世外高人。這個人情我不會忘記的，往後若是有什麼能報答之處，我必定不會推辭。那麼，就此別過吧。”
寄雲聽罷一挑眉，打量了她好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你既不在意自已是如何復生，也不多問一句前塵往事，連我是誰也不打聽，如今吃飽喝足便要走人，丟下一句欠我人情，我要如何找你還？”
少女聞言，蒼白的臉頰這才微微臊了臊。
她抿了抿嘴，才問他：“那你是誰？我往後如何找你？你會一直在這洞裡嗎？可有什麼物件能當個信物？”
她思索了一會兒，又說：“你若是有什麼仇家，我也可以幫忙。”
“如何幫忙？”寄雲問她。
“若是窮兇極惡之人，直接殺掉就好了。”她回答得倒是乾脆。
天道是要她來做濟世救人的天醫聖女，可她在這世間倒是殺伐果斷。
寄雲見她還是不願意多問一句自已的過去，輕笑一聲，也不再逗她，接著說道：“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會在一起很久的。”
他看著少女圓圓的眼睛，繼續說：“我是從你那天醫玉刻化身而來的玉靈，往後都不會和你分開。”
寄雲一邊說著，已經引著她回到她醒來的那個玉床旁邊，那上面的白霧已經完全消散。
而不知何時，他已經在上面鋪好了被褥。
“天醫玉刻是天地間僅有的一塊靈玉，自你上次殞身之後，它拾了你的魂魄，讓你將養在此靈洞內，”他停頓一下，“大約是你摔得厲害了些，連肉身模樣都重塑了一番。所以，你如今是一副新的模樣相貌。”
少女聽聞此句，抬頭看他，他又繼續道：“我也是從玉刻裡感應到的，究竟為何，或是你從前的模樣，我都未曾探及。”
她這才低頭望向他手中的玉刻，比起昔年，似乎連玉刻的模樣都改變了些。
但她卻不願伸手去接他雙手遞過來的東西，只說：“我也不記得了。從前的事，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好。既已經是前塵往事，全都忘乾淨了才好。”他說著，將玉刻放在了她躺過的玉床上。
“你醒了，這個就交還於你，往後如何，也等你慢慢考慮。總歸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時，先在這靈洞內安心休養幾日吧。”
——
說是安心將養幾日，後頭這三日，她就當真每天話也很少說上幾句。
每日等他從山腳的學堂回來，再給她做些吃的。
她從他準備的那些衣服裡，選了一套顏色不那麼豔麗俏皮的換上。
一頭長髮也只是隨便編了個辮子，釵環那些都不大用得上。
每日就在這山間走走，或是在靈洞內他的房間裡逛逛。
他的房間倒是比較簡單，一張桌子，上面放著常用的筆墨紙硯，後面的架子上放著些書。
他說覺得無聊的話，這房間裡的書可以隨便看。
但她去瞄了幾眼，種類倒是多，不過詩詞歌賦一類的她向來不感興趣。
所幸從中發現了兩本遊記，看到這裡，她才覺得這個寄雲還算有些品味。
於是將它們從書架上抽出來，帶回了自已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