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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夫人……！”她們剛進醫院，就見著一群人正在處理滿地狼藉，一個護士看見來人，立刻站起來問好。
“發生什麼事了？”阿姨放開陶梨，一臉緊張地看著護士手裡浸滿血的毛巾。
“剛剛有人鬧事……”
護士說著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臂擦了擦額頭流進眼睛的鮮血，充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著面前人真心的關懷，滾燙委屈的眼淚汩汩往外冒。
“好孩子，你們辛苦了。”馮蘭君握住小護士的手，看著她憔悴的樣子，心疼地輕輕揩去她臉的眼淚。
“護士，求求你救救我女兒，求求你救救她……”
一箇中年男人突然竄出來跪倒在小護士腳邊，也不敢伸手拉扯，雙手合十不停祈求。
夏晨被嚇了一跳，馮蘭君立刻把她護在身後，企圖把地上的男人拉起來。
“老鄉，請你相信我們的醫護人員，只要藥品齊全立刻開始手術……”
“不成了！不成了！俺女兒沒時間了，醫生就取我的心，就用我的！”
男人瘦的皮包骨頭，黑黃色的皮蜷縮在佝僂的骨架上，卑微地伏在地上幾乎哭到窒息。
“劉大叔，物資小組已經去拿手術裝置了，您再等等，再等等……”
小護士拉住男人另一隻枯瘦的手，卻根本拉不動男人。
“沒時間了，醫生說俺閨女撐不過一個小時……”
男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誰也勸不動。
馮蘭君蹲在一旁苦口婆心勸了半個小時，男人才止住哭聲，只形如死屍坐在大廳中央。
陶梨看著馮蘭君，沒想到這個酷似居委會主任的阿姨是市長夫人馮蘭君。
雖然大家對這種情況早已見怪不怪，但她們也不好在這個當口溜之大吉。
“醫生！醫生！”
突然門口又衝進來一群警察，他們抬著被鮮血染紅的擔架，因為速度太快，從擔架滲出來的汩汩鮮血都飄落成斜線……
凌亂的腳步再次響起，一個醫生帶著兩個護士拼命奔向患者。
“血液流失過多，身體損傷太嚴重……”醫生檢查完一個重傷警察，立刻檢查下一個。
“現在的條件根本沒辦法手術啊！！”
因為醫療條件和藥物不足，醫生痛苦地跌坐在地，只能眼睜睜看著三位重傷英雄痛苦死去。
“醫生，醫生你不要放棄，你先試試，你試試啊！”
一個警察衝過來揪住醫生，充血的眼睛蓄滿淚水。
大家看著地上三位痛苦喘息的人民英雄忍不住失聲痛哭。
突然一個警察艱難地伸出手，“趙宇！你怎麼樣！”旁邊的警察立刻跪下去握住他的手。
“我的……心臟給……”趙宇伸出手指指向另一邊那個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的農民工。
“趙宇，兄弟！你給我撐住！這是命令！”
“……隊長，兄弟們，先……先走一步……”
趙宇慢慢收回手，殘缺的手掌還沒舉到額頭的高度，永遠垂了下去……
前線戰急，他們來不及給剛閉眼的兄弟蓋上白布，又要立刻整隊奔赴下一場……
馮蘭君超出常人的冷靜，立刻招呼醫生將英雄剩餘的軀體器官剖出來救治人民……
鍾典握緊閨蜜的手，這樣的人間地獄，她真受不了。
“來都來了，去看看那些孩子。”
鍾典點點頭，“別回頭。”陶梨輕輕提醒典典，拉著她加快速度離開大廳。
按照馮蘭君說的病房號，她們順利找到滿屋孩子。
推開門瞬間，孩子們似乎被嚇得不輕，她們進來的時候好幾個都已經擠床底下去了。
“你怎麼樣？”
陶梨看著裹著半個腦袋的王凌，探究的眼神越來越濃厚。
這個孩子是不是恢復得太快了些？
“我沒事。”王凌大大方方地看回去，儘管只剩右眼在外，陶梨也能感受到這孩子的銳利和防備。
陶梨和鍾典和這群孩子不熟，再加上她們的防備心不輕，兩句話後病房就陷入了沉默。
“你們到了？”
馮蘭君推開門就看見一屋子孩子戒備地盯著門口兩個人，“你們倆出來一下。”
鍾典走在最後，離開病房後輕輕帶上門。
“好孩子，我剛才給老沈打電話了……”馮蘭君臉色並不好看，陶梨估摸著她口中的“老沈”就是市長。
“……最近兩天的救援名單都沒辦法更改……”馮蘭君看著她們身後的病房，沒忍住轉過頭去抹眼淚。
“砰！”
陶梨和鍾典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市馮蘭君的話具體什麼意思，另一個病房突然丟出個大包袱。
“你走！你馬上走！我和英英的是死是活都不要你管……”病房裡聲音很大，幾乎整條走廊都回蕩著女人憤怒的聲音。
男人抹著眼淚，也不說話任憑女人撕心裂肺地罵。
“婆娘，上頭說只要一家出一個上前線，家屬就能優先坐飛機走。
英英好不容易保住一條命，你就帶她走。這樣，我死，也死得安心……”
男人站在門口，滿腔嗚咽朝著裡面背對她的女人繼續說話。
“英英的命，是我們一家欠了人民警察，欠了老趙一家人！
我實在沒得臉白白拿了老趙家一顆心子，小宇沒得了，老趙家也絕了種了……
以後英英長大了，你要教她，初一十五也要給趙家人添一炷香……”
劉大柱說完立刻退出來，撿起地上的包只拿了件破洞的外套，轉身跑出醫院。
病房裡的女人跪在地上瞬間失去支撐趴在地上無聲哭嚎。
馮蘭君搖搖頭，走進旁邊病房寬慰女人。
突然鍾典身後的門被開啟，一個孩子怯生生地把鍾典往病房拉。
“姐姐，這是可以離開的綠卡。”
孩子小心翼翼地露出手心裡那兩張已經被捏出汗的卡。
鍾典吃驚地回頭看了一眼閨蜜，這些孩子也太能耐了吧！
“這是之前住我們隔壁床的警察哥哥給的。”
王凌看出她們的疑惑，解釋了一句又繼續說道，“反正我們21個人，兩張卡，也沒用……
你們也不用因為婆婆的原因，承擔我們這些負擔……”
“自己留著吧！”
陶梨說完直接轉身離開，她們已經耽擱太多時間，既然連市長夫人都沒辦法送走這些孩子，她們留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
“梨子，我剛才看見鄭峰了……”
其實，剛才她看見的是鄭峰抱著一具屍體哭，雖然他一點聲音沒發出來，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他哭得很厲害。
她認得，躺在地上的那具屍體，是和她們一起剛從北行區出任務回來的警察……
走進大廳，如今站在這裡的人少了大半，小半個廣場幾乎看不見年輕勞壯力，只有老人和帶著孩子的媽媽……
“請問……”
“家裡就剩我一個了，還不如留下來，如果成了喪屍，說不定亂竄的時候，還能撞上一兩個熟人……”
女孩說著說著笑起來，兩個淺淺的梨渦盛滿哀傷。
登記的軍人對著她行了軍禮，女孩也學著軍人的樣子行禮，然後瀟灑地在英雄令上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5小時內屍潮就會徹底爆發……”
鍾典看著轉移中心四處飛揚的煙塵，她一直都能聽見大廈的玻璃因為震動而引起的顫動。
屍潮一旦爆發，就憑常海市現在這些戰鬥力，一千五百多萬喪屍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踏平轉移中心。
“呀！她們什麼時候……”鍾典突然摸到兜裡的東西，那些孩子竟然把綠卡悄悄放進了她的口袋。
陶梨看著典典手心的綠卡，又摸出另外兩張……
四張綠卡，她們似乎一下子就欠了23條命……
“梨子，我不想走了……真的，如果我們死了，喪屍能徹底消失，我死也心甘情願！”
鍾典的聲音很小，但每一個字都扣在陶梨心上。
她們拿的是書記和教授的綠卡，完全有許可權，插在成百上千個家庭的父親或者母親用命為一家人換來的機會前面……
可是這一刻，她們竟然說服不了自己插隊……
如果不插隊，三小時後屍潮圍攻，也輪不到她們撤離……
“那就留下吧！”
陶梨回過頭笑看著閨蜜，重生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心裡這樣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