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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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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時,在不同的季節裡,月光照耀在窗邊的質感千差萬別。

春如流水盈盈一握,夏如履蟲細膩悠遠,秋如初霜清冷綿密,冬如薄紗層層空蕩。

此時正值四月中旬,長安城深處一座清幽的院子裡,一片低矮的橘樹在潔白的月光下隨風輕輕搖曳,細密濃郁的花香隨風飄散於庭院裡的每處角落。

沿著花香向左邊,隔壁廂房的窗臺邊,一位身著素衣的美貌婦人正閉眼端坐,她一手做合狀輕捻一串玉質佛珠,另一手輕敲紫色木魚。

屋子內的擺設極為簡陋,除了一張素床,一套簡易竹桌椅以外,便是屋子最裡面靠牆供奉的佛堂。

如果從高處鳥瞰整個院子就會發現,整個院子周圍都極為安靜,與遠處金碧輝煌的院落尤為顯得格格不入。

視線遠眺,城裡夜市區域依舊燈火輝煌,穿梭於夜市裡的百姓更多的因為飢餓而到此選擇吃食,東區所在的夜市吃食更是出了名的樣式豐富,味道適中。

而長安深處的那座宮牆深處,除了那美婦所在的院子一如既往的安靜外,別處也如城區鬧市一樣燈火通明。

在天氣漸暖的暮春夜晚,長安城以最安逸舒適的姿態漸入奢靡。

暮春的夜晚裹上清冷的月光後還是有微微涼意,此時長安城所有區域的打更人剛打過二更天,也意味著這一日無論是白天的憂愁還是晚上的悠閒都接近尾聲。

剛脫掉打更服交接好三更任務的王老頭兒便迫不及待的帶著清瘦徒弟直奔東區夜市街尾處的油潑麵店,不為別的,只為與那賣面的劉寡婦談談人生寂寞之餘的二三事,至於那理想,關他一個小小朝廷編制打更人屁事。

油潑麵攤子的老闆娘只是能苦笑著迎接這位當差的官人,哪怕心裡極為厭惡,但最低階的打更人也不是她一介婦人可以得罪的,何況她還聽說,盯著他滿臉意淫的老傢伙的三舅姥爺的兒子還在大昭寺當差,那可是京城不得了的地方。

不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油潑面被劉寡婦端上餐桌,自然的躲過老王頭熱情的接碗卡油之舉,劉寡婦便回身收拾麵攤準備打樣。

望著劉寡婦回身之際的背影,老王頭一邊和麵一邊笑意盈盈的對著一旁迫不及待吃麵的清瘦徒弟調侃道:“徒弟啊!還是得這劉大美人兒的面吃起來有較勁啊,面太嫩了不行,面太陳了食之也無味,吃麵就屬咱有經驗啊!”

然吃麵的清瘦少年完全不顧師傅的吃麵說教,嘴裡塞滿油麵敷衍的說辭都被辛辣的味道辣的模糊不堪。

見自已的說辭不共情,老王頭氣不打一處來,反手一筷頭打在自顧吃麵的徒弟頭上罵道:“狗東西,只知道吃吃吃,咱沒把你爹偷藏喝花酒的錢偷來吃完?”

“俺爹說了,等我在大些他便帶俺去喝一次花酒,所以俺便不偷拿他的錢了。”吃完一大口面的老王頭徒弟摸著被敲疼的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回答道。

“……”

“唉!我怎麼會收你這麼個解風情的愚笨東西呢?”老王頭自嘲道。

“俺爹說了,因為你還欠他六兩七分八錢呢!”

“……”

被月光照耀的老王頭被氣的說不出話,彷佛他吃麵的影子也跟著一起落寞起來。

天上明月光芒依舊溫柔,只是少許的雲層裡隱隱有綠芒生成,綠芒匯聚如瀚海生花,花開花落間,星星點點的無形氣機如流星墜落。

光點無形如細雨,落在盛世不夜的長安城,落在城中空曠的街道、落在那紅牆深處的院落之中、落在長安每一株新舊枝芽上。

那磅礴的生命力喚醒每一株枯萎的植株,而那些花期已過的植物如同初春再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滿花。

奇特的異景如同曇花一現,剎那間便凋零殆盡,明月落而萬物生,生機現而剎那芳華。

萬花不在,徒留那萬花香味飛入千家萬戶。

回到長安城深處的院子裡,在異香瀰漫的時候那美貌婦人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眼裡在此刻擒滿淚水,因為太過於激動,白玉佛珠和敲擊木魚的小錘也無聲滑落。

而掛在窗簷邊的那串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聲聲慢,聲聲催人老。

“十年了!朕的月兒終於回來了。”美貌婦人泣不成聲,深深哽咽!

“來人啊!傳國師。”

咻!

一撮煙火自院落旁升起!接著安靜的院子亮起燈火,依次向外延伸的院子停止喧囂,一隊隊的持刀守衛在黑暗中顯露出來。

長安城的靜在這一刻讓蟄伏於長安城深處最隱秘的那群人開始毫無保留的轉動。

美貌婦人的這句話無疑代表著長安城最高意志!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一位醉醺醺的邋遢老道被兩個帶刀侍衛架著進入院落之中,後面一同跟隨而來的還有兩位中年男人。

一人身披金甲氣宇軒昂,行走間一股殺伐之氣如實質般透體而出,彷佛下一刻便抽刀化身沙場殺神。而另外一人體態儒雅,書生之氣因年歲的原因而內斂如華,他眉頭緊皺,一路思緒萬千。

一行人行步匆匆,不消片刻便到那院子廂房門前。

“臣!南天星參見陛下!”

“臣!聞人山山參見陛下!”

“額!好酒……嗝……好……酒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嗝……萬萬歲……”

癱坐在院子地上的邋遢道士打著酒嗝斷斷續續也行禮道,只是旁邊的兩人眼觀鼻鼻觀心彼此心照不宣腦袋同時轉向一邊。

依舊素衣的女帝看著癱坐在地的老道士微微有些心疼道:“醒醒吧!你徒弟的本命靈在長安上空停留了一下,雖然只是短短剎那,你這個師傅怎麼當的?”

“什麼?二殿下有訊息了?”旁邊的二人異口同聲驚呼道。

女帝轉身拂袖輕哼一聲譏諷道:“怎麼?你們可是想看到她死在外面麼?”

“臣!該死,請陛下降罪!”站著的二人立馬跪下又是異口同聲道。

女帝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二人,眼裡閃爍著深邃的光芒,她的心思跪著的兩位當然能猜測一二,只是牽扯到明月公主的事情自然不敢多言。

陛下的喜怒從來不是因為一個人而隨意流露出來,如果有也得是消失十年不見的明月公主,只能是這樣,也必須是這樣,這樣才是大唐主人真正的意志。

明月依舊,只是花開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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