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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56 、新的願望
儘管有些誇張, 但季顏真像是見鬼了。
買這套房子的時候宋南雪還在國外,季顏從沒跟他說過具體位置,他回來後季顏一直和他待在別墅那邊, 一直到鬧掰才回來。
也不知道他從哪得知這套房的位置。
“你怎麼來了?”季顏站在門口,瞪大了眼睛。
宋南雪搖搖頭, “我不想一個人待著。”
“那你可以找藺安陪你。”
“他陪女朋友了。”
季顏震驚,“藺安有女朋友?”
宋南雪顯然不想跟她討論這些, 蒼白的臉上浮出一個笑容, “姐姐,不邀請我去坐坐嗎?”
宋南雪應該是回家後正巧撞見了。
其實不止在國內,僅僅在仰城父母就不止這一套房,但他們每次回來一定要來這裡。
他越發深刻的意識到,全世界只有他是形單影隻的。
從民政局分開後,他和從前很多次一樣獨自回到家,但今天剛一回去就見到了宋吟。
“真好看。”宋南雪回頭看季顏, “這房子真好看。”
宋南雪自己推著輪椅過去,但只是到門邊,沒有進去。
不過宋南雪跟她像是反義詞,憔悴蒼白、傷痕累累,渾身看不見一點光彩。
“我睡沙發。”宋南雪應了一聲,喝了一口咖啡,又笑說:“姐姐,這咖啡也很好喝。”
宋南雪坐在茶几前,手捧著馬克杯,沉默望向那緊閉的門。
不是,他怎麼這麼開心?
季顏一頭霧水。
她倩麗的背影十分短暫,像是迫不及待要逃離他的視線。
細細的傷口仍在冒血,像蜿蜒的溝壑綿延在他手中。低頭看了片刻,宋南雪的視線又變得模糊起來。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 在民政局分開那會兒他還心情極差, 現在卻突然心情轉好,在季顏房子裡四處轉悠,臉上還掛著笑容。
季顏的眉頭慢慢皺起來, 想著問他是不是要在她這裡留宿幾天,還沒問,宋南雪突然自己說了。
但宋吟叫住了他。
“沒什麼事,我只是沒地方去。”
低低一聲“砰”,隔開了他們兩人。
季顏感覺有些頭大,擺擺手往房間裡走,“普通速溶咖啡而已,少喝點,馬上要睡覺了。”
“嗯。晚安。”
這次也一樣,看見宋吟,他毫不猶豫直接轉身離開了。
“姐姐,你要睡覺了嗎?”
指間佈滿密密麻麻的刺痛,宋南雪索性把外面的紗布一起拆掉,露出那傷痕累累的手。
與宋吟隔了好幾米,宋南雪低著頭,不言不語。
宋南雪木木的抽出幾張溼紙巾,慢慢擦拭著馬克杯外壁,把血跡擦的乾乾淨淨。
“……”季顏猶豫片刻,還是領著他進電梯了。
捂久了的咖啡杯逐漸變得燙手,宋南雪低頭,看向自己淌血的掌心。
她穿著一條香檳色絲質長裙,因為屋裡暖氣足,也沒有穿外套。
因為在山上膝蓋傷得嚴重,宋南雪只能暫時坐回輪椅,好在季顏這房子不算太小,夠他活動開。
“嗯, 宋吟帶她兒子回來了。”宋南雪滑動輪椅到茶几旁, 看見一包速溶咖啡, 直接拆開倒進了旁邊的馬克杯裡。
宋南雪不說話。
近幾年他們開始和宋南雪有溝通了,但也無非是些高高在上的指責和教訓,宋南雪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嗯。”季顏走到餐桌旁,兩手交疊在胸`前看他,“找我有什麼事嗎?”
季顏一面說著一面走進房間,順手關上了門。
“你已經畢業了吧?現在在做什麼。”宋吟問。
“宋南雪,過來。”宋吟命令著。
“沒地方去?”
“你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很久,明天早上我就出門。”宋南雪抱著暖暖的杯子,抬頭笑了笑。
“我這兒只有一個房間。”季顏說。
十厘米高跟鞋、精緻的妝容、昂貴的珠寶……雖然年歲已經不小,可她還是當年那個豔驚四座的女明星,歲月沒能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今天一天傷口不知道崩裂多少次,他也一直沒有換繃帶,現在早已變得髒汙不堪,甚至把潔白的馬克杯都染了血。
季顏在心裡反覆確認幾次, 才想起來宋吟是他母親,前幾年也聽薛書珩說過宋吟和許信之在國外領養過一個孩子。
“抬頭。”宋吟的聲音冷下來。
宋南雪抬起頭,眼裡沒有半點光,空蕩蕩看著前面,偏巧不看宋吟。
果然,宋吟的眉頭又緊緊皺起。
總是如此,上一次交談也是在宋南雪的不回應中不歡而散。
不過今天稍有些不同,兩個人還僵持著,樓梯上忽然傳來輕快的腳步聲。
下一秒,一個穿著運動裝的小孩跑下了樓。他看上去只有三四歲,頭髮卷卷的,眼睛又大又亮,白淨的小臉肉嘟嘟,是個可愛到罕見的小孩。
“媽媽!媽媽!”小孩手裡抓著一包小熊軟糖,歡天喜地遞到宋吟面前,“媽媽,我想吃這個!”
宋吟接過來看了一眼,緊皺的眉頭慢慢鬆開,低頭對小孩說:“你最近換牙,不可以吃這些糖果。”
小孩自然不滿,蹦跳著想要拿她手裡的糖,“媽媽媽媽,我想吃嘛!”
宋吟無奈,把糖果放到一邊,俯身抱起了孩子。
小孩很健康,不胖不瘦,宋吟雖然穿著高跟鞋但也抱得很穩,讓孩子坐在自己臂彎裡柔聲哄著:“乖,媽媽待會兒給小恪做更好吃的。”
小恪本在她懷裡鬧騰,聽到這話立刻停了下來,笑著用力點頭:“好好好!我要吃媽媽做的恰巴塔!”
“那個太麻煩了,媽媽今天沒有那麼多時間,換一個好麼?”
“好!媽媽做的我都喜歡!”
乖巧的孩子伸出兩個小胳膊抱住宋吟的脖子,在她懷裡肆無忌憚的撒嬌,不小心扯到宋吟頭髮了,她也只是寵溺的笑了笑,將他小小的手握在掌心。
哈哈。
宋南雪靜靜看著這副母慈子孝的場面,在心裡悄悄笑了起來。
多好啊,多美妙的場景,美麗的母親與可愛的孩子,兩個人臉上帶笑,愛意在整個屋子蔓延。
只是——
偏偏要挑今天麼?
偏偏要拿季顏給他的糖麼?
一定要這麼對他麼?
宋南雪想要走,但手指剛剛碰到輪椅,又起了一陣刺痛。
本就是個廢物,現在手還傷著了。
宋南雪心裡又生出無窮無盡的絕望,也懶得管手上的痛,用力捏住輪軸,轉動輪椅往門外走去。
外面風很大,初春的仰城依然需要裹厚厚的大衣羽絨服,但宋南雪從醫院出來的匆忙,衣服單薄得可憐。
剛到前庭花園,一陣冷風便呼嘯而來,凍得他微微顫唞。
門口一輛黑色轎車停下,走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男人挺拔英俊氣場極強,大步路過他身邊,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宋南雪勾起嘴唇淡淡笑了一下,慢吞吞離開了家。
他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在國外那幾年一邊治病一邊讀書,性格孤僻沒有朋友,書讀得也不怎麼樣。宋叔他們這些年業務重心又逐漸往國外挪,常常不在家。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想來想去只想著再見季顏一面,所以他來了。
一想到季顏,他又覺得自己很開心,開心季顏同意今天不和他離婚,渾渾噩噩中他又維持了一天和她的婚姻,他是學律法的,他知道至少在法律上他不是孤單一個人。
他懂得知足,他覺得這樣便足夠了。
明天太陽會照常升起,黑暗和星星都將悄悄褪去,他想要看看夕陽的樣子,想要知道天是不是突然明亮起來的。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宋南雪倚著冰涼的玻璃,輕輕哼起年幼時的歌謠,靜靜看著窗外的不斷變化著的一切。
人生過得第一個生日,就這樣安靜的結束了,豐富多彩的一天過後,他又年長了一歲。
“宋南雪?”
身後傳來季顏的聲音,宋南雪回頭,看見身穿淺粉色睡衣的季顏站在客廳裡。夕陽穿過窗戶落到她腳邊,染紅了她毛絨絨的兔子拖鞋。
宋南雪輕輕笑了一下。
“你一晚上沒睡嗎?”季顏走過來,在他身邊停下腳步。
宋南雪坐在地上,兩腿隨意蜷著,受傷的膝蓋處早已滲出血來,為了防止弄髒地面,他把自己的襯衣脫下來墊在了地上,兩隻傷痕滿滿的手也把病號服弄得很髒。
他可憐的像條瀕死的狗。
“姐姐……”宋南雪開口,聲帶像被刀劃爛般喑啞,但他臉上還掛著笑容,“太陽昇起得好快啊,難怪夸父追了那麼久。”
“你在說什麼?”季顏蹲下,看向他的手和腿。
或許是因為冷又或許是因為痛,宋南雪手指顫唞的很厲害,但他自己沒有察覺,瘋瘋癲癲的笑看著季顏,很有禮貌的問她:“姐姐,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包糖?”
季顏搖頭,“我這裡沒有糖了。”
“是嗎,是全給小恪了嗎?”宋南雪又問。
季顏自然聽不懂,“小恪是誰。”
“是——”宋南雪話音未落,突然咳嗽一聲,整個人瞬間脫力倒在地板上,微微弓起腰背蜷縮起來,“是他們的小兒子。”
季顏一怔。
“生日過了,今天我們要去離婚嗎?”宋南雪頭暈的厲害,眼前已經出現了好幾個季顏,時而重疊時而分散,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季顏沒有回答,伸出手想要扶他起來,但剛碰到他,又忽然停住。
“姐姐……”宋南雪手肘抵著地板,甩甩暈眩的腦袋,自己慢慢坐了起來。
他靠著牆角,伸手牽住季顏的胳膊,用力將她攬進自己懷裡。
季顏向他跌撞而去,下一秒便嗅到獨屬於他的氣息。
但這一次血腥味蓋過了雪松與柏樹的味道,夾帶著令人不適的危險訊號。季顏的心跳忽然升了起來,隱約起了不太好的預感。
宋南雪偏頭枕著她的腦袋,髒髒的手將她圈在懷中,依然笑得溫柔恬靜,慢吞吞的說:“新的願望……宋南雪不要再活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