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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18日8點30西城中院
仐夭一邊穿上律師袍一邊奔向停路邊的計程車：“市中院，快！9點的庭。”
計程車內，仐夭認真紮緊了懷裡五本案卷的捆繩，順手撥通了羅律師的電話：“羅辯，你到法院了？我可能得遲到一會。如果不是你提醒，差點忘穿律師袍了！哎，畢竟沒當過刑辯律師，我這律師袍總算是開光了！要是遲到了您幫我跟法官說一聲。”
西城市中院刑庭內，書記員正除錯麥克風和連結看守所法庭的影片。
一老一少兩名檢察官已經正襟端坐在公訴人席位。
羅炎是省城著名律所的年輕刑事律師，正是骨幹年齡。在圓鼓鼓、胖乎乎熊貓般呆萌外表下是一貫的冷靜和審時度勢。
羅炎放下雙肩揹包，換上律師袍。從揹包檔案袋裡抽出庭函，遞給書記員：“仐律師好像被堵路上了，剛跟我來了個電話。”
書記員張曉頂著昨夜加班到12點的黑眼圈，看了看手機：“還有5分鐘就開庭了，她不能早點嗎？什麼人哪，都等她一個。”
羅炎淡淡一笑，將案卷拿了出來：“女孩子嘛，可能事多。拜託，等等吧！畢竟這些天她挺累的。昨天庭前會議就她在場，你也知道她第一次當刑辯，沒什麼經驗。”
張曉一想到昨天庭前會議從早上9點一直開到晚上6點，害的他半夜12點還在趕筆錄，聲音越發冷漠了：“刑事辯護不是民事代理可以隨意遲到，這事兒去問法官吧！”
西城中院安檢處的鐘上顯示離九點整隻剩下了4分鐘。
仐夭抱著一堆卷宗，排著隊。還得一手掃碼、測溫、簽名。好不容易過了安檢，她拉下口罩百米衝刺般衝向法庭。
仐夭抱著案卷，上氣不接下氣撞開了法庭的大門。庭上所有人都望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各幹各的事。
她將案卷重重地扔到了辯護席上，方長長喘了口氣：“媽呀！還好趕上了，這案卷也太——太重了！書記員這是——我的——我的——出庭函和——答--答辯意見！”
張曉接過出庭函，掃了眼答辯意見，轉手將昨天庭前會議的筆錄遞了過去：“昨天看守所印表機壞了，今天補簽下。”
庭前筆錄一共30頁，不算太多，想必是將昨天的內容精簡了。仐夭帶好了口罩，一邊簽名一邊遞給羅炎：“昨天你怎麼不來，我從來沒排過非，庭前會議也不知道有無差錯！”
羅炎接過筆錄看著，支著肘撓著油膩的頭髮：“上週五才給的開庭通知，上週末和週一都在外地開庭根本趕不及，今天的庭也是把其他庭推了才趕過來的！”
仐夭整理了下律師袍的紅色領帶，將案卷整理齊整，抽出了答辯意見和質證目錄，接著埋頭簽寫筆錄：“你抓緊看看有無問題？我估摸著法官們不支援刑訊逼供的排非申請，理由是還達不到刑訊逼供的程度。如果這樣不算是刑訊逼供，那被告被指控的罪名也能算？不就是胳膊肘往內拐！州官放——”
羅炎拿起筆錄擋住臉，輕聲“噓”了聲：“這不是一般案件，謹言慎行！昨天的排非筆錄看了，沒什麼！”羅辯將簽好名筆錄還給了書記員。
仐夭拿出一疊資料遞給羅炎：“你當事人要求提供的證據，昨天庭前會議我給法官了，他沒收。她畢竟不是我當事人，要提你提吧！人家開出這證明也不容易！”
羅炎拉了拉口罩，將圓滾滾的身子埋進了椅子：“如果是無罪辯護，這東西沒什麼用。有罪罪輕的辯護或許有用。他真堅持無罪辯護？一旦定罪可是10年以上？”
仐夭扶了扶眼鏡，將手邊的案卷摘錄又掃了一遍：“昨天庭前會議，他懟檢察官那勁呀！要不是隔著柵欄，估計能打起來。不知他今天表現如何了。我擔心得要命，這人就是一根筋！”
9點整，仐夭的手機準時報時。仐夭連忙按了，將手機關閉。
法庭顯示器上，被告餘慶一身白色防護服被帶入看守所網際網路法庭。法警們已經連線上主審法庭的網路。
書記員張曉見一切就緒，起身站在書記員席上，依例宣佈法庭紀律，提請法官出庭。
三位身披法袍的法官，依次站在了國徽下，站在了莊嚴的審判席上。
等三位法官就位，起立迎接法官的控辯雙方也歸席入坐。
主審法官姜正是名資深法官。判斷一名資深法官其實挺容易的。一看體型、二看眼睛。主審法官姜正體型和羅炎有一拼，屬於長期坐辦公椅的梨型體態。至於眼睛那和仐夭有一拼。都是瓶底厚的鏡片，估計兩人摘了眼鏡後，在50厘米外都無法辨認彼此。
相比之下，檢察官們比法官和律師們好看許多。檢察官老李快退休了，據說這是他退休前的最後一個案件。但老李眼不花，背不駝，今天一身深藍色檢察官服頗襯氣質。若非花白的頭髮出賣了他年齡，從背影上看和身邊的小帥哥不相上下。
至於，他身邊的那位年輕檢察官，無論是仐夭還是羅炎在檢察院摘錄案卷時都沒見過，想必是檢察院的新生力量。他那深藍色檢察官服下是一腔澎湃的熱血，一如剛入職場的仐夭、羅炎們。時間會改變一切的，終有一天他會變成身邊那個堅如磐石、鋒芒內斂的老李。
姜正除錯了下主審席位上的麥克風，望了眼對面被告席上的顯示屏道：“各位，昨天庭前會議已經核實了雙方身份，如沒有補充為節約審判時間我們就直接進入庭審階段了。被告、控辯方有無意見？”
見眾人沒有異議接著道：“現在介紹下參加本次庭審的審判成員。本人姜正任審判長，我左手的法官是林莉，右手的法官是錢楓，書記員張曉。雙方是否申請回避？”
影片裡的被告餘慶木訥地搖了搖頭。
年輕檢察官中氣十足道：“不申請！”
仐夭翻看著手邊的摘錄要點，漫不經心的跟著：“不申請！”
羅炎舉了舉小胖手：“不申請回避。不過法官，昨天我沒參加庭前會議。”
姜正法官點了點頭：“書記員記錄在案，先由控方宣讀起訴狀！”
對席，老李不慌不忙站起身，抑揚頓挫、義正辭嚴地開始宣讀起訴狀：“
控方宣讀起訴書時，羅炎輕聲道：“真決定無罪辯護？風險太大了！搞不好——”
仐夭拿起筆開啟筆記本道：“開庭前的會見，他不是白紙黑字確認了？結果再糟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呀！何況庭前筆錄你也看了，他還是那個意見。”
等檢察官宣讀完畢，法庭審判席上的姜正法官對螢幕道：“因本案特殊，系不公開審理案件，請法庭除法警和被告外清除閒雜人員，關閉法庭大門。被告請起立，請簡要介紹下你的身份情況和逮捕時間。”
螢幕上，法警關閉了看守所法庭的大門。被告餘慶一身累贅的站了起來：“我叫餘慶，1980年12月3日生，家住西城太湖小區111號402室。我在某所工作，為一般保密人員。2018年7月10日被逮捕。”
法官點了點頭：“其他昨天已經核實了，不再重複，法警解除被告械具，被告可以坐下了。被告你對剛才檢察院的指控有何意見？”
法警剛解除他的械具，餘慶便站了起來。身邊的法警連忙制止，將話筒移到他跟前，示意他坐下發言。
望著法庭的被告餘慶突然靜默起來，他靜靜地望著法庭一言不發。
仐夭一顆心不由得又被他提到了嗓子眼，千萬、千萬別再發揮他昨天的風采。
姜正法官見他一動不動注視法庭，伸手關閉麥克風輕聲對書記員道：“是不是故障？網路連線著嗎？”
張曉搖了搖頭：“正常。”
姜法官於是將麥克風切換了回來。
螢幕上餘慶終於換了個姿勢，他對著麥克風平靜道：“無罪，我是被冤枉的。”
羅炎輕聲嘆了口氣，將手裡有罪辯護的辯護詞塞進了包裡：“現在是沒有回頭路了，只能無罪辯護了！”
姜正法官抬頭問道：“兩位辯護人是什麼意見？”
仐夭深吸一口氣道：“我方認為被告無罪！控方證據不足以證明被告犯罪，我方將在答辯中陳述理由，請書記員按照我剛提供的答辯意見予以記錄。”
羅炎望著影片上的被告餘慶道：“我尊重被告的意見。”
姜正法官舉起法槌：“現在正式開庭！”
法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