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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孃親，沈大哥，快嚐嚐這個油條如何？”
劉梅拿起一根油條，只從聲音就可判斷它的酥脆程度。
“真不錯，有點鹹味，不是白麵的味道，香，真香！”
沈懷瑾吃了一個沒說什麼，只是又拿起一個，陳吾清就知道成了。
這兩天需要等趙掌櫃的豆子來，首要任務便變成了去鎮上採購豆腐腦滷子所需的材料。
等豆子到了，就配合鹽滷將豆腐腦和豆腐全做出來。
今天的油條也獲得成功，相信過不了多久，她能攢下錢在鎮上開一家早點鋪子。
一頓飯過後，劉梅有些乏了，陳吾清就哄著她去睡了。臨了收拾一下廚房，一切收拾妥當，又給“小乖乖”割了一小捆草。
“小乖乖，乖乖的啊，吃飽了好乾活。”
陳吾清把豆子也泡好了，百無聊賴之下，就開始回憶劉梅教她的編竹筐，毫無懸念地，手指受傷了。看著這眼紅的鮮血，她總有種心悸的感覺。
“我上一世是猝死的，應該不會吐血吧？”
“那原來的陳吾清摔下山崖，應該會吐血吧？那我現在這是因為她的身體下意識的？”
陳吾清現在瘋狂想知道原主為什麼會掉下山崖，這就好像打遊戲過劇情但是前情提要有個BUG沒有修，著急得她抓心撓肝的。
左右今天豆子都泡好了，拉磨的事情也都解決了，不如去找沈懷瑾，和他一起上山。
真不是陳吾清自己沒那個膽量，在原主的記憶中，她出去這個村子的次數都很少，更別說上山去了。她對東山一點都不熟，自然要去找一個恨不能一天到晚住東山上的人帶路啦。
“沈大哥！”
“清清，有什麼事情嗎？”
沈懷瑾正在磨著今天剛買的那塊鐵塊。
旁邊放著的是擦拭過的弓箭，這是他吃飯的傢伙事兒，每一支箭的箭羽都是鷹羽，箭頭是純鐵打造，因為保養的很好，所以看不出有什麼生鏽痕跡。
“沈大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帶我上山啊？”
沈懷瑾的眸色暗了暗，“為什麼這麼著急？”
陳吾清擺弄著弓箭，裝作心不在焉道：“我是想看看山上的風景嘛。”
沈懷瑾一眼看穿她的謊言，軟聲勸道：“你且再等幾天。”
他需要把上山的路多走兩趟確保安全，過兩日把捕獸夾全清了再說帶妹妹上山。
“等多久啊？”
“你可知道，尋常獵戶上山也是要三五成群的。”沈懷瑾嘆一口氣，他完全想不出為什麼她這麼想要上山。
他自己對墜崖的事情也有所懷疑，可是最近他每日都去看，沒發現什麼異樣。
陳吾清想去，他不會不帶她去，但是對於什麼時候去、怎麼去，他有自己的計劃。
“再等我幾天吧。”
陳吾清好說歹說，也沒能得到一句肯定的答覆，無奈只能先回去。
“哎喲，這不是清丫頭嗎？”一位婦人從旁邊走過，看看她又看看送出門的沈懷瑾，“也是，沈獵戶和你是青梅竹馬，你們談婚論嫁是應當的。”
平時都是劉梅與陳吾清一起去，那意思就是長輩帶著晚輩去串門，可現在不一樣，現在只有陳吾清一個人，又不是痴傻的狀態，眾人難免多疑，何況這人是村子裡著名的大嘴巴——花嬸子。
“花嬸子，可別亂說。我和清清只是兄妹關係。”
沈懷瑾連忙澄清，自己倒沒什麼，妹妹尚未出嫁，傳出去對名聲不好。
以往大家都知道他是照顧痴傻妹妹，但是現在陳吾清的腦子好了，萬一有什麼閒言碎語傳出去，被有心之人利用，陳吾清的清白可就不保了。
陳吾清可不管他們的心理活動，只覺得你眼前的女人太吵了。
“花嬸兒，我這十幾年過得您不是不知道，沈大哥雖與我沒有血緣關係，可是村裡人都明白，沈大哥待我是勝似親生妹妹，你可別再說這樣的話了，不然讓別的村的人聽去，還以為咱那麼陳村的人不檢點呢，到時候您女兒找人家的時候可就沒人敢提親了。”
花嬸兒的女兒曉麗，是陳村數一數二的漂亮小姑娘，十歲時就已經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了。
現在年方十五，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一張瓜子臉長得恬靜乖巧，十分惹人喜愛。
她一直把自己的閨女看作是自己翻身的機會，離開這破落的陳村。眼下聽陳吾清這麼一說，趕緊“呸呸呸”幾聲。
“你個丫頭別亂說，說你倆呢..怎麼竟攀扯到我這兒？”她嗓音中有些發虛。
陳吾清則是乘勝追擊，“哎呀花嬸子，咱們這個村子裡面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去找一個沈大哥都要被您誤會成是談情說愛，前幾天來的兩家向曉麗求親的，不知道會不會多想喲！花嬸子您可得當心點啊！”
她為了讓自己的閨女更值錢些，前前後後已經拒絕了好幾家說媒的，不是嫌給的聘禮少，就是嫌人家的規矩不全，總之就是挑三揀四。
花嬸子也是慌了神，趕緊否認，“哎呀，我沒誤會，不是不是，我是說，你們肯定是親兄妹，親兄妹，我可沒說你們談情說愛，你們也不能出去亂說！”
“那是自然。”沈懷瑾眉頭緊皺，聲音不自覺地提高。
“那我先走了，你們可千萬不能往外亂說！”花嬸子落荒而逃。
陳吾清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懷瑾見她沒言語，怕是她多想，於是開口勸解道：“清清，今天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花嬸子就是那樣的人。”
“聽人說，她是等著鎮上的錢三公子來娶她的女兒做七姨娘呢。”
陳吾清依舊眉頭緊鎖，因為她覺得這件事情其實很說明問題。
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意味著她的言行必須受到約束，哪怕她腦子裡裝著再先進的思想，也絕不能表露，誰都不知道人們聽到這些事情的時候是接受還是抗拒。
何況，現在都城裡還有一位掌權者，生殺予奪，全在他一念之間，如果鋒芒太露，稍有不慎，是會死於非命的。
所以她一開始的打算，就是“要擅長放棄”，畢竟重活一回不容易。如果有什麼隱患，她會第一時間除掉。
劉梅懷疑她的身體，她推脫是神仙相救，突如其來的菜譜，也是推託神仙怕沒有傍身的手藝才教給她的。生在這個時代，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加上剛剛說的錢三公子，陳吾清總覺得原主墜崖與他有關，每次一想起這個人，這副身體就會莫名心悸，那絕不是正常的反應。
今天沒能說服沈懷瑾帶她上山，不代表以後他不會鬆口。陳吾清也明白，他是怕她應激，但現在看來，自己有必須去的理由。
不過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沈大哥，其實今天孃親也問過我，對你是否有超乎兄妹的情誼在。”剛一開口，陳吾清也被自己異常冷靜的語氣驚訝到。
沈懷瑾面色稍變，似乎對此有些不知所措：“清清，我、你...”
陳吾清擺擺手，示意他讓自己說下去，“我十幾年痴傻，今朝方才好轉，我對於男女之事一竅不通，亦不知道何為情愛。但是今日花嬸子能有此言也不無道理。”
沈懷瑾看去，陳吾清的眼神中隱有擔憂：“若是放在以往，別人都不會想著求娶一個痴傻的人，可是現在我一是腦袋好了二是有老神仙教的傍身之法，多少能賺些錢，我也已經十七歲，等到以後肯定有人家來求娶。”
她以商量的語氣詢問沈懷瑾：“所以我想問你，你對我是否有男女情誼？”
“倘若日後我真要嫁人，那也要嫁一個知根知底的人，所以與其與旁人成婚，不如和你一起。”
陳吾清這番話，是要把自己的婚事當做一個談判，她是那個瘋狂而剋制的莊家，在判斷自己所選擇的人是否願意坐上賭桌、接過骰盅，和她賭一局。
而眼前的男子亦在靜靜聽著，臉上已沒有剛剛的不知所措，相反，他確實在思考要不要接受這個提議。
他的眸子漸漸冷下來，眼中多了許多陳吾清看不清的情緒。
良久，他終於開口。
“清清，我對你無男女之情。”
“我對你只是兄長對於妹妹的照顧，絕無男女之情。我以後會一樣照顧你，對你好。若日後有男人求娶你，我必定能做你的依託。”
陳吾清對於這個回答已經有了預想，她不想強求，如果硬要把一個人綁在和自己一條船上，保不齊會翻船。
為了自己能長長久久地在這裡生活，她必須謹慎選擇。
秋風悄起，捲起額髮，使得陳吾清看不清面前男人的真實情緒。
她突然想回去收拾一下菜園子。
“好，既然這樣，那這件事情希望沈大哥不要往外說。”
沈懷瑾點點頭，用依舊沉穩的聲音答應她，一如既往。
她能嗅出那裡面藏著的禮貌與疏離。
沈懷瑾越是對她客氣，她越是能聽出那句“你是孤身一人”。
那種孤獨是任何聲音都沒辦法掩蓋住的，她和陳吾清一樣，她就是陳吾清。
沈懷瑾望著她回去的方向久久站立。
他已經二十有一，按理說早該談婚論嫁 ，可是他有仇要報，他不能禍害任何一家姑娘。
秋風下，孤獨的人亦成雙。
回到家時，劉梅還在睡著，她這幾天因為擔心閨女，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點，又加急編筐，這會兒才能真正放心休息一下。
陳吾清打了小半桶水，又去東屋拿了小鎬去屋後頭的小菜園。
菜園裡幾乎已經不長新菜了，今天又炒了一盤兒，現在只剩零星一點黃菜葉了。想來劉梅是特意揪的嫩葉子。
環顧四周，陳吾清釋然。她現在雖然是在“異地他鄉”，但是有房屋可住，田舍可耕，親人在側，友人相幫。不錯了。
她把菜園周遭的雜草一個個拔除，又一寸一寸地鬆了土。
籬笆早已在風吹日曬中解體，鬆鬆垮垮的，稍微使一點勁兒就倒了。劉梅一個手藝人，籬笆都能荒廢至此，可見平日裡是都在忙著編竹筐。
沒了籬笆的阻攔，她又將菜園子往外各自擴了一丈左右。
說來奇怪，一個人靜靜勞作時，她非但不覺得累，反而感覺很愜意。
明天去鎮上，買點適合秋天種的蔬菜，給冬天做做準備。
一直忙到傍晚，殘陽似火。
“清清，清清！”聽見劉梅焦急的聲音，陳吾清趕忙一邊應著一邊跑過去，害怕是劉梅出了什麼事情。
“孃親，我在菜園子這兒，怎麼了？”
劉梅剛醒不見女兒這才焦急尋找，現下看見忙得一身土的閨女，很是心疼，嘴裡哎呦個不停：“你怎麼又忙去了，身體怎麼吃得消啊？快進屋喝口水。”
陳吾清憨憨笑著：“沒事，我就是閒不住，又給咱們的菜園子墾了一小塊地。”
“墾了菜園？”
“對，兩側都墾了約莫一丈。”一下午都沒喝水的陳吾清此時渴得不行，灌了兩碗水才緩過來。
劉梅皺眉阻止道：“你看看你，現在要懂得害羞些，沒個女孩子家家的樣子。”
“孃親，我只想陪在您身邊，好好孝敬您，其他的什麼都不想。”
“那怎麼行，女人家都是要嫁人的。”
“孃親您想啊，那些人當我痴傻的時候不喜歡我，現在好了又過來求娶的，明擺著不是喜歡我，而是想要一個做飯洗衣的媳婦罷了。孃親~”陳吾清撒嬌道：“您真的想要我嫁給一個不愛我的人嗎？”
劉梅想起自己與陳老三的相遇。大災之年，自己跟隨逃荒的百姓一起來到東山縣時，縣令昏庸，不肯撥錢賑災，也不肯說服鄉紳開倉放糧，是幾個村子的百姓聯起手來，才把鄉紳打倒，將糧食發放給難民。她就是在那時候遇見的陳老三。他不像別人那樣認為自己是不乾不淨的女子，還把自己救下的沈懷瑾也一併領回了陳村。哪怕之後又鬧旱災，他也沒苦過她們娘倆。
思及此，劉梅也同意了陳吾清的想法：“是該找個知根知底的，你覺得懷瑾如何？”
“孃親，我已經問過沈大哥了，他說對我絕無男女之情，只是把我當做妹妹看待。”
“真的？”
“嗯嗯，我能聽出他是認真的，他還說以後會像孃家人一樣照顧我。所以以後可別說這話了，讓人家難堪。”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劉梅也不再說了，既然沈懷瑾沒有意思，再問下去難保不遭嫌。
“行，娘都聽你的。”劉梅眼看著閨女利落地打水洗手，臉上洋溢著幸福，她做夢都不敢夢到的場景，如今真真實實發生在眼前，饒是過了好幾天了，她還是有些恍惚感。
不過既然她的寶貝閨女已經痊癒，那天底下，應該沒有她們克服不了的困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