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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湖旁，趙念生困獸一般地看著緩緩逼近的兩人，他身後是一段陡崖，再往下是深不見底的湖水。
瘦猴一樣的男人咧開嘴，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齒：“沒力氣了？一開始捱了那槍多痛快！”
“你說，你要是掉湖裡，就不能算我們兄弟倆動手了吧？”像是想到了什麼，瘦猴慢騰騰地舉起火銃，卻沒有瞄準趙念生，而是瞄準了他腳下站著的地方，吊梢眼裡滿是不懷好意。
趙念生繃緊小腿，第一次和兩個人搭上話。
“知道芝麻地裡撒黃豆叫什麼嗎？”
八竿子打不著的話聽得兩人一愣，瘦猴下意識地接了一句。
“什麼？”
趙念生眥咧嘴，臉上無端地帶上了匪氣。
“雜種！”
“你媽的！”反應過來的瘦猴惱羞成怒地扣下扳機。
然而趙念生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兩人也沒想到，被逼到絕境的趙念生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話音還沒落他已經飛身撲上前，趁著兩人愣神的功夫抱住了高個男人的腰。
然後扭轉方向，把他往湖邊推。
帶一個不虧，帶兩個血賺！
高個男人被撲得踉蹌了好幾步，回過神後和趙念生扭打在一起，他用手肘狠狠地撞在趙念生的肋骨上，後者悶哼了一聲，卻沒有鬆手。
眼見兩人離陡坡越來越近，瘦猴罵了一聲，扔下火銃上前幫忙，他抽出短匕，伺機尋找機會。
恰在這時，一道身影閃電般地從林子裡躥了出來，悍然無畏地撲向瘦猴，咬在他拿刀的胳膊上，瘦猴被拽倒在地。
大黃死死地咬住不鬆口，拼命甩頭。
瘦猴吃痛地慘叫一聲，心底的兇性徹底被激發，他顧不上右胳膊的傷勢，左手摸索著掉在地上的匕首，朝著大黃狠狠刺去。
大黃靈性地鬆口躲過。
瘦猴掙扎著爬起來，身上冷汗涔涔。他的袖子破了道巨大的口子，遭撕扯的部位鮮血淋漓，幾乎被生咬下一塊肉來。
一人一狗對峙著，瘦猴眼裡兇光畢露，拼著小腿又被扯下一口的代價，撈起了剛才扔下的火銃。
然後瞄準了趙念生。
才閃身躲開的大黃毅然決然地撲了上來。
瘦猴調轉槍頭，以槍作棍，狠狠地敲在了大黃的腦袋上。
餘光瞥見這一幕的趙念生雙目赤紅。
“大黃松口！
“跑啊！”
他的形勢早就不容樂觀，失血過多的眩暈感逐漸襲來，能纏鬥到現在，完全是憑著一股勁兒在撐著，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陪了自已十幾年的老夥計送命。
大黃被槍筒掃到地上，它趔趄著爬起，爬起又倒下，努力地站直身子。
“我叫你跑！咳咳”趙念生瘋了似的要往大黃這邊來，這次換成是高個子攔著不讓他離開。
太陽已經落到了天際線，趴在山頭看著塵世間，餘暉斜照著湖面，波光粼粼得極為好看。
大黃嗚咽了一聲，回頭看了眼趙念生，開始朝著湖邊跑，開始還有些跌跌撞撞，然後越跑越快。
氣急敗壞的瘦猴瘸著一條腿，好不容易用左手補完彈藥，將槍托抵在身前，接著瘋了一般地朝著大黃掃射起來。
高個子滾到草叢裡，被揚起的煙塵糊了個劈頭蓋臉。
“你瘋了！”
他看到大黃，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誰知道大黃直接略過了他，甚至沒有再看趙念生，直直地朝著湖邊跑去。
在趙念生魂飛膽裂的目光裡，朝著陡崖一躍而下。
這崖只有三四米高，但底下遍佈了一圈嶙峋的怪石，運氣不好落在上面，不死也註定落下殘疾，更別說大黃剛剛捱了一棍子。
趙念生再也顧不上其他，手腳並用地爬到崖邊，朝下面看。
大黃側著身子，靜靜地趴在一塊石頭上，石頭上血跡瀰漫。
“老子現在就送你下去陪那隻畜生！”瘦猴一瘸一拐地走近，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
他再不廢話，對準趙念生扣下扳機。
緊接著，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幕出現了。
火藥的執行軌跡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以一種不可能出現的弧度倒飛到了他眼前，灼熱的火舌燒得他的頭髮都開始捲曲起來。
這超脫常理的景象嚇得瘦猴癱坐在地上，隨即腦門傳來一陣劇痛，他兩眼一翻暈了過去，秦箏收回手，臉色臭到極致。
細看之下三人都有些狼狽，秦箏的頭髮上沾滿了草屑，謝沅的衣服上掛了好幾處泥漬，最慘的是鄒炎焱，臉上黑一塊白一塊，就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勉強能看出是個人型。
又順手拍暈了草叢裡躲躲藏藏的男人後，秦箏才看向水波微漾的碧湖。
不是他們想搞什麼千鈞一髮登場救人那一套，而是鼎湖山有古怪。
她，謝沅，再加一個半桶水的鄒炎焱，硬生生地被困在山裡困了一個多時辰，謝沅在陣法上的造詣，不說當世最強，但能壓得他還不了手的老頭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就連她想要一力破萬法，強開一條路出來，都被那些草木以柔克剛地堵了回去。
是的，草木，不起眼的花木能瞬間長至幾人高，上一秒還是路的地方轉眼就變成沼澤，更不要說那些讓人防不勝防的小蟲子，冷不丁地就衝出來給你一口。
不致命，但很管用。
就好像，這山裡的每一處地方，都由著佈陣的人隨心所欲地呼叫。
這特麼得是什麼怪物？！
秦箏臉色難看，謝沅的眼裡也是罕見的凝重，兩人不錯眼地看著風浪漸盛的碧湖。
湖裡有東西。
至於鄒炎焱，則是閃身到了崖邊，想要下去把大黃的屍骨帶上來。
卻有一條銀線纏住他的腰際，阻止了他的動作。
“別下去。”
“你，你們是神仙嗎，我求你，救救大黃吧。”向來沉默憨厚的漢子眼裡滿是血絲，面露希冀地看著鄒炎焱。
剛剛那些他都看到了，他們那麼大的能耐，一定有辦法把大黃救回來！
鄒炎焱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他們到的時候，大黃已經沒有呼吸了。
“趙叔，你先好好休息一會兒。”
秦箏揮手，柔和的靈力星星點點地鑽進趙念生的身體裡，幾處嚴重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睡意從四肢百骸湧上來。
趙念生強撐著不想睡去：“你。”他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就不受控制地閉上雙眼。鄒炎焱將趙念生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然後乖乖地退到秦箏和謝沅的身後。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山與天的交際處，升起一彎皓月，亮得驚人。
月華灑在湖面上，水波繪了層銀邊，碧湖中央，湖水開始翻湧，漩渦越來越大。
秦箏的煞氣縈繞在指尖，一眨不眨地看著出水的東西。
那是一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極盡了造物者的偏愛，一筆一畫皆是精雕細繪，藻綠色的頭髮帶著水色，月光下說不出的神性。
他生著一對鹿角，纖長的脖子下，蛇身鷹爪，肖似神話中的青龍。
秦箏的瞳孔驟縮，呼吸聲輕不可聞。
“山神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