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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生帶來三百兩黃金，約定一個月以後，程老爺將親自來拜會春茗。
曹媽媽心想，到那時春茗的傷也好了，心裡一塊石頭終於落地，千恩萬謝送走杜月生，回到平和居，仰身躺在軟榻上，又愁眉苦臉起來。
讓春茗就範是件頗為棘手的事，特別讓她乖乖兒就範，更是難於登天。
日子波瀾不驚一天天過去。正如春茗所料，曹媽媽對自己被襲這件事，鉗口不再提起。
八哥將琴師盯得更緊，發誓不會讓春茗再受到半點傷害。
半月之後，春茗拆下繃帶。
在八哥的精心照料下，春茗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舉手投足之間，也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生氣風韻。
水仙居。
八哥接過春茗的碗，開心一笑，說：
“嵐姐兒的胃口，是越來越開了，氣色也一日勝過一日，瞧著真令八哥高興。”
“都是八哥照顧的好，八哥的手藝咋就那麼好呢，燒出的菜噴香可口，用不多久，你定將姐兒給喂成個大胖豬了。” 春茗歡快的說。
八哥被誇得滿臉通紅，不好意思道：
“伺候姐兒是八哥的福分。”說時，滿眼的光彩，漸漸黯淡下去，他變得有些傷感。
“嵐姐兒，現在身子好些了，你打算甚麼時候走？”八哥認真的問。
春茗吃了一驚，滿臉疑惑。
“走？誰說要走了？”
八哥說：“我跟外頭的郎中商量好了，想必不會出差錯，你拿定主意到底啥時走？”
春茗這才想起，當時只是隨口應承的一句話，想不到八哥還真上了心，她心裡既感動又著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若八哥設計不周，稍有不慎被曹媽媽察覺，後果不堪設想，不死也得脫層皮！
春茗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接著故意嗔道：
“是不是八哥不想見到姐兒了，趕姐走啊？”
“不不不，八哥絕不是這個意思。”八哥雙手亂搖，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春茗不忍，忙安慰道：“姐是開玩笑的，姐相信八哥，八哥留都留不夠，又怎會趕姐走呢，是不是？”
八哥揉揉發紅的眼睛，這才破涕為笑，說道：
“嵐姐兒與這樓裡的其他姐兒不一樣，八哥瞧得出。
“以前我怕姐走，千方百計的想討姐歡心，於是就把菜燒得更合姐的口味，搜腸刮肚得來幾個笑話，也是為姐兒聽了開心。
“可現在看到姐兒這般遭罪，我又巴不得姐兒快點離開這人間地獄。哎，人就是這麼奇怪，世事也是這麼變化無常。”
八哥嘆息一聲，彷彿萬丈紅塵，已經被他全然看破。
春茗已經確定，八哥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她搖搖頭，說：“你放走了我，怎麼向曹媽媽交代，她會饒了你麼？”
八哥說：“我想不了那麼多，走一步算一步，只要你能脫身，怎麼向曹媽媽交代，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會打……你的。” 春茗脫口而出，卻把“死”字狠命吞了回去。
“就算被她打死……”八哥話沒說完，春茗一把捂住他的嘴。
八哥掙脫春茗的手掌，繼續說：
“……也沒啥可怨的，常聽姐兒們說，富貴在天，生死有命，八哥的壽限，打從孃胎裡出來，就已經有了定數，閻王爺叫你子時去，你就挨不到丑時。”
說罷，八哥無所謂的一笑，像個大英雄一般大義凜然，無所畏懼。
春茗的心隱隱作痛，八哥的話是違心的，對死他沒有這麼從容。
春茗的眼角，漸漸溢位淚水。
“不，若要用八哥的命，去換姐的自由，那姐寧願永遠不出去，姐願陪著八哥一直到老。”
八哥甜甜一笑，兩朵紅暈飛上臉頰。
“八哥不願姐陪到老。八哥瞧出來了，姐不願接客，是不願走其他姐兒們的路。姐的前程好著呢，出去了就能尋著一如意郎君，結婚生子，過上幸福可心的日子。”
“八哥，你不是說過……你喜歡姐麼？”春茗淚眼婆娑的望著八哥。
八哥淒涼一笑：“八哥喜歡姐，不是男女之情那種喜歡。姐善良、純潔，就像聖山上的雪蓮花，八哥對姐，更多的是敬重。若是那種喜歡，八哥不配。”
春茗泣不成聲。
八哥揩了一下眼淚，繼續說：“雖說嵐姐兒暫時無虞，可是，呆在攫春樓久了，遲早要被曹媽媽往火坑裡推，等到那時，要想脫身就真的無路可尋了。”
春茗低下頭，心亂如麻，沉默良久才堅定的說：
“要走咱們一塊兒走，是生一起生，是死一起死！”
八哥的眼裡噙滿淚水，他搖搖頭，哽咽道：
“八哥不能跟你一起走，兩個人逃，目標太大容易被發現。你脫了身就趕緊跑，跑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要回頭看，攫春樓不是你留戀的地方，你不用擔心八哥。人生於天地之間，生老病痛，他自會保全自己的。”
“不，我走了，無論如何是放心不下你的。你不走，我也不走！” 春茗語氣堅決，沒有絲毫迴旋餘地。
八哥面露難色，張張嘴終究沒有講出話來，只得點點頭表示答應。
春茗仍不放心，說：“你要親口答應我。”
八哥無奈，依了春茗說：“我答應和你一塊兒走！”
春茗這才罷休，卻鼻子一酸，眼淚簌簌落了下來，忙別轉身輕輕地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