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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樂之器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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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絃為益友,兩耳是知音。

《船夜援琴》唐•白居易

李躍山比廖中石先回到西院。

李躍山謄抄了一份勘驗報告,“那位胡姬四十八歲,漢人與胡人交融的血統,身體看著強壯,其實內裡虛空,是香料讓整個人看起來面色紅潤有光澤,好像很精神的樣子,已經是乾鍋熬湯之狀。”

廖握瑜看著廖中石也闖進來,氣喘吁吁的,李躍山為廖中石倒了茶水,廖中石一飲而盡了。

廖握瑜趁廖中石沒有掏出袖子裡藏好的東西以前,問,“各府衙可有白石哥的訊息?”

廖中石只是搖搖頭。

廖握瑜又讓李躍山繼續講述冉孃的勘驗報告。

李躍山說,“仵作說即使兇手不下手,冉娘也頂多只是一二年間的事情,兇手力氣很大,從背後勒住了冉孃的脖子,冉娘脖頸處有她拉車繩子的痕跡,雙手也有繩子的勒痕,鞋子的底部因為兇手比冉娘高力氣有大,憑雙手吊起冉娘,她掙扎時雙手與地板接觸也有磨損,吊死後換上白綾懸掛在房樑上,死因單一併不復雜。”

廖握瑜便帶著廖中石和李躍山去了蘭巷。

廖握瑜對比了一下口供和門口的木牌子上的名字,樂姬和小月娘子分別住在冉孃的左右,立春娘子的房間更是和冉娘隔了小月娘子的房間。

廖握瑜敲開樂姬旁邊芎孃的房間門,芎娘表示冉娘離世的那個晚上,她在平康里姐妹家中照顧病重的小姐妹,不過那晚很炎熱,她走得衝忙,半碗米飯就放在桌面上沒有收好,居然也沒有餿壞。

蘭巷最內側最好的房間,就是這五個上等優伶一人一間房住在一起,外間雜亂許多,住的人也多,對面就是司樂堂的角門,出入司樂堂很方便。

廖握瑜又爬到冉娘房間的屋頂,又看了附近幾間房的屋頂。

廖握瑜看見冉娘房間所有的窗戶都開啟了,而四面牆的十六張簾子也被綁起來了,廖握瑜命人把簾子復位,發現四面牆被簾子遮擋得分外嚴密,簾子是特製的還很厚實,說話都有迴音。

廖握瑜又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塊可以活動的牆磚。

廖握瑜明白了很多事情。

廖握瑜讓李躍山和廖中石分別出去打聽一下,有沒有人大量採購過冰塊。

李躍山和廖中石回西院稟報,“有一個高大的胡人女子,聲音很好聽,在冉娘死的那天把城中所有的冰塊採買一空了。”

可惜那胡人女子帶著帷幔,看不清臉,只是身上的香料特別香。

廖握瑜就讓人把廖懷瑾請過來,卻來人讓他帶著人去內堂。

廖握瑜帶著廖中石和李躍山去了內堂。

廖握瑜坐在下首右側,挨著廖夫人落座,廖中石和李躍山站在他後面。

廖斌帶著葉伯。

廖夫人帶著藥嬤。

廖懷瑾帶了東院副主事張幹。

廖斌說,“邊縣奏報里正發現了廖白石的行蹤,可是他打暈里正逃走了,還偷盜了一富戶紋銀20兩,邊縣已經在圍捕廖白石了。”

廖握瑜說,“白石哥既然已經搞到了銀子,首先就會把銀子換成銅錢,他必須回州府,而且他很有可能再探蘭巷,畢竟他要找的訊息只能落在冉娘身上。”

廖懷瑾說,“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兩邊都有行動計劃。”

廖握瑜說,“我知道冉娘之死是如何佈局的。”

廖懷瑾喝了半盞茶,“你詳細說一下,當時那一幕很嚇人。”

廖握瑜說,“其實很簡單,這個兇手和冉娘很熟悉,所以這個兇手殺了冉娘卻肯救走白石哥,她應該是先把冉娘勒死了,掛在房樑上,她再把早前採買的冰塊都放在冉孃的屋頂上面,屋頂剛好能裝載冰塊,第二天太陽昇起所有融化的冰塊變成水順著後面低落的屋簷滴進後面的花槽裡,無人在意,所以相鄰幾位娘子覺得冷,而芎孃的飯放了一晚上沒有餿,冉孃的準確死亡時間也因為冰塊的影響無法細化,就像是聽到冉孃的聲音,忽然樂聲一停,冉娘就被吊死了。”

廖懷瑾說,“那聲音一直有迴響,像是鬼魅的聲音,我可能是香料入迷了。”

廖握瑜說,“非也,那香料是迷香,仵作勘驗過了,那迷香很有效果,只是要一段時間才能生效,並不能使人進入幻覺,為什麼我直接說那個兇手和冉娘十分熟悉,因為她知道冉孃的簾子是可以隔音和迴音的,冉娘除了白石哥這個情感牽絆,最看重的就是舞蹈,她是練迴旋舞的,她的隔壁小月娘子是一等一的古琴大家,中州也曾追捧過她的技藝,可惜小月娘子25歲已經年紀大了,小月娘子每隔五日都會奏一曲王維大家的詩話佳句,冉娘便敲開了一塊牆磚,放了一個傳聲筒一樣的器具,四面隔音的簾子不斷地迴旋著那器樂之音,兩耳為知音,冉娘就可以盡情地練習舞蹈,然後兇手如法炮製,只不過不是奏樂,兇手是清歌一曲,再抽走傳音筒,放好牆磚,一切就跟沒有發生過一樣。”

張幹問,“那就不能冉娘自已唱的嗎?”

廖夫人回答,“冉孃的嗓子不行,她我是知道的,舞樂動人,可是歌喉非常差,司樂堂剛辭任的唱曲人還可以,但是也絕對沒有懷瑾說的那樣好聽。”

廖懷瑾問,“為什麼夜晚清歌,沒人出來攔阻。”

廖中石說,“那是蘭巷,即使夜半奏樂大家也習慣了,從來沒有更多的言語,因為這種舞樂人夜半更有感覺,彼此都會遷就也就習慣了,而且悅耳的歌聲其實不打擾人,因為都是懂得欣賞的人。”

廖懷瑾說,“那冰塊找到什麼線索嗎?”

廖握瑜說,“商家只記得是一個聲音很好聽帶著帷幔的高大胡姬。”

廖懷瑾雖然不相信怪力亂神,可是這一刻他才真的安心了,因為刺史府可以張貼榜案解釋清楚,以免百姓以訛傳訛,帶來更大的動亂。

張幹已經準備好寫榜文了。

廖懷瑾對很多雜事並不上心,也沒有和廖握瑜一爭高低的心態,張幹吹捧和撫慰的話語全堵在心裡了。

廖夫人於是單獨召見了張幹。

她知道張幹是個有能力的,也是圓滑的人,更知道有實權的人家裡,兩個兒子間是要有一些風波的。

廖夫人對著跪著的張幹,“懷瑾心細卻不敏感,握瑜心大卻很能與人共情,懷瑾看著冷淡其實好搭話只是很難交心,握瑜並不好講話可是熟悉以後會直接率真,握瑜書讀得不差,聰穎過人,雜務很多,當家有失威儀,也不願意時時兼顧全域性,懷瑾呢,聖賢書通透,道理通透,觀人通透,時時顧及全域性,有些東西他不會的,他認為該會的人會了就行,天子把握全域性也是丞相務政將軍領兵,所以懷瑾從不在些微小事上爭所謂的高低,兄弟倆各司其職,一直和睦,家宅安寧,我希望保持現狀,張主事可明白?”

“張幹明白。”

“那就回去吧!”

張幹正欲起身離開。

廖夫人又說,“等等,賞張主事二十金,文房四寶一套,匕首一把。”

張幹又是磕頭謝恩。

廖夫人受禮以後離開了,張幹從藥嬤手裡接過恩賞才離開了。

張幹回到東院,廖懷瑾已經知道他領受恩賞一事,而且神色自若,張幹這個時候才覺得這位大公子真的不簡單。

廖懷瑾緊張榜文一事,督辦張貼榜文一事,還派遣小吏為不識字的百姓宣講這件奇事。

冉娘一事的神秘面紗揭下來了,百姓也不再好奇更不會過分關注。

小月娘子聽聞冉娘是知已,求得廖知遠的同意,在大街上連續演奏十天古琴,為冉娘籌買一副上好的棺木。

一曲《高山流水》重酬知音,這是小月娘子最後一次演奏這首曲子,她已經決意十天以後不再演奏這首知音曲子。

蘭巷對夜半樂之音不是寬容,而是理解與尊重。

廖握瑜聽了古琴曲,捐錢五百文。

他本來準備了一貫錢,可是看一眾文人墨客公子佳人紛紛駐足慷慨解囊,也就只留下了五百文。

張幹也替廖懷瑾捐了一貫錢。

最後,冉娘不僅有一副上好的棺木,還能穿著一身新的絲綢舞衣下葬。

這也算是舞樂之人最大的幸事了!

廖白石看著這一幕,他也只能以一串冰糖葫蘆換取一個孩童替他去捐獻十文錢,他身上的銀子不顯眼,他還沒找到換銅錢的安全地方。

其實,廖白石不是冉孃的知音,他不喜歡冉孃的舞蹈,認為那是取悅他人的媚態而已。

廖白石看著廖懷瑾安排張貼的榜文,也大抵明白了冉娘不是廖懷瑾殺的,知道這肯定是冉娘背後的勢力殺人滅口。

廖白石對未來之事十分迷茫,他不能找到自已的方向。

他不敢回去找養父廖知遠。

他也接觸不到弟弟廖中石。

可是,他一轉身就看見笑成狐狸樣子的齊辛。

大街上人太多了,廖白石不敢在這個地方和齊辛起衝突,也只能跟著他走到了偏僻安靜的地方。

廖白石一直提防著齊辛,沒想到跟著他進了一間普通的屋子,卻見到了魚徵回。

廖白石到底還是給魚徵回作揖行禮了。

魚徵回坐在長凳之上閉目養神,聽到動靜睜開眼,看著廖白石行禮,也只是擺擺手。

魚徵回說,“我原本在查左丞相私販案,被璞初中毒的事情嚇到了,前後離開了12天,十天都在趕路,幸而留下的文書軍吏強硬,而我早就有實證,我好歹把差事辦好了,可是女王陛下跟隆朝天子要了你,我來接人的。”

廖白石說,“我還有什麼價值?”

齊辛笑嘻嘻地說,“冉娘用的香料方子左都王家宅錄有記載的,那條方子有價千金,其中兩味香料是照料過女王陛下和左都王的傅晶尚宮親自添改的,如此方子失傳了,璞初也沒有配出一摸一樣的香料,所以冉孃的身份可以確認,並且你的出身有里正文書存檔,你確實是在左都王出事前兩個月左右孕育的,所以說你肯定是左都王的兒子。”

廖白石說,“可是左都王除了我,已經再無人了。”

齊辛問,“那白石先生一直在蘭巷徘徊,又去香料鋪觀察,又或者說之前是在給誰出賣刺史府訊息?左丞相搭路和隆朝做生意是和西州以及南州,可是廖懷瑾那麼仔細,廖斌那麼敏感,他們是怎麼瞞過核查的?”

廖白石說,“我到底是胡人,這是血脈。”

魚徵回說,“你是廖懷瑾的伴讀,聽說璞初讀書不如他的長兄,可是璞初讀書算是可以的,絕對不差,如果廖懷瑾讀書更佳,你這個伴讀應該也是不差的,你的根脈在通郡,是塞上江南未開發時貧瘠的水土養育了你的父母,才孕育了你,是邊州人收容,才教化培養了你,你卻在幫大食國做事,兩國交兵,生你養你的兩地都會生靈塗炭,是血脈還是慾望?”

廖白石聽冉娘鼓動的時候,也只是說要經營復王位,左都王在大食國只有一位養子,可他是左都王的血脈,他自已想過謀求更多東西,更高的位置。

大食國確是他認知裡的敵國。

他從前只以為左都王有部族逃亡到了大食國,卻從未想過大食國有邊將參與謀劃,他是真的需要時間和安靜的地方認真思考一下。

廖白石的沉默讓魚徵回覺得廖斌和廖懷瑾對於刺史府眾人的讀書教化還是到位的,他也省心。

齊辛遞給廖白石一個小布包袱,裡面包著五貫錢和幾塊特製的樹脂豬皮。

魚徵回說,“你慢慢思考,反正我也不能直接抓你,我來是要從刺史府帶人的,我看過通緝檄文,你別想著用銀子換銅錢,廖懷瑾要是真的收緊,老鼠和貓大家一個大網,都有數的,這五貫錢給你,那個豬皮也可以方便易容,我是希望你不要出賣北國,不然我下次找到你會直接殺了你,這樣省事,我不介意從刺史府給女王陛下帶回去一具屍體。”

廖白石問,“那你為什麼現在不直接殺了我?”

魚徵回開啟扇子,扇了扇風,“我如今閒得很,又有公差大搖大擺躲懶,可是你那邊背後的人傷了我的璞初,就是那件黑斗篷被扔在冉娘死亡現場這件事,我想動一下刀子追究一下責任。”

廖白石說,“黑斗篷是我帶去蘭巷的,是救我的人扔在一旁,我撿起來的又隨手放在蘭巷了。”

魚徵回出劍,廖白石被刺了一刀。

魚徵回就帶著齊辛離開了。

劍傷自然不要命,可是在左肩筋骨處最是疼痛,這一劍很有技巧,沒入二分,出血不多,筋骨未斷,可是時時疼痛,一個人也難以上藥,看這個樣子,天氣炎熱也可能會發炎症,拖下去恐怕過了百日也不能完全恢復。

廖握瑜對廖白石平素尊敬,所以他很平靜接受了這一劍。

然後,魚徵回也駐足一旁賞了古琴曲。

冉孃的香料讓廖握瑜中毒,魚徵回和齊辛就都沒有再添錢,反正也不缺銀錢了。

魚徵回倒是在入夜時分進了刺史府,用了迷香,在廖斌左臉頰上畫了一隻烏龜,右臉頰上寫上井道烏龜。

他也光顧了東院,在廖懷瑾左臉頰上畫上一隻縮頭烏龜,右臉頰上寫上無能之輩。

他最後去了側院,在側院李夫人的床頭上刺進去一把匕首。

魚徵回玩耍好了,大搖大擺地翻牆離開了。

第二天,刺史府裡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魚徵回用了齊辛帶過來廖握瑜在營地研製的顏料,只能用特殊的藥水才能洗掉的顏料。

廖握瑜一個人忍著笑替父兄把臉上的顏料字跡擦拭乾淨了。

廖斌拍案大怒。

廖握瑜卻說,“父親何必生氣,不過一場玩笑,也沒有鬧大離譜了,而且,魚將軍氣人的時候是真的氣人,想必他就是來交接白石哥的北國官吏,恐怕很快天子就會明發鈞旨,讓他入住邊州接待北國官吏的戍樓。”

廖握瑜真的很容易猜中魚徵回的心思。

果然,特使趕來宣旨,刺史府上下設香案接旨,果然魚徵回和齊辛以及四位軍士奉詔而來,說是迎接隆朝天子送給北國女王的生辰賀禮。

廖握瑜早上還在生氣,中午接下聖諭,下午就以禮相待將人迎進戍樓。

刺史府讓廖握瑜負責接待魚將軍和齊主事。

魚徵回的大軍沒有進城,也換馬以行政官吏的身份進入邊州,甚至魚徵回和齊辛都分別坐在馬車裡,很是低調了,也是對刺史府的客氣了。

所以,廖懷瑾推舉廖握瑜負責接待,廖斌也是就坡下驢。

廖斌是真的被氣笑了。

夜後戍樓月,秋來邊將心,這是兩國交心取的接待別院的名字,表示了對和平的共同憧憬。

魚徵回只是高興能見到廖握瑜,還能私下相處,這是機會難得。

齊辛也來一曲《高山流水》古琴曲。

論技藝,齊辛自然比不上小月娘子,可真的論起來廣闊天地間的這份知音情,小月娘子還是比不上這份見識,自然也很難流露出來這種不一樣的情感。

齊辛格局大,他的器樂也自然別有一番滋味。

大迎貴賓,司樂堂自然安排了歌舞。

廖知遠不放心還親自到場,沒想到除了四個軍士,兩位貴賓和主人翁都覺得絲足亂耳不如簡單清音。

魚徵回倒還是在廖握瑜賞了十兩銀子以後,又添了十兩的金錠子。

司樂堂的面子上也過得去。

廖中石攙扶著父親廖知遠出門,囑咐他要多加休息,看著他上了馬車才又回到內院。

廖斌到底生氣了,廖懷瑾就按著規矩來,戍樓三日菜牌,一日鮮肉,一日肉乾,一日素食,除了吃鮮肉甚少動火,三日菜牌迴圈往復。

戍樓廚房已經領命,廖握瑜也不能朝令夕改。

可是,這樣的飲食對於行伍之人確實痛苦,他們本就習慣了大魚大肉維持每日大量運動的動力,甚至每日清淡可以,可是全日素食三天一次不說沒力氣,腸胃就先鬧起來了。

廖握瑜就讓廖中石去邊州酒樓訂餐,每日飲食均衡,鮮肉、肉乾和素食每日共同供應,當時廚房缺少什麼就在各家可以供應的酒樓訂餐,讓他們送過來填補餐桌。

廖握瑜從不在父兄面前為魚徵回鬧騰索要任何東西,包括情感。

可是,他心疼他有能力就會自已補上,沒有能力就會想辦法溝通尋找方法解決問題。

他不在父兄和魚徵回之間挑撥是非,激化矛盾,也不要求他們各自做出任何讓步。

廖斌和廖懷瑾有些羞愧。

魚徵回和齊辛卻覺得很貼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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