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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禮在心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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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論語·學而》

不知道為什麼,魚徵回這個冬天過得很艱難。

他以為他已經這樣一直等待,開始結束又再等待的日子。

他就是不舒服的感覺。

某日夜晚,他又晃盪到邊州刺史府的西院。

廖握瑜感覺到奇怪,很快又適應了。

廖握瑜要給魚徵回上藥。

廖握瑜還給魚徵回烤芋頭吃,魚徵回接過芋頭笑了,那一笑讓廖握瑜險些站不住了。

廖握瑜和魚徵回一起坐在床邊的腳踏上,外面的兩個小丫環已經靠著門睡著了,內院巡邏的房中丫環和婆子也在廊下烤火吃酒,外面的通巡武師只是比較關注守院門的家丁。

西院一向沒多少規矩的。

廖握瑜夜晚房內生了炭盆,偶爾烤些什麼很方便,生火熱水喝茶洗臉也很舒服,值勤守門的丫環在鎖院門以後就會靠在門上藉著房中的暖意睡覺,因為二公子夜間從不叫人的,夫人又定下規矩守門丫環不得隨意進公子房間。

內院巡邏的兩班人員,就是一個婆子帶著兩個武婢為一班,每夜內院巡邏值勤兩班人員,房內守夜的是丫環,待命的是粗使丫環還有廚房值夜的是丫環,內院巡邏就一律不用男丁。

外巡偶爾怠惰吃酒,內室備用的人自然也悄悄休息。

但是伴讀未娶時會住在公子內院,就睡在院門附近的,和除了守門的家丁餘外的所有家丁睡在一個大房間裡,當然伴讀單獨睡在內室,而其餘家丁在大外室。

天亮了,才會開院門。

廖握瑜五歲以後傅姆就離家了,他便再也沒在夜裡叫過人,生病了夜間也不生事,除非夫人也守著,不然西院夜間氛圍十分輕鬆。

但是武婢有能力,婆子也是盡心的,廖中石也是反應很快的,丫環們也經得住考驗,所以除了魚徵回這種大神級別的,普通刺客討不到什麼便宜。

廖握瑜經常挨訓,所以房中各種藥都不缺,他很自然地在魚徵回吃完小芋頭後取出小藥罐為他塗抹藥霜,又為他輕輕地吹乾。

魚徵回不定的心瞬間就安定下來了。

塗抹藥霜以後,廖握瑜把藥罐子塞進魚徵回的錢袋子裡,還給了一條泡手的藥方子。

廖握瑜忙完以後,靠在床邊上看著滲透進來的月光,“你是恨我們家也恨我嗎?”

魚徵回忽然覺得廖握瑜其實很聰明,有些話他沒有說,有些事他幫著做,其實他懂的,他知道傳私信給太后是怎樣的厲害關係,用的廖夫人的隼鳥還是魚徵回的字跡,李太后勢大,私通敵國是很大的罪責。

可是,廖握瑜還是幫他了。

廖握瑜又說,“那封信不是你的字跡,是我謄抄過後才傳給太后娘娘的。”

魚徵回也懶得坐的端端正正的,也靠在床邊上,“你記得你的所有親人嗎?”

廖握瑜說,“我見過的人我會記得的。”

魚徵回覺得很暖心。

魚徵回讓廖握瑜上床睡覺,他則裹著廖握瑜的虎皮外衣坐在腳踏上頭枕在床頭趴著睡著了,廖握瑜躺在床上,握著被子呆呆地看了魚徵回好久才入睡。

廖握瑜撐不住睡著了,魚徵回馬上就睜開眼睛了。

他把外衣掛回架子上悄悄推開門,沒有驚醒值夜的丫環,又左右看了兩眼就從院子裡出去了,又很順利地離開了刺史府的院子。

魚徵回回到通郡他的帳篷,他倒是痛快了。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齊辛本來找了他一個晚上怕他凍死在野外,畢竟魚徵回冬天不舒坦經常在野外折騰,結果齊辛折騰了一個晚上,魚徵回倒是神清氣爽的。

可是,魚徵回就這樣正常地過了冬天。

齊辛覺得魚徵回可能去哪裡找小姑娘談情鳳雅了,做了風度翩翩的負心人,不然怎麼一個冬天就鬧騰了一次。

齊辛覺得挺輕鬆,況且魚將軍是有地位的男人,也是應該的,就習慣了。

直到還有小半個月就要開春市的時候,鄧封御史巡視邊州而來,鬧騰了一出。

齊辛從外面進了帳篷,先是站著烤火,倒春寒太厲害了,然後坐下來在茶爐小炕上烤火,“御史鄧封今年輪值負責遊走於各州縣考察吏治觀察民生宣治王化,他卻直接來了邊州。”

魚徵回在茶爐旁邊看著兵書,順手拿下在火上的茶爐給齊辛倒了一杯茶,“他和邊州有仇?”

齊辛喝了熱茶緩過來了,又把茶爐添了冷水放回去,復又坐下,“他是先禮部大儒鄧章坡的孫子,他母親年輕就做了寡婦,又帶著年幼的他,就想改嫁,他卻在族親面前勸誡母親儲存禮部大儒家人的禮節,再三苦勸讓母親放棄改嫁,於是族中允許他們母子住在家族祠堂,又讓鄧封入族學讀書,他母親看縫補槳洗養育他長大,後來李太后在皇帝成年時退朝不順,皇帝就啟用由下面推舉的鄧封,鄧封當時也給力,很順利地在朝會上辯禮,為皇帝親政營造了輿論導向。”

魚徵回苦笑不已,“李太后當年必定心傷,其實李太后本來就準備退朝的,皇帝居然還要佔名聲上的便宜,她肯定不舒服的,親人間很難講理,又不是親母子更是艱難。”

“鄧封后來短時間內就做到了御史,更加守禮節,他本來是求娶大儒女兒一再被拒,就娶了皇商之女,可得意了,有錢用又可以心安理得地貶低自已的夫人,他的夫人盧氏頗為聰慧,捧著丈夫哄著丈夫反倒是利用鄧封為家族開路了,陸家在中州以外的生意版圖更大了。”

“沈西州案的南州事和盧家有關嗎?”

“南州主事的就是盧家另一個女婿,所以盧氏挑唆丈夫第一時間到邊州來,可能是給壓力想從邊州重新開始,也可能是過來為難春市的。”

“看來,你已經聽說了熱鬧。”

“這確實熱鬧,隆朝聖祖定下規矩入邊州無論身份必須換間色毛色的馬匹,結果鄧封剛要換馬,盧氏就發難挑唆了幾句,鄧封就拒絕換馬了,邊州守城的軍士於是拒絕讓鄧封入城,御史親隨居然和守城軍士發生衝突,兩軍對壘之勢。”

“盧氏也上頭了,糊塗了?”

“盧氏也害怕了,可捧得太高,徹底攔不住了,可是盧氏到底是聰明的商族女兒,派主事騎間色馬匹進城找廖斌處理。”

“廖斌不管用與鄧封同是失職,管用就讓鄧封更是氣憤,更好辦更多的事情,也是厲害了。”

“廖斌趕到勸誡了一番,說鄧御史要大度不該和守城軍士衝突,廖斌說禮之用,和為貴,鄧封卻說,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廖斌就著鄧封的話拿出去了鄧封忽略的掛在城牆上的聖祖御旨,說確實不該為了禮節而講御史禮節,反而是失禮了,忠君為上,又親自安排了最好的騅馬送他們一行人入城,鄧封也只能乖乖入城了。”

“盧氏的目的達到了?”

“這確實,鄧封如此講禮節,現在又這樣被衝撞,恐怕一肚子有辱斯文的脾氣,怎麼辦?”

“你去打聽一下鄧封、鄧母和盧氏。”

“我知道了。”

外面的邊將帶著文主事來報,“邊州刺史和大公子以及長史正在配合御史核查歷年政務,如今刺史二公子和司馬帶著一應人員過來商議春市的事情。”

魚徵回套上面具帶著齊辛出去迎客。

待客的帳篷已經準備好了,都齊備了。

廖握瑜很高興的樣子,看來刺史府被鄧家夫婦折騰得不輕。

雙方會面寒暄客套以後,廖握瑜卻交代了司馬幾句話,又安置好廖中石,便直接從側面鑽進魚徵回的帳篷,自然有軍士發現了進帳篷搜查可卻沒有找到人,巡邏軍士確實沒看清人的樣子就此作罷。

齊辛就帶著軍士出去了。

廖握瑜還是不動,魚徵回踹了一腳,他才從圍著毛毯的桌底爬出來,直接鬧著,“我想吃烤芋頭和烤肉乾,好冷想喝熱茶。”

廖握瑜耍無賴的時候是無敵的。

魚徵回給他倒了熱茶,挖出了芋頭,又切了肉乾,廖握瑜像孩子一樣,是什麼都想吃的樣子,卻好久都不吞嚥,也不是含著,就是咀嚼得太久了,而且他咀嚼雖然沒有聲音卻像一隻倉鼠一樣腮幫子鼓起來。

魚徵回說,“大白天的,你來幹嘛?”

廖握瑜馬上吞嚥,又喝了熱茶,他趴在魚徵回的肩膀上看他正在看的兵書,看著密密麻麻的筆記,肅然起敬了,魚徵回有天賦也很努力,他的腦子就轉過了一出大戲。

直到,魚徵回戳了戳他的額頭,“你回神,趴在我肩膀上流口水。”

廖握瑜趕忙擦口水卻發現沒有流口水,而魚徵回卻在笑,也就嘟嘟嘴繼續吃芋頭了,還說,“那個盧氏夫人很想搭路做生意,可能會和鄧御史來春市上為難,又滿口禮節,恐怕一套套的煩人,我來提醒你注意一點。”

魚徵回問,“璞初怎麼不陪著你母親反而過來了。”

廖握瑜愣住了,也是驚奇不已,這還是第一次魚徵回喚他的字,卻也得很快反應過來,“我母親的仲父,我的仲爺爺為周禮注論,鄧御史這種很難評說的,而盧氏又狡猾又仗勢而為,其實我母親有了生活閱歷沉穩了反而在看笑話一般,我年少輕狂才被趕過來了。”

魚徵回摸了摸他的頭,廖握瑜就繼續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起看兵書。

後來,廖握瑜就睡著了。

魚徵回也不管他,還是保持那個姿勢看兵書。

直到齊辛進來,動作也大,可是廖握瑜睡得香甜,齊辛其實是很驚訝的,可是又覺得魚徵回吃了那麼多苦頭,又肩擔責任,再狂妄再如何也不過是喘口氣就隨他了,馬上就接受了事實。

齊辛撓撓頭,“廖中石騎馬出去找人了,天快黑了,再找不到人恐怕洪司馬也知道了,這怎麼辦?”

魚徵回拍了拍廖握瑜不知何時抱在他胳膊上的手,因為是左手所以魚徵回沒多少感覺,輕拍了幾下後,廖握瑜醒過來了。

這次,他很自然地擦了口水。

他也看到了齊辛,但他還是懵懵的。

魚徵回說,“廖中石去找你了,入夜我們去看星星,你先跟齊辛出去,回去吃飯,入夜我去找你。”

魚徵回特別平常的語氣,齊辛卻覺得他分明在哄人。

廖握瑜很自然地跟著齊辛出去了,當時他沒有因為沈碧的事情看不起齊辛,現在在齊辛面前除了耳朵紅了也沒有其他反應,還有點孩子氣。

廖握瑜正好看見回來的廖中石,廖中石給齊辛行禮。

齊辛笑笑就走了。

廖握瑜進了帳篷癱在毛毯上,廖中石好奇地問,“公子怎麼和齊主事在一起?”

廖握瑜說,“我去玩,有點無聊就睡著了,然後醒過來以後,齊主事就送我回來了,我懵懵的就這樣跟著他走。”

廖中石看廖握瑜還是犯困,就給他蓋了棉被就讓他睡在毛毯上,又把火盆移過來了,廖握瑜一直想正經春狩估計也是一個人撒野去了,廖中石也跟著他學得心大,就這樣揭過去了。

晚上,營地從雪中扒出來半頭羊烤著吃,給廖握瑜和洪司馬這邊送了羊腿,廖握瑜不愛吃羊肉,也就只是兩片。

廖握瑜帶了前年的陳麥,因為麥子雖然多可是刺史府不讓浪費,無論是出公差還是府裡都是先吃陳谷陳麥,廖握瑜自已研磨成粉,讓人做了湯餅吃,往湯餅裡撒了一點肉鬆很香,又就著大麥熱茶吃了一大一小兩個烤芋頭。

廖中石才放心了,開始吃饢餅和切烤肉吃,最後羊腿骨頭都是廖中石給啃了。

隔著有點遠,魚徵回看著廖握瑜不喜歡羊肉,讓齊辛給他備好一大袋子牛肉肉鬆,都是魚徵回的月例,全部給廖握瑜備著了。

宰殺耕牛是事農桑之地的大忌,只有病牛和老死的牛可以宰殺,所以牛肉肉鬆除了幾個將軍大吏都是在春市上兜售或者少量發放的,算是很貴重的東西了。

廖握瑜吃好後又犯困了。

但是,他還是撐著看過了祈福的軍士火把舞才回帳篷睡覺,廖中石也跟著進了帳篷,又很快出來安排人值守在帳篷外面,廖中石又回了自已的帳篷。

其實廖握瑜很興奮根本睡不著,也可能是下午睡飽了。

沒多久,廖握瑜覺得等了很久,魚徵回就進了帳篷帶走了廖握瑜,兩人騎著同一匹馬去了空曠的山坡,魚徵回鋪了一張虎皮,帶著廖握瑜一起躺下看星星。

曠野的星星很明亮,可是廖握瑜歪過頭看魚徵回的樣子,覺得他的眼睛更明亮,魚徵回動手掰過廖握瑜的頭讓他好好地看星星。

廖握瑜也是興奮了一場,說了很多關於星星奇奇怪怪的想法故事,總之就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所以魚徵回也記不住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只是清晰地記住了他有點軟糯的聲音,和越靠越近的腦袋,直到他的腦袋抵在自已的肩膀上,興奮的勁頭一過,廖握瑜就睡著了。

魚徵回本來想待的久一點,可又怕廖握瑜著涼了,只能抱著他上馬把他送回去,又把他抱進帳篷裡,讓他躺在被窩裡好好睡覺。

魚徵回想,接下來他也要忙了,要外出巡視,恐怕到開市才會回來了,再見面,可能廖握瑜要生氣了。

魚徵回颳了刮廖握瑜的臉,廖握瑜嘟囔了幾句,換了個方向又繼續睡覺,魚徵回於是笑著回了自已的帳篷。

齊辛果然在他的帳篷裡等著他。

齊辛倒是很奇怪他這麼快就回來了,給他遞了一杯茶,“前後不過一個半時辰,你這麼快就帶著人回來了?”

魚徵回扔下虎皮墊子,又解下斗篷外衣掛好了,才接過茶水喝了然後坐下來烤火,還很自覺地往手上抹了藥霜,“小孩子脾氣,興奮過了,興奮等著,興奮看星星,很快就睡著了,外面睡著要著涼了,帶著回來也不醒。”

齊辛聽著魚徵回回答,也許魚徵回都沒發現,他很少這麼鮮活地表述過什麼,這樣魚徵回才像活著的樣子。

齊辛問,“你是鬧著玩還是在佈局?”

魚徵回從不避忌齊辛,也不顧左右而言他,“都不是,沒有鬧著玩也沒有在佈局,他猜得到我對廖家有其他心事,也試探過我以前的身份,大約也猜得到。”

齊辛於是追問,“那他是在佈局嗎?”

“他不會,可是廖中石可能會,廖中石忠於廖家勝過廖握瑜,所以他瞞著廖中石。”

“那你們來真的?”

“我不知道,那天他掉下來,太陽剛好直射下來,我有點生氣的,可是對上他的眼睛,感受到他心跳加速,他還抱住我的脖子,我的左手沒辦法準確感知他的重量,可那以後,我再對著大太陽再也沒有那種煩躁的感覺,後來冬日難熬,我去見過他,收了他的藥霜就覺得好了,我沒告訴他我明天出巡,也沒有說其他,我不準備給任何說法,我想痛快,他也讓我痛快,我有需要就去找他,他也明白,他也知道,甚至他也願意。”

齊辛反而放心,都沒有承諾沒有說法甚至沒有承接上下文,不過也不是鬧著玩,齊辛也就明白他還是要避著廖中石照顧好廖握瑜。

齊辛就轉頭回了自已的帳篷。

第二天,廖握瑜發現在自已的帳篷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外面很吵,穿著外出的衣服也就是簡單洗漱一下就跑出去看熱鬧了。

他就看到了魚徵回出巡,趕過去看見魚徵回的背影。

廖握瑜生氣了。

廖中石也跑過來塞給廖握瑜一個雞蛋,饅頭饢餅之類的沒了,營中過了早膳點沒有膳食了,也只有這個算點心的雞蛋可以帶著。

廖握瑜還是不高興,廖中石以為他是為了早飯又撫慰了幾句,廖握瑜卻嘟囔了幾句出去了。

廖中石問,“什麼出去了?”

廖握瑜一跺腳,只好說,“我也想正經春狩,這裡又沒意思,魚將軍還出巡了,我也想出去玩。”

齊辛聽著廖握瑜不說話謊話卻一句重點都沒有,也是笑了就算了。

廖握瑜看著對面的齊辛,也就舉舉手就走了。

齊辛卻跟著他,趁著廖中石不注意給了他一袋子肉鬆,袋子不大也不算顯眼。

廖握瑜又高興起來。

廖中石卻為廖握瑜私帶了很多肉鬆而無語。

偏偏,因為這肉鬆鬧出了事情。

廖中石也真的有了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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