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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晨光從監獄探口一般窒息的塔口墜了進來,明亮光耀的光束像是希望的召喚,又像是敵人射過來的鐳射炮,碰到一點就會湮滅在光亮裡。
金燦燦的陽光直曬在林染的眼皮上,他半眯著眼睛,有些不耐煩。
這個蠢貨怎麼還不進來,跟個蜈蚣一樣,咕湧咕湧的沒完,再不進來,小爺腦門都要被曬出個洞了。
要不是不能隨意動彈,林染氣的都想自已直接跳出去,一腳就把她踹進來,省的她自已爬還爬不進來。
頂多。嗯,頂多補個牆。
挺好。
終於,在林染已經咬牙切齒,在心裡從南宮雪直罵到南宮家創立宗門的太祖時,那人終於頂著一臉黑灰的出現了。
她背對著陽光,像是一隻青蛙一樣蹲在那窄窄的口子上,腦袋探進來,磚灰下的小臉幾乎都要看不清五官了,只有那一排大白牙咧的十分開心,顯得賊白。
[師姐,這是他們的同夥?]
長安愣了,這真的不是誰家牙成精了跑出來了?她懵懵的下意識的傳音給了林系。
林系嘴角抽搐,真的很不想承認自已認識這個人,默默了許久,才傳音回去。
[……那是你南宮師姐。]
長安問完也後悔了,她剛才純粹是被嚇了一跳,加上南宮雪一直背對著光,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就是一排白牙在半空飄來飄去。
她問完也看清了,下意識的抿了抿唇,不經意似的瞥了一眼林系。
我剛才說話是不是有點不太好聽啊,師姐不會介意吧,要不、要不等一會兒還是解釋一下……
她鼓了鼓勇氣,剛想傳音和林系說的什麼,就被“咚”的一聲打斷了。
沒錯,不是“嘭”,是“咚”。
這兩個響有什麼區別呢?區別就是一個是腳先著地,一個是屁股先著地。
而恰巧,咱們的南宮並不屬於前者。
她揉著屁股站了起來,疼的鼻涕泡都出來了。要不是不能出聲,她早就哭天搶地的滿地打滾了。
嗚,這破地方是不是克我啊!一來到這,又是曬黑、又是吃灰、又是狂甩屁股蹲兒的!知道的是本姑娘帶隊來訓練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孃被廢了仙根,轉行當乞丐了呢!(*꒦ິ⌓꒦ີ)。
不對,呸呸呸,誰要跟那個傢伙做同行。晦氣,晦氣,晦氣。
雖然心裡嘟囔著,但是她還是十分知道情況的,不敢耽誤。繃著小臉,一本正經的揉著屁股,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儘量讓自已表現的“正常”一點。
也得虧他們早就貼好了加強版的符籙,那些白骨傀儡又被煉製的故意保留了一些人類的下意識動作,這才讓南宮雪矇混過關了,要不然,她這麼大動靜,別說怨靈了,就是二里地外犁地的牛都得跑過來看看發生啥了。
但是這種動作的自由也只限於命令下達後。就像那些村民聽到召喚時會想盡辦法鑽進塔口,但是在沒有命令時,就會一動不動的停在塔前,就算你把它全身骨頭都拆成一塊一塊的,它都不會動一下的。
南宮雪一站穩,腳下就像生了根似的,不敢再動一下,只是眼睛骨碌骨碌的不停轉著,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南宮雪雖然平時愛裝慫,好吧,有的時候是真從心,但是畢竟是一門少主,大風大浪什麼沒見過,但是甫一看清這塔裡景象,還是讓她不由緊皺起來英氣的劍眉。
黑黢黢的塔裡溼熱異常,雖然有一個開口,卻不知道是不是與風向犯衝,根本進不來什麼涼風,漫熱和潮氣蒸騰著裡面的人,像是進入了一個巨大的蒸屜,進來不過一會兒就渾身是汗,又悶又潮,讓人的心情都極速下降,煩躁不已。
但如果光是這樣,還不至於讓南宮雪表情這麼嚴肅。
就見煙囪一樣的高塔裡,到處都堆積著滿滿當當的白骨,有的甚至還不完整,只有零零星星的一根大腿骨、一個骷髏頭胡亂的橫亙在一旁,有的關節處已經被磨的粉碎,細細密密的白骨粉末在地上鋪了一層,像是撒了一地的鹽霜。
這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等等,這些骨頭的大小……
這所有的屍骨都是小孩子的!
南宮雪瞪大了眼睛,快速的瞥了一眼還在高興的手舞足蹈的女娃怨靈,心裡登時一個不祥的想法冒了出來。
這裡怕就是傳說的女嬰塔了吧……
想到這,她立刻就要轉頭告訴林系,可剛要下意識動作,她的理智就急急拉住了想要轉頭的衝動,硬生生是給掰了回來,嘴裡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的話也趕忙在嘴裡打了個急彎加漂移,生生囫圇轉了兩圈又咽了下去。
南宮雪:[喂喂喂林系!聽得到嗎?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民間的女嬰塔!]
長安不解:[女嬰塔是什麼意思?給夭折女嬰建造的墳塚嗎?還是她們身上有疫病,怕感染別人,才被集中隔離在這的?]
南宮雪:[字面意思,這塔裡死都是女嬰,如果硬說她們有什麼疾病的話,也許這種疾病叫“丫頭片子”。]
南宮雪話語裡都是滿滿的無奈和惋惜。世俗預設的規則,即使她被百姓奉為上仙,面對這種情況,也根本是有心無力。
軀體生病好醫治,可心理病態了,又拿什麼醫治呢?這可能是神明都苦惱的難題。
長安沉默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是因為她們是女孩,所以就連生存的權利都沒有,他們在這裡堆了一個大型的垃圾場,隨意的丟棄了他們不需要的東西。
健康的孩子、就這麼隨意丟棄,像是街邊隨便丟棄的小貓小狗,就只是因為不是男孩子嗎?!這是殺人!是謀殺啊!
她是知道這世間男女處境不同,很多人家都想要生個兒子來繼承香火的,甚至去廟裡拴娃娃,遠的不說,就單單南山之行也讓她看了個清楚。
但是在她的認知裡,那些人頂多是不會那麼在意女孩子,缺衣少食、推出去換取更大利益,這些她都懂,但是她從來沒想過真的有親生父母狠心到會將自已襁褓中的女嬰扔掉,像隨手丟的垃圾一樣,甚至轉身後還要啐一口晦氣。
這真的打破了她的三觀認知了。她震驚的語塞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裡五味雜陳的憋悶不已,這份憋悶甚至已經超過了這天然蒸籠帶來的物理折磨。
她不知道是該痛恨這吃人的世道,還是慶幸自已沒有出生在如此荒蠻之地,亦或是憐憫這些無辜喪生的女嬰。
她看著滿目的屍山白骨,這都是曾經一個個活生生的小生命啊,她們本該快快樂樂的長大,卻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被踐踏了,她心裡堵的像是壓了一塊大石,有些喘不過來氣。
這時,站在最前面的幾個怨靈女嬰,像是商量好了什麼人生大事,胖蘿蔔一樣小小圓圓的身子不停前後掂動著,像是一個個討喜的不倒翁大阿福,整個人開心的不行。
她們揪著身上不太合身的肥大衣服,顛顛顛的站成了一排。
臉上的嬰兒肥DuangDuang的彈跳著,像是粉白的櫻花果凍。
其中站在正中間的女娃娃,像是她們的老大,軟糯的小臉嚴肅起來,眉毛連帶著眼睛都皺著,很快,就見紅褐色的血水順著眼尾細碎的裂紋一道道淌了下來。
那血暗紅,一道道的又細又密,像是編製成蛛網的成色古樸的瑪瑙珠串一串串的垂下來,給小姑娘頭上蓋上了一件華貴的珠簾。
她像是習慣了,連伸手抹一把都沒有,小小年紀的女娃娃,都該是在父母懷裡抱著撥弄撥浪鼓的年紀,身上竟有了威嚴冷漠,像是周圍結了無數冰霜,冰封了這方圓百里。
她向前邁了一步,拉開了和左右女孩的距離,目視著對面這一群高高大大的大人也沒有絲毫怯場,圓鈍的下巴微微抬起,像是女王在俯視自已的奴隸。
稚嫩薄紅的小嘴輕啟,糯糯的蠕動了幾下,卻並沒有聲音,空氣中隱隱傳來某種波動。
唸咒!
[看準了他們怎麼動的,別露了馬腳。]
林系立刻傳音在“不3不(4)”群裡,讓大家警戒。
一開始看到這個群名,長安嘴角抽搐,憋笑的不行。
南宮師姐真是個人才。
林染更是直接一腳就踹過去了。
這可給南宮雪氣了個不輕,齜牙咧嘴的,邊蹦躂著揉屁股,邊張牙舞爪的要去撓花了林染的臉。
話說回來,南宮雪這個屁股真有點多災多難,不是砸地上開花就是被林系林染這一對兒黑心腸的姐弟踹。
南宮雪怒:“他媽的!你他媽的!那他媽不是老子寫的!”
(▼皿▼#)
林染摳鼻:“不是你還能是誰?哈~誰能有你傻缺啊。”
林系默默舉手:“……其實是我”
林染摳的正興的爪子立時就僵住了:“……啊額啊,我就說,誰這麼聰明呢,那必然就是我姐啊,是吧哈哈哈……”
呸!舔狗。
南宮雪在心裡白眼翻上天。
這邊,為首的女嬰嫩唇剛剛闔上,就見眾人像是接到了刻在骨頭上的命令,匆匆動了起來。
腳步不停,人影穿梭。
原本烏烏泱泱,站位雜亂不堪的眾人幾乎就在幾息之間就排列的井然有序。
男女分開站立,各成一排,彼此之間又留有一些空隙,就像學校做廣播體操的站隊一樣。
林系他們也靜靜的藏匿其中,時刻警惕,等著看這些女孩到底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