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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清明前後。
萬里烏雲遮天蔽日,懸浮在懷集山腰。電光夾雜著雷鳴,劃破漆黑的天幕。雨點將花草都盡數打折。
廣西省多山丘,高速公路盤踞其中,蜿蜒曲折。此刻,正有一輛老舊的大眾汽車在山腳咆哮著,孤零零的突破這無邊的雷暴。
“唉。賀城一到春月就是個鬼天氣。”
駕駛位上,一名面容憂鬱的中年男子暴躁的嘆了口氣,然後悄悄瞥了一眼落座副駕駛的小女孩:“到懷城應該就會好一點。雖然兩個市挨著的,但畢竟跨了省。”
小女孩並未選擇搭話,她安靜的讓人感覺窒息。雖然只是在盯著窗外不停掠過的朦朧發呆。
“樂婷,其實你該多笑笑,小小年紀的,跟個小老頭一樣。”
男人想打趣,但嘴角卻是怎麼也沒扯起來:“都是爸爸的錯,若不是我將你的神形上報,或許你已經上了小學,或許你也已經有了心儀的人。”
他今天的話似乎特別多,跟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樣,聲音很小,而且喋喋不休的。
“錯的大概是我,或許我根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小女孩伸出白白短短的手指,用窗戶上的霧氣三筆勾出了一個笑臉。
她的語氣很平淡,不夾雜著任何情緒,就好像在問中午飯吃什麼一樣。
“問題從來都不在我們!”
砰!
巨力將儀表臺上的空香水瓶都給捏碎了。
“你只想活著,我只想你活著,有錯嗎!啊!”他對著前方的朦朧怒吼,也不知在向著何人發洩情緒。
唰噠!右側車身忽然遭受了雨水的重擊。
車廂裡,吼叫聲戛然而止。
外界,電光閃爍,照亮黑暗。百米開外似乎憑空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雨簾覆蓋的擋風玻璃外顯得異常模糊。
風雨很大,將汽車掀的搖擺。
可這似乎對那道身影造成不了任何影響。
他筆直的在風雨中佇立,寬大的和服飛舞,獵獵作響。但頭頂的雨傘卻不曾偏移過分毫。
“爸爸!”
男人的大臂被抓住了。有個小臉擠到了兩個布椅中間。
他不由得感慨孩子終究是孩子,心智再怎麼成熟也不可能坦然面對任何事。好吧,跟孩子沒有關係,死亡會讓任何存在都恐懼。
“沒事,我教過你開車的。”男人擠出一個笑容:“哭啥,笑一個。”
他將車速放慢,扭頭抬手,用力抹掉了程樂婷的眼淚。
程樂婷哽咽著,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爸爸無能啊!”男人一邊嘆氣一邊笑,似乎是在不甘,又似乎是在解脫,他將安全帶拔了下來,面容瞬間變得堅毅。
他回過頭,眼睛一瞪,肚子一跳,腰桿一挺,方向盤一扯,狠狠踩住了剎車。他不會天真到以為人類的造物能給神明帶來傷害亦或是衝破神明的封鎖。
他將牙咬的很緊,彷彿要將一切嚼碎。
吱呀!輪胎附近爆出一團團水霧。
制動系統的存在依舊阻止不了汽車的失控。
側滑,抬輪,半傾。還好男人經驗豐富,在回過神後臨危不懼。他先是猛打方向盤,接著又是一陣點剎。
終於,在搖擺著滑行了十幾米後,汽車止住了轉圈,堪堪停在了人影身前。
男人顧不得滿頭的冷汗,他一面推開車門起身,一面粗暴的將小女孩拖到了駕駛位:“油門踩到底,別回頭。”
他頓了一下,面部又柔和了一絲。然後將程樂婷拽緊衣角的手拉開,又輕吻她的額頭:“別管我,活命去。”
“爸爸!爸爸!”小女孩只有錯愕和呆滯。她無助的叫喊著,卻始終無法鼓起勇氣推開車門直面風雨的凜冽。
砰!
隨著車門的關閉,男人再也聽不到所謂的羈絆。他獰笑著,左腳鞋子爆開,伸出像老鷹一樣的巨爪。火焰在其中蔓延。
傾盆大雨讓他睜不開眼,但還是能感受到面前那股並非針對他的殺意。
“天級初階妄圖挑戰魔神級高階,我認為這件事十分搞笑。”雨幕裡的身影開口,很溫和的男聲,很純正的日本語言。
“雨宮奈白!你好大的膽子!你竟然敢在廣東行兇,凝冰跨海真君是不會放過你的!”男人吼的很大聲,穿透了雨幕的阻隔。但顯得色厲內荏。
“我想他來不了這條路,也不會知道這片空間發生的事。”雨宮奈白笑了,好像在逗弄路邊的流浪貓:“身為司機不看路牌可是不對的哦!”
這時,男人才抬頭,將目光放上在了藍色的路牌上:G1000浙滿高速,通往空之城。他瞳孔緊縮。
不存在在的路,不存在的目的地。未曾變化的大雨,有規律下落的閃電。
一切不合理突然變得合理起來。
男人臉色陰沉:“這裡,竟然是裂界。”
難怪他這麼有恃無恐。裂界和現實是完全隔絕的,裂界發生的一切都影響不到現實,也不會被現實所觀測到。
好在他的做法也沒有錯。
裂界出去容易進來難。只要在內部走到它任意方位的盡頭,就可以重新回到現實世界。所以油門踩到底依舊有逃跑的機會。
“嘿!你答對了。可惜沒有獎勵。”雨宮奈白聲音輕柔,又用極為優雅的動作從腰間拔出武士刀。
下一瞬間,兩道白色的身影糾纏在了一起。旋即又有血紅點綴其中。
轟隆!
內燃機的咆哮聲在二人身旁響起,老大眾攜帶著她它最後一任主人憤恨的破開雨幕,瞬間時速破百。
小女孩整個人吊在方向盤上,用腳死死的踩住了油門。她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她卻努力讓自已不想任何事情,就像麻木的屍體。
她沒錯,她想活。
當時速到達180封頂的瞬間,她的心臟彷彿要先一步飛出車窗。極端的緊張和極端的興奮交織,神之血在她體內沸騰。瞳孔開始閃爍著紫色的光芒,似乎有閃電沉寂其中。
剎那萬籟俱寂。
五感迅速提升,被雨幕遮蓋的視野也變得清晰。
她看到了前方。
一個男人,身著黑色衛衣,頭戴黑色帽子。
但詭異的是,雨水竟然在他身體周圍直接蒸發了,水蒸氣發出令人耳鳴的低音,濃稠的如同仙氣一般盤旋在男人周遭。
“電靈嗎。成長速度還真是令人吃驚呢。”男人緩緩抬頭,目光掠過一切泡影,和車內的程樂婷碰撞在了一起。
而他的身體表面則已經完全由青色的鱗片組成,包裹在藍到透明的火焰中,根本看不真切。
細碎的金髮也和軀體一樣,在若有若無的火焰中搖曳,橘紅色的火苗遮擋住樣貌,像個高雅的面具。
砰!電光閃爍,閃電化作長龍從天而降。
“膽敢,惹怒神明!”男子全身騰起猛烈的火焰,一掌拍開在面前的雷霆,吼叫著,向著咆哮的汽車直直衝去。
一道,兩道,三道!水桶粗的電柱劈落,卻又被火焰組成的洪荒猛獸直接撞碎。
砰!轟!汽車還未近身,就直接被男人雙臂噴射的火焰撕成兩半。劇烈的爆炸閃亮山澗。
當黑暗重臨之時,程樂婷已經被密集的閃電簇擁著懸浮在了半空。她的身軀已經完全由閃電構成,身體變成了水蛭一樣梭體,面生一巨目,背生六翼。
此刻她更像是傳說中的古獸:音鳥族。哪怕是幼年體,但威壓依舊恐怖。
“電靈的主人,你逃不掉的。”男子後退拉開距離,擺出格鬥的起手式緩緩出聲。
“為什麼你們就一定要我死呢?”這是自戰鬥開始,程樂婷第一次開口。聲音很清脆,平靜中帶著一絲悲愴。
下一刻,半壁山河化為紫色和紅色碰撞在了一起。
像是兩架失控碰撞的客機,更像是兩頭髮狂的洪荒猛獸。
火光和電鳴打碎了夜幕,接連不斷的爆炸將近百米的柏油路攪成了漫天黑雪。
許久,雷鳴漸歇。
程樂婷跌坐在路面,全身不少面板都被灼燒變色。她恢復了人身,不著片縷的癱倒在地上,嘴角有血跡被抹去。
而男人依舊屹立在暴風雨之中,單手高舉著巨大的火球。他也渾身都是傷口,優雅也因為衣裳的破爛而丟失。
好在沒一處致命。
雨水似乎對火焰失去了壓制作用,火球膨脹到半徑一米才堪堪停止。
“你很強,可惜你太小了,還沒有時間成長,才剛到天級中階而已。”感受到女孩體內的神之血已經極度匱乏,男人倒也就不急於動手了。
“你殺的了第一個本體神形,殺的了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無數個嗎?不解決問題的根源,你們永遠沒辦法阻止神明重臨。”程樂婷已經精疲力盡,唯有閃爍的紫瞳依舊讓人壓抑。
“那我們就一直殺,來一個殺一個。這,本就是神會的職責啊!”男人大吼一聲,將頭頂的火球擲出。
感受到熱浪撲面而來,程樂婷也懶得閉眼,只是將目光放到了昏暗的雲層裡,等待著命運的裁決。她安慰自已,她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多久,沒有太多經歷當然也沒有什麼遺憾。好吧,果然自欺欺人不太管用,她在意的人和事太多了。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道肉眼可見的寒氣從路邊襲來。
噼裡啪啦!雨滴變成了冰晶叮叮作響。在男人驚異的目光中,火球直接被凍結,橘紅色的火焰冰砸在地面濺起冰花,顯得異常瑰麗。
“凝冰跨海真君!”男人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瞬間臉都綠了。他身上燃燒的火焰不斷閃爍,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唉。我怎麼忘了反派死於話多。”他有些懊惱沒有早點動手。
“第一,她打你確實困難。畢竟你的神形是面板,不怕電。”一名面容剛毅的中年男人從路邊閃到了兩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國字臉讓人望而生畏。
“第二,我注意你們很久了,只不過在守株待兔等們跨過邊境到廣海省而已,我也沒想到你們竟然有辦法開啟裂界。”他一邊說著,一邊單手扛起了程樂婷。
凝冰跨海真君貼心的脫下大衣將程樂婷包住,然後將她隨手丟去了遠處。
“哈?”男人環顧四周,這才發現程樂婷且戰且退,不知不覺間竟已經逃出裂界進入了懷城。距離收費站也不過幾公里而已。
“第三,這裡是中國領土,哪怕你自詡神明,也不可放肆!”鏗鏘有力的聲音過後,凝冰跨海真君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凡人而已。道貌岸然。可笑。”男人紮好馬步,擺好起手式,語氣冷漠。
“收起你的流氓說辭!這裡是中國,不是你腦子裡幻想的神界!中國從來都是一個人民至上的法治國家。”
凝冰跨海真君士氣振奮,含怒率先出手。
戰鬥再次打響。
可惜,現在的男人已經失去了之前的強勢。他本就不是強盛狀態,更何況環境也對他的天賦很不友好。
只見凝冰跨海真君那如貓爪一般的漆黑右手一揮,肉眼可見的寒氣就從中噴湧而出,輕而易舉擊碎了火球。
“不好!”男人驚呼一聲,勉強交叉雙臂擋在身前。
寒氣剎那已至。他雙手燃燒的火焰直接熄滅,緊接著又在雨水的作用下直接被凍成了冰塊。
寒氣刺骨,將血肉都盡數凝固。
“死!”
不等男人反應過來,凝冰跨海真君已經來到了他面前。
砰!
左手的小錘子被狠狠的砸出。
“啊!”響徹天際的慘叫聲中,男子的雙臂連帶著新生的冰花,直接變成碎塊散落一地。
“你!你!給我等著!”他瞬間將面部扭曲到了極致,眼睛血紅,就好似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魔。
但殘存的理智還是讓男人不敢戀戰。他只能選擇拼命的燃燒體內的神之血,化作一團烈焰向廣西山區拼命逃遁。
眼見男人已經越過了邊境線,凝冰跨海真君微嘆一口氣,索性也就放棄了追擊,畢竟裂界中還隱藏著不亞於自已的存在,他也不敢受傷給其可乘之機。
抱歉,你不能殺死神明選中的容器。至少在虛神(予)做出決定前不能。虛妄之神的強大是你想象不到的。他看著逃亡的男子,心中默唸。
然後,凝冰跨海真君又舔掉嘴皮的雨水,仰頭直面暴雨的沖刷和閃電的威光。他眼角勾露出了幾分無奈。
只能跨立在原地,感受著天空之上那細微但卻異常恐怖的目光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