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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李遠橋並沒有直接回黃營村,而是在回去的路上打了兩斤酒,買了一條煙、一包喜糖去了水泥廠。
他從小到大都是個悶葫蘆,就算一起長大的,也沒幾個跟他玩得熟的。
不是因為他有多蠢笨,畢竟孩子天真無邪,而是因為他從小到大都穿的破破爛爛,且又髒兮兮的。
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些原本小時候跟他還玩過的夥伴,也一個個疏遠了,甚至碰到都會忍不住調侃兩句,背地裡罵他老光棍。
那些他都無所謂,而今就更是無所謂了。
他有了沈念一,將來還會有兩個可愛的女兒,就是有了全世界。
明天就是他跟沈念一訂婚的日子,這一路前往水泥廠,李遠橋的步子都不知道歡快了多少倍。
也正是因為沒有朋友,唯一跟他聊得來的就是水泥廠的劉師傅以及廠長,這一刻,他只想把這份喜悅分享給他。
很快,李遠橋便到了水泥廠。
這會兒工人基本上都下班了,最遠處的宿舍燈還亮著,李遠橋拎著東西,輕車熟路地來到劉師傅宿舍門口,敲了敲門。
門很快被開啟,劉師傅身上披著軍大衣,嘴裡叼著旱菸袋,見到他手裡還拎著東西,便笑呵呵道:“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瞧你這不僅僅是精神爽,更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李遠橋只是笑笑,然後進了屋子,把手上拎著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劉師傅笑笑道:“隨便坐吧。”
說完,拿了暖水壺,又往洋瓷缸裡放了點茶葉泡上。
李遠橋抱著茶杯吹開茶沫子喝了一口,才開口道:“劉叔,我明兒就要訂婚了。”
劉師傅吸了口菸袋,點點頭道:“這事我聽說了,跟你們黃家營離婚的那位訂婚,聽說還帶了兩個閨女。這事你考慮好了?”
李遠橋幾乎沒有猶豫地回答道:“考慮好了,我這輩子非她不娶。”
“你小子。別看不哼不哈的,有氣魄。”
劉師傅笑笑道:“既然想清楚了,那就好,那沈念一也在咱們水泥廠扛過水泥,是個苦命人,也是個能過日子的。”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面前的李遠橋。
此刻的李遠橋身上穿著西褲,熨燙的一點褶皺都沒有,上身穿著灰毛衣,裡面打了一件白襯衣,雖然模樣還是有點黑,但模樣夠俊俏,尤其是這會兒穿的周正,整個人眼睛都在發光,看起來就更加有模有樣了。
“不錯,不錯啊。”
之前的李遠橋雙眼無神,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彷彿這個世界哪怕明天就要毀滅,也不會讓他有半點波瀾,可現在不一樣,他現在身上散發的,正是屬於這個年紀有的精氣神。
看來,李遠橋的確找了個好女人。
李遠橋又跟劉師傅閒聊了幾句,無非是新店開業還有他們以後要一起過日子的事,劉師傅早年喪妻、中年喪子,這一刻聽他這麼講,彷彿看到了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在跟自己講述以後的生活一般。
直到最後,劉師傅又問:“往後你倆一起過日子了,免不了被人說閒話,怕不怕?”
“不怕。”
李遠橋道:“日子是自己過的,管他人說什麼,就算是說閒話的,也肯定是羨慕我們倆。”
“你小子倒是豁達,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以後真跟人家過日子,記得要好好對人家,知道了嗎?還有那兩個丫頭,我瞧著也怪機靈,往後就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娃娃,也切記不可偏心。”
“知道了,謝謝你劉叔。”
從水泥廠出去以後,李遠橋才往黃營村走。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為了不耽誤,他忍不住加快了步子。
此刻他內心忐忑,即便知道李長海跟張改芬會不看好他跟念一,可念一說得對,他們怎麼樣無所謂,反正他們明天訂婚,孃家的婆家的,該請的人還是要請一請。
不來的,往後老死不相往來別人也抓不住把柄說閒話。
他倒是無所謂那些人在背後說些什麼,卻怕她承受不住。
這麼一想,李遠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
其實他心裡著急,甚至還有些忐忑,李長海夫婦更是寢食難安。
原本天黑下老兩口就歪在床上睡下了,可今天晚上,老兩口坐在堂屋唉聲嘆氣。
張桂芬道:“他爸,明兒老么就訂婚了,這可咋整?”
李長海也想了很久,這會兒沉思片刻,終於開口道:“還能咋整,訂就訂吧,你攔得住?”
她當然攔不住,可心裡這口氣怎麼都咽不下去。
辛辛苦苦養了幾十年,原本還指望李遠橋再賺兩年錢,好給老三也買套房子,誰知竟鬧了這麼一出。
“攔不住,平時也沒發現老么犟的跟頭驢似的,我看啊,八成是那狐狸精教的!”
張改芬憤憤不平地說著,李長海把旱菸袋在板凳腿上磕了一下,張改芬立馬閉嘴不敢再說話了。
“說這些幹啥子,既然攔不住,明兒他們訂婚,咱們當然得去,還要一家子人都去。”
“都去?”
張改芬一聽,差點急得跳起來。
但很快就想通她家老頭為什麼要這麼說了,於是興沖沖道:“對,都去,讓老大老二老三都去,帶著媳婦娃,一起過去。”
既然阻止不了兩個人結婚,還不如帶著全家老小一起過去白吃一頓,橫豎虧不了。
這麼一想,張改芬也覺得心裡那塊大疙瘩算是沒有了。
正當老兩口準備回屋睡下的時候,大門被敲得砰砰響。
張改芬琢磨著,該不會是李遠橋吧,便問了句:“誰啊?”
“我。”
果然是她那不成器的么兒。
張改芬當即拉下一張臉把門開啟:“這麼晚了咋回來了?你夜裡不是歇人家那裡嗎?”
“我回來是跟你們說一聲,明兒我訂婚,你們不要遲到了。”
聞言,張改芬的嘴角跟著抽了抽,這語氣哪裡是通知,分明是命令。
“嗯,記住了,明兒我們還有你哥哥嫂子們都去,放心吧。”
說話的是李長海,李遠橋也是一陣驚訝,沒想到這老兩口會答應的這麼爽快。
於是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
直到走遠了,張改芬才上去把門關上,遠遠地看著李遠橋的背影吐了口唾沫:“呸,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