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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城十里之外的小山村，某間老房子的正堂內，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各自手持刀劍擺好了架勢。
紅衣男裝的絕麗女子手持長劍，只披著很薄的青衫、身上還纏著繃帶的年輕人左手持刀與她隔著十步相對而立。
獠牙和劍隊的成員們站在屋子的四角，沒有人發出聲音，屋子裡分外安靜。
“開始吧。”獠牙發出了口令。
易天琊手腕一轉，破月長刀翻花，瞬間形成九問刀訣中的水月一式，刀光一分為而，向前方的顧寧曦籠罩而去。
顧寧曦模仿的是之前與易天琊對招的玉無瑕，因此面對水月毫不退避，奮起長劍與之形成對攻之勢。
雙方身形交錯的前一刻，獠牙忽然喊了停。
易天琊和顧寧曦同時停下來，此時所有人都看清了：易天琊的刀的真身在下側，而顧寧曦停住的劍也在下側，如果剛才獠牙沒有喊停，顧寧曦這一劍依然能夠破去易天琊的進攻。
易天琊額頭已經冒出冷汗，這情景和他與玉無瑕對陣時一般無二，只是玉無瑕透過巧勁擊飛了他的刀，而顧寧曦只是打算格住他的刀勢。因為不是實戰，如果貿然選擇去擊飛易天琊的刀說不定會出什麼差池，所以她做出這樣的選擇。
“寧曦姐，你以前真的沒有看過水月？”他有點不相信。
“確實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下實上虛？你猜的？”易天琊問話的時候很心虛，他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地方露出了破綻。
“這個問題讓小楚告訴你，他剛剛喊停，一定是已經看出你的問題了。”顧寧曦賣了個關子，把劍插回了桌上的青色刀鞘。
易天琊轉頭看向獠牙，發現他正看著自己無聲地發笑。
獠牙伸出兩根手指，指向了易天琊的雙眼：“你的眼睛，在用水月的時候你的眼睛一直在看對手的下盤，這直接暴露了你的意圖。”
易天琊猛然發覺，自己每一次用水月的時候確實會去看對手的下盤，他從來沒想過這會暴露自己的攻擊意圖。
原來先前每一次屢試不爽，都是因為遇到的敵人水準太低，沒有發現他眼中的破綻。
“大多數人面對水月的第一反應是被突然一分為二的刀光迷惑了眼睛，繼而驚慌失措。”獠牙說道，“可是玉無瑕顯然老到的多，他從你眼裡看出了真相。”
原來如此，易天琊心中一陣黯然。
他忽然想起錦衣衛要對付城中葉氏之事，趕緊抬起頭來對顧寧曦道：“寧曦姐，錦衣衛聯手柳閣此行的目的並不在於摧毀我們在朔方的據點，而是想要掌控朔方葉家，進而掌控整個北境的邊軍……”
“我已經知道了。”顧寧曦打斷了他，“我也知道你掛心什麼，但現在我絕不會讓你回到朔方去的，這兩天你就安心呆在這養傷。”
“我……”易天琊還想要再爭取一下，顧寧曦卻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顧寧曦召集了麾下的雲中劍成員，向他們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後對獠牙道：“小楚，易天琊你幫我看著，別讓他做什麼傻事。”
“不用我充當靈音的護衛嗎？”他奇怪地問。
“我已經安排劍隊的人去做了。”顧寧曦讓他放心。
易天琊原本聽她說讓獠牙看著自己，心裡感到一陣不悅，但又聽他們說靈音護衛的事情，不禁驚訝地叫了出來：“靈音的人也來了？”
顧寧曦面無表情地反問道：“難道你以為我準備空手對付柳閣的天網？”
沒有靈音的支援，即使荒蕪精銳盡出也很難和柳閣、錦衣衛兩方抗衡，易天琊明白這一點。既然是顧寧曦帶來的靈音，一定都是原本留守山莊本部的精銳。只是他聽說這些人向來被宗主們視為珍寶，看得比自己的眼睛還重要，顧寧曦居然能把他們帶到朔方來，這才是讓他感到佩服的。
他聽到顧寧曦說到天網，就忽然想起了易楓來。
顧寧曦見他神色有異，便問道：“想什麼呢？”
“寧曦姐，今日我在朔方城裡和柳閣交手時，遇險兩次，後一次是獠牙救的我，前一次是被易楓所救。”他認真地說道，“易楓被玉無瑕生擒，現在可能被他們關起來了，我想既然靈音來了能不能打聽一下他的下落？”
顧寧曦臉色微微有了變化，她向易天琊確認道：“易楓？你說的柳閣副閣主天網負責人易楓？”
“沒錯就是他，今天早上我正準備離開朔方城時，也是他派人來向我示警說柳閣聯合錦衣衛將在朔方有所動作。”易天琊肯定地說道，“我想易楓並不願意和玉無瑕一起投向錦衣衛。”
獠牙在一旁開口佐證易天琊的話：“我去撈易天琊時，玉無瑕正和易楓對峙，並且已經用蛛絲困住了易楓。”
“玉無瑕不殺他嗎？”顧寧曦感到奇怪。
易天琊原原本本地把當時的情況陳述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顧寧曦喃喃道。
易天琊見顧寧曦眼中一亮，似乎已經拿定了主意，不由得感到欣喜。
“小易，你說的這個事情很重要，我馬上讓靈音的人去查易楓被關在何處了。”她的話語充滿了自信，“既然是不久前的事情，那不管易楓是否被帶出朔方城靈音應該都能掌握。如果能夠得到易楓的幫助，或許我們可以在和天網的戰鬥中順利取勝。”
易楓是否會幫助己方摧毀天網？這個問題的答案易天琊覺得尚且存疑。不過眼下救出易楓也是為己方增添一分可觀的戰力，畢竟易楓與玉無瑕並不同心。
“寧曦姐，那葉氏的事情……”
“我會派人去盯，但是在靈音完成部署和重創天網之前我不打算立刻尋找與對方對決的機會。小易，麻煩你必須先忍耐，我們的敵人不是庸手，他們一直在等我們犯錯。”她走到易天琊背後，用手輕輕按在他的肩膀上。
易天琊臉上流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他聽到顧寧曦在後頭輕聲對自己說了一句“對不起”。
其實根本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她是雲中劍的頭兒，她首先得對部下們的性命負責，而不是意氣用事使部下枉死。
“我再也不想看到影組經歷的事情在你們身上再來一遍。”
原本已經刻意避開屋中兩人、獨自走到門口的少年聞聲頓住了腳步，他驚愕地回頭看向那位雲中劍的決策者。
顧寧曦低著頭，雙眼被額前的劉海遮住，獠牙看不到她的表情。
易天琊抬起手拍落了自己右肩上的那隻手，輕聲道：“好了我知道了，不會讓你煩惱的。我自知不是玉無瑕的對手，原本在朔方城中存心求死，現在你來了就不一樣了，請你帶我們打贏這一仗。”
他說著轉過身來，充滿希冀地看著顧寧曦，卻被她眼中一閃而過的一絲彷徨給驚住了。
顧寧曦似乎沒想到易天琊會轉身看自己，她很快地眨了幾下眼睛，扼住了自己流露出脆弱一面的衝動。
但是易天琊早已看到了，他沒有表現出來。他面上仍是雲淡風清，心裡卻在想，原來這個無時不刻都把自己強勢明亮一面表現出來的人，也是會流淚的。
“我也沒把握。”她很乾脆地說，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但我先前和小楚說過了，邁不過這道坎，這輩子也別想重返帝都。”
帝都雲翔，易天琊咬了咬牙，在過去的時光裡，曾經有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對他說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希望他日後不要被排遣去那裡。
他看著顧寧曦，覺得有那麼一瞬彷彿她和那個人的身影重合了。
但是顧寧曦從他的視線裡走開了，連帶著打斷了他還沒有飛遠的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