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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莊，碳火散發著竹子的清香。
沉默，李玄水隨手抓住了香爐的把柄，白虎先生皺眉，河間公神色如常。
梅莊先生也顯露出士族老者的威嚴來。
“趙都尉，這裡是洛陽，天下輻輳，禮儀之源，可不是你的軍帳，梅莊也不是尋花問柳之處，老夫懇請請趙都尉自重。”梅莊先生沉沉道，聲音如石磨碾過。
元克己見勢立即發出勸和的笑聲來，趙護也會意似的放開龍氏女的下巴呵呵地笑著，只有獨孤脩敬拜說了句“失禮”。
河間公低頷飲茶，三人之中，他唯獨欣賞獨孤修。
“老先生言重了，趙某當然只是開個玩笑。”趙護露出了貪婪的表情，“不過，美女雖然可以不要，但有一件東西卻是家主商議讓我們代討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趙護臉上。
梅莊先生：“趙都尉請講。”
趙護看了看元克己與獨孤修，隨後說：“西域四鎮。”
河間公端著茶杯的手停下了，白虎先生深吸了一口氣。
西域四鎮為中西商貿與行軍的要喉，從某種角度來說，堪稱王朝半壁江山。
梅莊先生笑道：“趙都尉這個要求是不是大了點？”
趙護立馬糾正道：“不是趙某要，是家主們要，趙某隻是口舌而已。”
梅莊先生沉吟，似乎此事沒有什麼商量的價值。
元克己道：“西域盡皆蠻荒之地，阿摩情願把兵權下放給蠻夷也不願給我們，難道蠻夷比我們還忠心嗎？我們之所以不遠千里來這裡，就是為了聊表心志，得到答覆之後我們也好回去覆命，況且……”
梅莊先生忙問：“況且什麼？”
“況且梅莊的底牌我們還一無所知。”趙護答。
幾人顯然是提前詳商過的。
元克己做了割喉的手勢：“老先生，不要忘了，我們可是提著人頭來洛陽的。”
趙護附和：“不錯，老先生口口聲聲說士族千秋萬代，沒有土地、沒有兵馬……”
隨即好色的趙護又把視線轉向了龍氏女：“沒有女人，我們士族怎麼千秋萬代？”
梅莊先生繼續沉吟著，能被派來交涉之人都非泛泛之輩，看來此三子並非看起來那麼簡單。
元克己接著道：“不錯，沒有士族黃河以北的百姓遲早又要淪為兩腳羊，阿摩想重蹈覆轍，而我們要力挽狂瀾，老先生，這點要求真不能算過分。”
梅莊先生面露難色，這個節點上又不宜置氣，一貫簡厲的老梅莊竟一下想不出回懟的話來。
這時李玄水起身道：“三位老爺，此事自然可以商量，但恐怕不是現在。”
趙護輕蔑道：“洛陽人還真講禮儀，區區一個僕從，也能信口雌黃嗎？”
李玄水眉心一熱，感受到了趙護濃濃的鄙夷。
梅莊先生解釋道：“他可不是僕從，玄水是九柱國李氏之後，算來與諸公同源，亦是同道。”
元克己問：“李郎君也是隴西士族？”
“長輩隨先帝入長安，慚愧還未曾回過祖籍。”
趙護與元克己又吭吭地笑了起來，沒在隴西呆過，算哪門子隴西士族。
散在京都計程車族向來不被地方士族放在眼裡，在他們看來，拜服在皇帝腳下計程車族已經是一個看人臉色辦事的人臣了。
獨孤修則問：“李郎君說說此事為何不能現在商量？”
李玄水恢復了冷靜：“此時正是梅莊聯絡天下士族的時候，如果諸公此時把價碼開得太高，恐怕往後的事情不好談，況且裴侍郎（裴矩）在西域四鎮經略數年，朝廷亦設了都護府，那裡的大小人物手裡都有武備，尚非梅莊能交涉之範圍，待大事定了，再商量此事不遲。”
趙護聽罷，一拍桌子道：“拿都護府來壓老子！”
李玄水面無懼色：“梅莊使者與諸位商議的事項當中並未涉及西域四鎮，諸公可以臨時起意，但梅莊不行，梅莊是博弈者是策源地，每一步棋都要走得精準，還望諸位見諒。”
趙護起身大罵：“放你狗屁！老子要西域你跟我說下棋！下什麼棋？臭屁孩兒也敢在老子面前裝高深，滾出去！”
李玄水心中波瀾已起，人微言輕難免要受人欺辱，只有權傾天下才能令萬人敬仰，如今的遭際全是阿摩一句話造成的，李玄水再一次堅定了心志。
這時梅莊先生冷著臉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三位請便吧，西域的事老夫今天不會談，以後再說。”
趙護一聽此話，立即就閉上了嘴巴，呆呆地看著元克己，梅莊老先生這是要趕人了。
元克己忙打圓場道：“趙都尉把話說得太滿了，西域四鎮的事情確在我們的考慮當中，但……”
“但你們偏要來給老夫一個下馬威是吧！”梅莊先生聲色俱厲。
獨孤修：“萬萬不敢！”
趙護收斂起了神色，梅莊老人動真格了，發怒起來的樣子像一隻暴躁的公雞。
沉默良久，氛圍稍緩。
“要談就好好談！老夫就無禮一次，按規矩，你們三個在老夫面前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打過幾天戰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嗎？” 梅莊先生換上了更加威嚴的口吻，不愧是唯一敢當面教訓聖人阿摩的老者，此般氣魄有震懾鬼神之力。
“四鎮之事非同小可，往後與諸位家主商議，你們就別操心了。”緊接著梅莊先生又換了一種平和的語氣道，“三位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三人相互看了看。
獨孤修問：“老先生，諸般事宜雖已與來使詳商過，但冒昧問一句，聖人正是飛龍在天之年，對於改元之事老先生有幾層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