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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夜,崇教寺。
崇教寺一戰之後裴正的咳嗽症狀更明顯了,胸喉部位也一陣陣地發熱。
僧人為裴正包紮傷口。
如是沉默良久。
裴正悶悶不樂道:“先生事先應該與我商量一下。”
這話頗有怨懟的意味,因為這次裴正既沒有抓住刺客,還丟了一把千牛刀。
可事實上衛已早就暗示過裴正了,此番讓刺客走脫的責任全在裴正。
裴正捕捉刺客時把兵器扔給對方的行為令衛已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僧人亦問:“適才裴大人的做法確實不大妥當,你為何要把刀遞給刺客呢?”
候官張由基對自己的上司很瞭解:“裴老大縱橫沙場這麼些年從未負傷,這回被刺客暗算,想要堂堂正正地取了刺客的性命,可惜對方並未抱死志,才讓此賊僥倖逃脫。”
裴正臉色一鬆,順著張由基的話說道:“的確如此,沒想到來的是兩個鼠輩。”
“那札記該怎麼寫呢?”良久,衛已皺起了眉頭。
案几上紙筆具備,衛已要開始寫第二日的刑偵札記,這些記錄最後都要押上官印呈送刑部的,既是辦案的重要原始檔案,也是日後量刑的依據,執筆人必須按實情記錄。
衛已特指裴正失刀一事,這些記錄因為有目擊者所以不能隨便亂寫,如果失實並被人檢舉的話,難免要招官司。
裴正咳嗽了一聲,不敢說話了。
因為如果按實際情況寫,自己的麻煩就大了。
張由基:“使君可以寫刺客奪刀而走。”
衛已低頭研磨:“春秋筆法嗎?堂堂候官被刺客奪了千牛刀恐怕不大光彩吧,我看就寫裴候官孟浪賜刀,欲與刺客決一死戰,不料刺客詭詐,收刀而走。”
裴正雙眼一瞪,還沒說話就吭吭地咳嗽起來,衛已哈哈大笑。
究竟僧人皺眉,衛使君怎麼跟個孩子一樣。
“先生何苦取笑於裴某呢?”裴正咳嗽著,露出痛苦的表情。
衛已正色:“候官監視了衛某這麼許多年,讓某參你一本也未嘗不可。”
朝廷候官密織監視暗殺的羅網,早就臭名昭著了,凡人提起候官二字都難免心生厭惡。
所謂的候官即是廣佈天下的朝廷耳目,由古時偵察兵斥候演化而來,候官制度前朝就有,本朝延續之。
為了更好地監察國事,又細分成內外候官,分別由鎮第、雷第兩處管轄,統一由老將陽平君指揮。
說罷,衛已提筆便寫,裴正嚇了一跳,趕緊去看衛已寫了什麼。
但見卷宗上出現迅速出現了一行流水小楷:某以譎術欲引刺客,刺客果來,裴張力戰,頓挫其銳,幾生擒之,未料刺客竊刀,逾牆而走,暫不知蹤跡,大成五年十一月十三日夜,崇教寺,衛已。
衛已用的詞彙是“竊”字,裴正與張由基同時長舒了一口氣,原來衛使君剛才只是開玩笑。
末了,衛已又道:“阿熊負傷的事情我就不寫了,畢竟你從未負傷,這次並非正面交戰,而是偷襲,在如此兇險的情況下還能活下來,算是猛將無雙了,衛某無意破壞你的威名。”
裴正:“多謝衛使君!”
究竟僧人看罷問:“敢問使君,譎術是何術?”
衛已道:“是先師教我的鉤距推演之術,大概就如這種引蛇出洞的譎詐之法,在前朝有人用過,只可惜這次未能成功。”
(譎術是古代偵查常用的手段之一,與常規的刑偵手段相比,譎術更像是計策,利用一些計謀將兇手引出,譎術具體可見宋代鄭克的《折獄龜鑑》,這大概譎術是第一次被正式寫進斷獄著作當中。)
短暫的放鬆後,眾人的思緒又凝重起來。
這次讓刺客逃脫了,再要用譎術對付兇手可就難了。
裴正:“可惜此處沒有差役,不然連夜封鎖千佛洞,一一排查,一定能找出刺客。”
衛已:“刺客正是看到這一點,才膽敢前來行刺的。”
究竟僧人將視線轉向了那根刺客留下的尖錐,米字被鮮血染紅,於是問:“需要稽查米長樂嗎?”
關於刺客留下的武器,衛已早就做過分析了,一個能悄無聲息將司隸大員刺殺的人是絕對不會做這種蠢事的。
對方是想將調查方向引到米長樂身上,這大概也是刺客今夜的真正來意吧。
這是在試探衛某的能力嗎?手段未免太幼稚了吧。
“照例稽查。”衛已道。
究竟僧人:“將計就計嗎?”
衛已:“算是吧,另外米長樂嘴巴里還有一些不願透露的秘密,這次正好以此為藉口讓他全部說出來。”
究竟僧人:“使君是怎麼知道的?”
衛已:“直覺,聽訟當夜米長樂與郡守宋論對話的時候氣勢很足,但在與我對視的時候忽然望向他處,此間必有貓膩。”
究竟僧人:“這也是辦案手段嗎?”
衛已點點頭:“屬於折獄中‘容止’,聽訟官要以敏銳的直覺與犀利地眼神去給對方施加壓力,五官之中,眼睛是最誠實的。”
裴正深吸一口氣,看來自己懷疑衛使君能力的心思早就被他看穿了,無怪此時要捉弄自己。
張由基:“衛使君,明早還需排查千佛洞工匠嗎?”
衛已:“也要照例進行,動靜大一點,讓對手覺得我們……”
衛已本來想用“很笨”兩個字,隨即想到“笨”這個詞不雅,於是改口道:“要讓對手覺得我們中計了,這樣才有可能第二次施展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