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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青鸞宮,看過了徐懷瑾。鳳臨總算覺著心情舒暢了些,再加上用完膳,感覺不那麼疲憊了。
徐懷瑾心細如髮,他款款走近,撫平了鳳臨微蹙的眉頭。
“陛下,可有什麼煩心事?”
鳳臨微微嘆息。
“唉,都是朝中的事。”
“陛下莫煩,您先坐著歇息會吧。”
“休息好了,才能處理政務,不是嗎?”
見鳳臨面有倦色,他心思玲瓏,帶著鳳臨倚靠在軟榻上,還在她腰後墊了個軟枕。
徐懷瑾柔聲寬慰道:“陛下莫憂。”
“朝堂之事,臣侍也不太懂,不能為陛下分憂,臣侍實在慚愧。”
“陛下,臣侍來撫琴,給您解解悶。”
徐懷瑾柔聲道,又抱出了七絃琴,正對跪坐在矮榻上。
清圓的琴音響起,悠逸婉轉。
女帝姿態散漫,斜斜倚在軟榻上,一手支著頭,靜靜地聽著。
殿內暈黃的燈光,燭火搖晃。
他側著頭,烏髮柔順地垂落在肩側,不似其他人一般喜金飾珍珠,他總是著一身素色淺衣,一個素淡的玉冠束髮,望之晶瑩潔白。
端方貞靜,溫潤如玉。
徐懷瑾一邊撫琴,一邊低低吟唱: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他的聲音清潤低柔,舒朗又幹淨的少年音響徹在耳畔。
他在她面前沒有絲毫稜角,像一隻早被打磨得珠圓玉潤的珍珠。
她握之在手,能窺見其中潤澤的微光。細膩柔緩,只有溫潤微暖的觸感,毫不傷人。
他總是沉默的,溫柔的,包容的。
深宮三年,把所有的苦澀心酸都深藏在心底。
徐懷瑾輕歌慢捻,琴聲相和。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他只有抱著心愛的七絃琴,在低眉撫琴時,偶爾流露出淡淡的哀愁。
他就像一首冷的宋詞。
不像蘇硯之。
鳳臨看得出神,有些恍惚地想著,抽絲剝繭地想著。
不像蘇硯之。
蘇硯之冷面冷心,就算再故做溫柔之態,也掩飾不住冰寒的冷鋒。
他冰寒卻躁動,傲氣內藏,酷烈的權欲之心。
她愛了他七年,捂了他七年。
怎麼也捂不熱他的心。
鳳臨恍恍惚惚,想起他清寒的鳳目,帶嘲的眉梢。
還有,藏毒的口脂。
那抹薄薄的唇紅。
鳳臨閉了閉眸,隱去眼角一閃而過的淚光。
記憶似乎有些不受控制,鳳臨心裡冷冷得想。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鳳臨又思緒翻飛,驀得想起來那年她剛及第,眾星捧月在郊外,那場曲水流觴的桃花宴。
那時候……
時值初春,蜂蝶慕幽香。
楊柳回塘,曲水流觴。
漫山遍野的桃樹,花蕊迎著春光綻放,枝條放肆舒展。
那桃花開的真霸道啊。
漫山遍野地紅,滿眼的紅。
滿天,滿地,滿世界的紅。
那抹刺眼的紅,灼燙的紅,深深烙印在她心上,多年未曾忘卻。
那時候的蘇硯之僅著一身紅衣,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肅然而立。
宛如山間一棵灼灼的野桃樹。
正如那位蘇家大郎君,喜時極豔,怒時極寒。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
鳳臨眉心一跳,又驚憶起來未央宮那場大火。
滿目的火紅,烈火纏身的劇痛。
那時候也是滿目滿眼,滿天,滿世界的火紅。
烈焰纏身,塵灰飛揚,嗆得她痛不欲生,神魂俱震。
鳳臨從回憶中拔出來,只覺得脊背發冷,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回過神來,徐懷瑾正好唱完,帶笑看著她。
看著他澄澈的眉眼,鳳臨沒由得放鬆了下來。
只見至尊眉目含情,誇道:“琴彈的不錯,曲子也唱的好聽。”
“陛下喜歡就好。”
見鳳臨歡喜,他雙眸暈開淺淺的光亮。
“繼續吧,寡人喜歡聽。”
“是。”
徐懷瑾應聲,低頭淺笑,他撥動琴絃,又彈奏了一曲。
清越悠揚的琴聲在青鸞宮響起,和著柔柔的淺吟低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鳳臨斜斜倚在榻上,定定看著他,面上浮起笑意,眉目柔和生動。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鳳臨認真聽著,口中輕輕呢喃,隨著歌,合著琴聲打起了拍子。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在撫琴的空檔,徐懷瑾悄悄抬眸,看了一眼正在認真看著他的至尊。
至尊面色動容,美目流光,裡面倒映的都是他的身影。
陛下心裡……有我!
徐懷瑾心裡很甜。
他美眸盈盈浮現喜意,低眸淺笑,風情更甚。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鳳臨又笑開,徐懷瑾聽著她清越的笑聲,只覺有些羞赧。
他乾脆專心彈琴,低著頭,側過臉不敢去看她。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歌聲未落,徐懷瑾麵皮發燙,暗道自己孟浪,怎麼就唱了這麼一首歌。
什麼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說得自己像是天天盼陛下來一樣。
他哪有這樣。
徐懷瑾瑾麵皮發燙,暗罵自己沒出息。不過是被至尊含笑地看上了一眼,他就三魂丟了七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竟然唱了這麼一首歌。
鳳臨笑吟吟拉他起身,笑道。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寡人這不是來了嗎?”
“陛下……”
徐懷瑾低聲道,“您莫要取笑臣侍了。”
“非是臣侍……”
“哎呀,是因為臣侍只會唱這幾首歌……”
“ 是嗎?”
鳳臨眉尾動了動,不置可否。
“哥哥,唱的挺好。”
鳳臨很高興,心情舒暢,美目中異彩連連。
“唱的好,以後多唱。”
徐懷瑾嘴角抿了抿,只道:“是。”
“陛下喜歡,臣侍唱給陛下聽。”
鳳臨拉著他坐下,只覺得他哪哪都好,甚和自己心意。
她覷了一眼窗外,不知不覺,時間好快就過去了,天色發黑。
“哥哥,時辰不早了。”
徐懷瑾有些手足無措,無意識地攥著手指。
“是不是……該就寢了?”
…………
七絃琴被遺忘在一旁,桌案上的燭火明明滅滅。
床邊的銀杏圍帳輕飄飄落了下去。
帳外的銀鈴搖動,叮噹作響。
時辰正好,一夜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