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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過後不久，公司的春節氣氛漸濃。
“你們看下群裡的訊息，安排好出行跟返程日期，確定好時間，線上提一下。”
“都沒搶到票，除夕要在這裡過了。”
“還是你們本地人幸福啊。”
冬天真的太乾了，葉歡買了個加溼器，剛接水回來，就聽到他們在討論搶票。
“董姐，咱小葉都沒年假呢。”
“也是，小葉今年是我們組的留守員工。”
葉歡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瞪著倆眼睛聽他們講搶票的恐怖。
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葉歡習慣性的抬頭看旁邊正在建的那棟樓，從她入職就已經在施工了，幾個月過去了，除了佔地面積，其他的仍然是未知。
紅綠燈亮起來時，依舊是大批的年輕人在爭先恐後，目不斜視的往前走，看到有些女孩子拎著帆布包，葉歡從她們身上看到了幾個月前的自已，現在她已經換成皮質的通勤包，偶爾也穿幾次美麗凍人的衣服，伸手攏了攏已經到肩膀的頭髮，縮著脖子也跟著人流快步走。
第一趟地鐵葉歡沒擠上，她站在門口排隊等第二列。
沈知奕發了一條朋友圈，訊號不好，點開圖卻一直載入不出來。
胸口有些悶，葉歡退出去，快到家門口她才試探性的點進去，是一些風景圖，然後她在最中間看到了兩個人靠在一起的背影。
一男一女。
說不上的緊張和慌亂，葉歡繼續往下翻，剩餘的都是風景圖，這一刻，過往的事兒又都一件件往眼前湊，往心頭壓，她突然迸出淚來。
該祝福他，祝福他有了新的生活，葉歡揪著脖子上的圍巾，心裡的空缺似乎已經有了別的身影，但總有個角落存放著他們四年的感情，滾燙的淚從臉頰滑落，這次他們是真的走散了。
周念在搶票，葉歡見了，問：“你回家幾天？”
“初七回來吧。”
“你呢？過年留這裡還是去你大老闆那？”
“我去陪我媽。”
葉歡雖然沒有年假，但是有兩天福利假，她連請了兩天，上午在家睡覺，下午去醫院看葉成。
護工在給他擦身，葉歡幫忙扶著，又把買來的水果和紅包都給她，葉歡希望葉成能在這裡被優待，給出去的東西都是讓她心安的。
“爸，年底了工作有點忙，所以最近來的少。”
她把被子給他往上拉，又拿出指甲鉗給他剪指甲。
“快要過年了，大年初一我就不來陪你了，我得陪我媽去。” 她說著眼淚掉下來，“你可別難過，我是要回家給媽包餃子的，過年得吃餃子不是。”
葉歡在心裡對自已說，吃不了團圓飯了，我一點兒都不難過。只要你們都在，我就是個有家的人，我只要有家就好了。
她看到了葉成流下的眼淚，給他擦乾，又繼續講話。
第一次看到他流淚時，葉歡簡直高興瘋了，可是醫生告訴她，植物人是有意識的，這只是他們正常的反應，後來她聽到葉成打噴嚏，打呼嚕，就慢慢習慣了他的一些行為。
待到下午，她拿著檢查結果下樓，剛到一樓，就看到大廳一片混亂。
一幫人拉著橫幅，手裡還拿著棍棒。
幾個醫生在那裡好說歹說的跟他們講道理，其中一個還被打了一巴掌，眼鏡都摔掉在地上，葉歡看他想彎腰撿起，卻被對面人一腳踢開，不知道站起來說了句什麼，對面的人拎著他的衣領，破口大罵。
他們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像手銬一樣的東西給那位醫生拷在手上，保安也被他們帶來的人堵住，根本沒辦法控制局勢，雙方都激烈的反抗和對罵，似乎要拼個你死我活。
為首的那個人拉著那個醫生在樓道大喊大叫，散播各種言論，大家只顧得逃散，沒有人去報警。
葉歡躲在自助機後面，把看到一切都用手機錄下來，她嘗試跟著那個被挾持的醫生，還沒走出幾步就被人猛一推肩膀，手機掉在瓷磚上，場面混亂，彎腰去撿的時候不知被誰推一下，她被絆倒在地上，手指也被別人的踩在腳下，身邊腿腳混亂，眼看就要踩到她身上其他地方，她攥緊手裡的手機然後抬手阻擋，卻被人用衣服蓋住，然後扶起來擁在懷裡。
葉歡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抬眼，意外的撞上男人的眼，空氣滯住一瞬，他的眼神淡漠不明，臉色也很難看。
塗南把她塞到車裡，回頭看著秦卓：“跟那邊打聲招呼，我有事處理，先回去了。”
秦卓點頭。
葉歡攏緊身上的衣服，是要回去處理她嗎？這樣的遇見，讓她尷尬不已。
一路無話，直到車子在家門口停下，葉歡才得以放鬆。
手上，膝蓋上，還有其他地方都疼的她倒吸口氣，車子停下，她摁開車門鎖，不想跟這人在一個空間共處，還沒走兩步就疼的直不起腰。
塗南冷笑：“看來腦子摔的要更嚴重些。”
葉歡不想理他，咬牙堅持往反方向走。
沒走幾步，就被人從身後抱起來，塗南黑著臉，下頜緊繃著：“你怎麼就那麼倔？”
“我有手有腳，不用你管。”
她強裝的冷靜倒把他氣的笑出聲來：“你有手有腳倒是走出去，想不靠我，你就給我不受傷害的走出去。”
葉歡臉色一片漲紅：“我能走啊，只不過是在錄影片，他們這樣欺負醫生，我要給他們放到網上去。”
“然後呢？在懲罰過他們後，再等著他們回頭報復你是嗎？” 塗南實在是不想再收著自已的脾氣，“我現在倒是越來越不知道，你到底是真蠢還是在裝蠢？”
她也只不過是好心，情況緊急哪能想那麼多，眼眶越來越酸，“我不像你那麼冷靜，我也做不到事不關已高高掛起。”
“你這是在討伐我？我一早就跟你說過，我這人共情能力低，勸你也別做這麼些個愚善的事兒。今天就是個例子，你知道事情發生的原因和結果嗎？你親身經歷病患，家屬和醫生之間的治療過程了嗎？你又知道引起矛盾的原因嗎？你以為你是見義勇為，實際你只是個帶有個人情緒且不明真相的輿論傳播者，你覺得你是在做一件好事嗎？如果發到網上引起大範圍議論，後果你負責嗎？”
葉歡沉默不語。
“見義勇為是好事，但前提是要知道自已的能力，看清自已的實力，量力而行並不是什麼壞事。”
他的一番話，讓她徹底喪失了語言功能，她挑不出錯。
塗南拿出醫藥箱給她擦藥，“我說的話，你是從不聽，這麼大的人了，好賴話分不出嗎？”
剛塗上的藥水，就被打溼。
塗南愣了愣抬頭看她，“怎麼還哭上了？我說什麼重話了嗎？”
拿過紙巾擦乾又給她重新上藥。
“你輕一點兒。”她越說哭的越兇，“幹嘛下手那麼重啊。”
拿她沒辦法，塗南只能低頭輕輕呼氣，直到她情緒有所緩解，又抬手拭去她額頭上的汗。
“把褲子也脫下來。”
再抬頭時，她緊咬著下唇，眼神帶著不悅，睫毛上還掛將落未落的淚珠，眉頭也微微皺起，顯然是生氣了。
像只炸毛的小貓。
塗南蹲下來看著她，輕聲安撫著說：“不是摔倒了嗎？我看看有沒有磕到。”
“不用你看。”
“那你自已看。”
說著就抱著她上樓，順手拿上醫藥箱，關上客房的門又回到臥室打電話給秦章。
“療養院那邊最近也讓人跟著她。”
“是。”
“這種事情下次提前給我打電話。”
秦章猶豫幾秒說：“您還是不要過多出面，葉小姐這邊我會加強看管力度的。”
“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