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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寢宮往正殿走去，還未走到正殿，便已經看到一男子站在正殿內，似是在等著她。
段傾黛鼻尖一酸，腳步走的更快了些。
走到門口，段傾黛看著背對著自已的男人。
段恆長眉入鬢，眸中是常年在戰場之上的冷傲堅毅。可瞧著他的髮絲之間已然有了幾縷白髮，父親如今也不過才不惑之年，竟已經生了些白髮來。
段傾黛垂著眼，心底暗暗生出幾分自責。
到底是她這個女兒的不是，不能再父母跟前好好盡孝便也罷了，還總是讓父母為她的事情憂心忡忡，殫精竭慮。
段恆察覺到背後有人，轉過身來便見到自已的女兒正呆愣愣的望著自已。段恆不由得露出幾分笑，正想喊一聲“阿黛”，卻又生生頓住了。
“微臣給皇后娘娘請安，不知皇后娘娘是否一切安康？”
看著給自已行禮作揖的父親，段傾黛連連走上前扶住他的手。
“父親不必多禮。”
“父親，都是女兒不孝，做了皇家婦無法在您和母親身前盡孝。”
段恆仔仔細細望著自已女兒的臉，好半晌講不出話來。
他還記得上一次見到女兒還是在皇宮年節的宮宴上，他們家阿黛端坐高臺，端足了一個皇后的氣派。他也記得自已凱旋時這個女兒總是找他要邊疆的玩意兒。若他沒有帶，她就會整整幾天不肯理自已。
如今的她同以往並無二致，可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
段傾黛看著自已面前的父親，低了低頭只覺得心頭有些難受。
“父親。”
見到父親，她這幾個月所受的委屈終於是找到了支撐點，說話間語氣裡有些明顯的哽咽。
以往自已不論受了什麼委屈都是會告訴父親，一定是要父親好好教訓欺負了她的人不可。可如今她入宮了，是實在不想將那些個事情告訴父母親讓他們擔心。
段恆笑著伸手拿出了一隻木匣子遞給她。
段傾黛頓了頓，緩緩伸手接過這隻描的十分精緻的木匣子，好半晌才開啟。
匣子裡頭躺著一隻藍紫色的簪子，襄著一顆圓潤飽滿的堇青石和幾顆透亮的紫水晶，正熠熠閃著光。
這樣的首飾，京城是買不到的。
還沒等段傾黛開口詢問，段恆便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我每回從邊疆回來你便要我給你帶禮物，從你記事起便一直給你帶著。父親前些日子凱旋，就想著給你帶過來。”
段傾黛捧著木匣子，死死咬著唇才沒讓自已的眼淚落下來。
“你母親前些日子回了梧州祭祖，我也是昨日才回京，黛兒可別怪我不告訴你母親一起過來。”
剛說了幾句話，段恆便發現自家女兒低著頭肩頭微微抖動。
“阿黛？”
段傾黛抬起頭，眼眶隱隱泛紅。
段恆剛想說些什麼，見到自家女兒發紅的眼眶便驀然頓住。
“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在宮中受了許多委屈？”
段傾黛抿著唇搖頭，眼淚終是掉了下來。
“沒，沒有......”段傾黛伸手抹掉眼淚，才抬頭對著父親彎眸淺笑，“大娘娘待我如親生女兒，陛下對我也十分疼惜，女兒身居皇后之位，宮中的人哪能給我什麼委屈受......”
“女兒一切都好。”
段恆眉宇微擰，便也知道這番話並不多真心實意。
頓了頓，段恆看她一眼，又道：“當初你出嫁，父親正在邊疆也沒能親眼看見。沒能親自送你出嫁，實在是我的不是。”
“還希望阿黛不要怪父親......”
段傾黛連連搖頭，險些又要落淚。
她知道，她都知道。
父親是為國為民的平承侯，也是大齊智勇無雙的護國大將軍。保家衛國是他的職責，段傾黛一早便知道。她只會敬佩自已的父親，從來都沒有怪過他。
“阿黛。”
段恆擰著眉，“父親只你一個女兒了。你若是受了委屈就該寫信告訴我，就是拼到陛下面前為父也是一定要給你撐腰的。”
“我們侯府怎麼說也是歷經三朝，這麼點分量總是有的。”
一聽這話，段傾黛紅著眼睛笑，“是，阿黛知道了。”
段恆瞧著自已眼前紅著眼眶的女兒，心下一緊。
他一共四個孩子，兩個兒子都戰死沙場，另一個女兒也是幼年便夭折，便只剩下這麼一個女兒當作心肝似的疼著。如今看自家女兒受了委屈卻不敢說，一顆心也是被攥得生疼。
“後宅之事父親不懂，後宮之事更是不知該叮囑你些什麼。”段恆頓了頓，伸手又拍了拍段傾黛的肩膀，“父親只說一句，遇到了什麼事情總有我替你撐著。”
“你背後有我、有你母親、有整個侯府和宋府，你什麼也不用怕。”
段傾黛聽著這話，伸手捂著嘴，眉頭緊蹙低頭便直接落下淚來。
這麼一落淚，竟生生無法止住。
段恆眉頭頻頻蹙起，伸了伸手掙扎了許久才將女兒攬進自已懷裡，輕聲哄著她：“受了委屈也不肯說，哪有你這麼傻的孩子。”
“男兒家在外頭搏命，不就是為了讓你有個倚靠。”
段傾黛怔愣了一會兒，才伸手抓著父親的衣襟埋首在他的胸膛失聲痛哭起來。
......
“娘娘？”
段傾黛聽到有人喊她，才從方才與父親相見中回過神來。
“嗯？”段傾黛抬頭看向喊她的敘葉，“怎麼了？”
敘葉捧著油燈走上前來，“方才侯爺遣人送來了兩個木箱子，奴婢想著娘娘當是要去看看的。”
她一聽，便又立刻起了身。
“快叫他們搬進來，快！”
箱子被開啟，入目過去是一套質地和成色都極好的翡翠頭面和滿滿一箱的銀錢銀票。
段傾黛看著這些東西，微微屈身撫上翠綠的翡翠，又問：“父親有沒有說些什麼？”
“侯爺說這套頭面是給您當作添妝，希望您原諒他沒能親自送嫁。至於這些白銀銀票，侯爺說在宮中多一些銀錢總是沒錯的。”
段傾黛旋即起身又看向敘葉，“你陪我去一趟庫房。”
這個庫房是她的私庫，裡頭都是她從侯府帶來的嫁妝和些零碎的物品，以及一些日常往來的賀禮。
庫房中，敘葉捧著燭火。
段傾黛正翻找著一個又一個木匣，終於是從幾百個中翻出了七八個，每一隻木匣都描的極為精緻，看筆觸彷彿是出自一個人之手。
這七八個木匣連著剛送來的那套頭面擺在一起，擺的整整齊齊。
一隻堇青石簪、一隻玉蘭飛蝶金步搖、一對白銀纏絲雙扣鐲、一套嵌綠松花石華盛頭冠、一隻朝陽雙鳳金項圈、一隻梅紋羊脂玉佩、一套翡翠頭面和一把嵌著青玉的長劍。
段傾黛伸出手一一撫摸過去，驀地又紅了眼眶。
父親去戰場，短則幾個月、長則兩三年。每一次都會給自已帶禮物，凱旋多少回便也給自已帶了多少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