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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游泳健將的丹麥荷蘭比利時
高放天闊正要告辭，靠窗邊的林晨楓突然叫了聲：
下雨啦，小孬趕緊收衣服，還有你的泳衣！
天闊距離陽臺更近，動了下身，又停住了。
江雪衝到陽臺，把一堆衣服抱了個滿懷回來。
江雪含羞找出泳衣，想先放在上鋪迴避一下。
天闊卻不自覺被江雪牽引著視線，乍一見這套黛色泳衣：前面是吊帶一件式連體，後背卻深V開衩；還有那副銀色泳帽，他頓時一怔，問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喜歡把鑰匙牌戴在右手胳膊肘上，對嗎？”
江雪吐下舌頭：“你怎麼知道的？”
天闊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失聲道：
“你去游泳館，經常遊第四道，對不？”
江雪嫣然一笑，似乎早認出是他：
“三個月來，咱們現在是從水下一直比到陸地，果然過癮！改天我們再去第一道比賽。”
那一言為定！天闊興奮不已，當即要與江雪擊掌約戰。
小姑娘突然沒了剛才的落落大方，她伸出小手掌，遲疑兩秒，還是輕輕地觸了一下天闊的大手掌。
只把高放林晨楓看呆了：什麼情況這是？
他們倆一見面就如此投機，對高放已是火箭速度了；可還比不上天闊江雪——都肌膚相親了！
江雪抿嘴微笑不搭，和大家一起看著激動的楚天闊，有點語無倫次地曝光內幕：
東大體育館的室內泳池今年元旦開張，因腳趾受傷退出校隊的楚天闊很快成了常客：據說游泳能幫助更快恢復傷勢。
天闊經常遊在第3道，像一枚水平滑行的魚雷，以其矯健的泳姿和嫻熟的技術、驚人的速度，成為水中焦點人物。他也不以為意，只顧遊自己的泳，讓別人羨慕去吧。
只是冬天氣溫低，遊的人畢竟不多。高手也難免寂寞。
不知何時起，身邊的第四泳道多了個小女生，一身黛色連體泳衣，銀色泳帽，非常生猛，似乎只要遇上，就在跟他較勁似的：他遊幾個來回，對方就遊幾個來回；他遊得飛快，對方也遊得風生水起；甚至，他換成兇猛的蝶泳姿勢，對方也很快像蝴蝶飛起。
這是要PK的節奏麼？
天闊想給對方打個招呼——乾脆來個正式比賽一番。不比不相識嘛！可是畢竟隔了一條泳道，加上對方也是旁若無人式的風格，加上一直戴著泳鏡，加上銀色泳帽，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雙臂雙腿修長，眉眼清秀，根本看不清真面目。有時觸壁轉身，偶爾才能看到女生泳衣背後的深V開領。
還有，更衣間的藍色鑰匙牌，赫然掛在她的胳膊肘上。
（話說常游泳的女生，胳膊卻纖細依然，實在難得。）
你爭我趕，當然好過孤芳自賞。何況大家棋逢對手，看著女生矯健的身姿，天闊有時覺得，這簡直就是上演“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的運動版啊。
全新意境有木有？
後來，他乾脆揮手示意對方過來PK，小女生卻只揮手回應一下，繼續在第四泳道劈波斬浪，自顧自表演N個回合的混合泳，依然一聲不吭。哪怕當天整個館內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個在遨遊。
就像鱒魚沉默在深海里。
每個月總有幾天，看不到女生的黛色泳衣，獨自遨遊的天闊竟有些莫名的失落。腳傷並未按想像中復原得那麼快，但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對迴歸校隊已沒太大興趣，一心想著繼續跟小女生較量下去。
好幾次，他都想守在更衣室出口，等著看清對方到底是誰，好打個招呼什麼的，但最終還是一笑作罷——有緣，總會認識。
直到今天下雨林晨楓提醒收泳衣，他才發現，這個神秘女生竟然就是江雪！
一出女生樓，高放就狠狠給了他一拳：
“原來你小子現在都在水一方了，難怪再也不願進校隊了。我最初還以為……”
不等天闊接話，他又接著感嘆：“可惜林晨楓不是我們系的，不然我第一個選她進來，好好教她踢球。”林晨楓都能說出，邊衛下底傳中，就是扯動防守，讓中鋒不容易處在越位的位置上這種內行話——這是個真正的女球迷啊；作為系裡的女足助理教練，高放的遺憾溢於言表。
天闊沒接話。他還沒回過神來，還在想什麼時候能和江雪再聚到一起，繼續切磋——剛才還是太激動，有很多心得來不及交流就出來了。
當然，終於結識這位泳池的神秘對手，是個更大更意外的收穫。
他驀地想起：班上女生開玩笑說她們314最近出了絕代雙嬌，莫非就是指江雪跟林晨楓？
4天后，天闊接到系學生會通知，指派他和高放一起參加明天百科知識競賽，屆時還有一隔壁班同系的女孩跟他倆搭檔，鏗鏘三人行目標只有一個：為系裡捧回團體冠軍。
當時他也沒太在意：冠軍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嘛。只是頭一次跟高放攜手出戰這樣的比賽，還是頗有些新鮮感。
天闊和高放提前半小時到達比賽現場。遠遠就看到江雪在向他們揮手，他又驚又喜：“你來看我們比賽？”
江雪不答。她隨手脫下綠色外套披肩，果綠絲巾繼續飄揚胸前，露出一身紅白斜格子無肩高領長裙，清清爽爽，露出兩條修長的胳膊，才抿嘴一笑：
“楚同學，我是來和你並肩作戰的！”不等他回答，江雪轉身又拍了一下高放的肩膀：“嗨，聽說你跟我一樣，都是臨時拉來頂替的！”
言語之熱情，舉止之豪放，江雪自己都暗暗吃驚：才見到他們倆第二回，我怎麼就興奮成這樣？
天闊也是一愣繼而大笑：從對手切換到隊友，有時只要一秒！
好好好！高放樂開懷，張開雙臂，順勢一邊一個抱住天闊江雪的肩膀，低腰做了個球場上開戰前的POSE，天闊江雪隨即跟著他一起喊了聲：加油！咱們仨！
喊完高放也愣了神，他王顧左右：這麼默契啊大家？——天闊屬正常發揮：江雪也這麼默契，真是太難得了！
不等他回過神來，江雪笑道：還有一個要加油的！不過今天她成了我們的對手。
高放天闊順著江雪手勢一看，不由眼前一亮：
春天還在戀床不肯撤退，林晨楓已迫不及待地換上夏裝：掛脖碎花雪紡小背心，流露出驚豔的香肩；剛剛過膝的黑色包臀裙裝，擋不住火辣的青春。紫色的細跟高跟鞋，走起路來果然是一陣風。
一陣風風波惡已成往事。
現在，是一陣風風波美！
江雪笑道：“林大俠要是跟高大哥站一邊，多登對啊。”
只可惜，這回林晨楓站在大家對面，她代表新聞系參賽，彼此成了對手。且，是神一樣的對手——
比賽開始沒多久，很快就成了二龍戲珠：林晨楓領銜的新聞系，PK他們仨所在的建築系。
直到第N個十輪搶答完畢，兩個系隊積分竟然還是一模一樣，只好雙雙進入附加賽（類似於NBA加時賽）。
附加賽上，幾乎是憑江雪一個人的揚眉劍出鞘，他們仨才擊敗新聞系，終於為電子工程系如願捧回團體冠軍。
附加賽就一道題：
話說晚清時候，有人給李鴻章出了個看似極其普通的上聯：青稞桃李爭榮日。請大家給出一個下聯。
當時聽完題，江雪莞爾一笑：
這不是直接調侃兩隊的決賽選手嗎？
她知道，這個上聯列舉了3小種兩大類不相干的植物（桃李可算一類），看似平淡無奇，卻屬於對聯史上的無情對。當時，一下子難住了一代名臣李鴻章及其門客。
這時，正好有歐洲3國使節陸續來拜訪，最先到的兩個使節，荷蘭和丹麥是鄰國，跟比利時之間有點距離。丹麥，你可以理解成紅色的小麥；同時，荷蘭本身可以代表兩種花卉，可對應“桃李”，於是李鴻章的門客靈機一動，當即對出絕妙下聯：
丹麥荷蘭比利時！
這個典故江雪聽經常出國的父親江尚舟說過，所以對她沒啥難度，這倒也罷了。關鍵是這個附加題到此沒完，還要答出這三國國旗的顏色！
這，依然沒難倒我們15歲就曾旅歐的小江雪！
我和高放都是資深球迷，世界盃還好，每屆歐洲盃，看到歐洲各國的國旗，總是頭疼不已，我們私下調侃，這歐洲國家的國旗，肯定是一個設計師出品的，站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賽後江雪向我們透露了一下心得：
歐洲44國的國旗，和上帝、拿破崙有很深的淵源。大致可以分為十字旗、三色旗、國徽旗這幾種類別。
丹麥荷蘭比利時，正好是這些國家中，國旗最有特色的：比如說，丹麥國旗旗面上的十字偏左，是最早的十字旗；而最早使用紅、藍、白三色國旗的是荷蘭；
比利時國旗，跟它們倆相比歷史不佔有，但其實老大和天哥，你們對法國德國義大利這3個足球強國的國旗比較熟，像法國是豎著的藍白紅；德國是橫著的黑紅黃；而義大利跟法國國旗旗唯一區別是藍變綠。就好辦多了：比利時的國旗可以說是最有意思的——
它是法國國旗與德國國旗的組合：豎條狀隨法國，顏色隨德國。
絕代雙嬌果然名不虛傳。相比江雪的從容淡定，不到關鍵時刻不出手；縱觀全場，卻是林晨楓的綜合表現最為耀眼，特別是在搶答階段的《知識大轉彎》環節，題目不是匪夷所思，就是思維極其跳躍，林晨楓卻佛擋殺佛，應對自如。最後她奪得了個人得分冠軍，可謂雖敗猶榮。
比賽一結束，林晨楓顧不上看一眼閃亮的獎盃，第一時間走過來向他們仨握手。高放和天闊也向她表示祝賀。
進東大已大半年了，天闊或主動或被動參加各種比賽，獎盃拿到手軟，都有點審美疲勞了，但這次是和高放江雪聯袂奪冠，意義大不一樣。加上主要對手新聞系隊是林晨楓領銜的，這次四人行，嘿嘿。
林晨楓一上來就捏了捏江雪的臉蛋：
“小孬，我早說了你肯定行的！今天沒白來吧？”說完掃了天闊高放一眼。江雪低頭含羞一笑。
高放瞅著江雪，哈哈大笑：“哦，第一次？對了，你跟我一樣，臨時給抓來頂替的！”不消說，他是衝著天闊才來救場的；正如江雪是給臨時感冒的室友王山語救火。
天地良心，高放真是頭一回參加這種比賽，但他可不含糊。正如天闊晨楓勝在綜合；他卻跟江雪一個風格，特擅長冷門知識：比如國內外搖滾歷史、世界電影史、國防兵器、世界軍事史等。
他們仨，正如前年夏天，臨時頂替南斯拉夫參加歐洲盃的丹麥隊：來得最晚，卻拿走了最大最耀眼的蛋糕。
戰場旋即轉移到小飯館，席間來自五湖四海的4個人，首先從地緣上就找到很多共同點：
晨楓是河北邯鄲人，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林晨楓堪稱其新一代形像代言人；而高放盡管生長在廣州，但在廣東人裡絕對是個異數——他父親是山東威海人；林晨楓的母親卻是生於山東青島，高林二人可算山東老鄉。
又如天闊在河南南陽出生，父親卻是湖北黃州人，如此他跟“地主”江雪又算得上同鄉。
最有意思的老鄉淵源是：江雪的父親江尚舟在浙江紹興出生長大，跟天闊最喜歡的兩大作家魯迅（生於紹興）、金庸（生於海寧，緊鄰紹興）都算是老鄉。
不過這些不算什麼：
青春，本來就沒有地域侷限！
大家越聊越興奮，越說越投機，從屋裡喝到屋外，自然進入一瓶不夠又一瓶的節奏，高放和天闊毫無懸念地喝成了“丹麥”大漢。沒料到的是，晨楓江雪這一荷一蘭，也不甘心當綠葉——
首先出場的是林晨楓！
幾番豪飲，她也很快化身為“紅荷”……
只有江雪這空谷幽蘭，依然沉靜著，以茶代酒，在大家的風捲殘雲中笑看風雲。
誰也不知道，彼時她內心正醞釀的激動浪潮。
春風起，江水藍。酒漸濃，興正酣。江雪一把奪過天闊的杯子，乾脆利落地斟滿。然後依次將高放、晨楓的杯子搶過來一一倒滿。
小江雪舉起杯中酒，登時驚動全場。
“丫頭你來真的啊？”高放彼時還不知道，這句脫口而出的丫頭，從此成了他對江雪一輩子的暱稱。
“今晚上大家給我很多啟發——其實，對於那個無情對，小妹剛想到個更好的下聯，靈感就是我們在座的大家夥兒！請聽：
青稞桃李崢嶸日，天高雪闊起楓時！”
不等三位鼓掌喝彩，江小姑娘已仰頭喝光杯中白酒！
且，一連三杯！
月光流淌下，酒杯熠熠生光，映照出江雪俏臉緋紅：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痛飲烈酒。
這三杯酒，加上那句新出爐的“天高雪闊起楓時”，就是東大4人組宣告誕生的最佳宣言。
天闊還不知道，那兩次偶然相聚，對東大四人團只是個驚鴻一瞥的開始，他們4個青春歲月由此煥然一新。
那一天，正是1994年的3月30日，星期三。
此時，距離江雪18週歲生日（4月20日），只有2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