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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上一任靈女
這種盛氣凌人的調調古瀟太熟悉了，她頭也不回，扯著琴箏就走。
快走快走，被這女人纏住就沒完沒了了，現在她要是過來找人打架，古瀟可不是對手。而且，別說打架了，就算是吵架，古瀟都沒那個心情。
然而，古瀟想躲，身後的人可不讓了。下一刻，古瀟和琴箏就被擋住了去路。孟落花抱著手臂，額前的眉心墜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琴箏面色不善，冷冷道：“孟姑娘這是何意？”
古瀟見氣氛馬上要陷入僵局，忙笑道：“孟姑娘，我的確是說好了這次任務完成的話你想怎麼樣我都奉陪到底，但是現在我這情況你也看到了，你就算要打架，我這個樣子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你贏了也沒意思。”
孟落花不語。
古瀟又道：“何況這次大家都折騰得狠了，也都需要時間調養一下。所以依我看，不如這一架咱們先緩一緩，等我……”
沒等古瀟說完，對面的人卻恭敬地彎下腰行了一禮，道：“對不起。”
古瀟愣在了原地，道：“啊？”
“什……麼？！”古瀟怔了片刻，道：“所以那些亡靈是……？”
孟落花把藥瓶往古瀟手裡一塞，道：“哪來這麼多廢話，給你你就拿著。”她又道：“你們總算是有點夢霆弟子的樣子，不過別誤會，我可沒承認你們，只是覺得你們還不賴。”
“靈轉丹？”古瀟沒有伸手，道：“這東西很難得吧？就這麼給我們了，你怎麼辦？”
孟落花又鄭重地重複道：“對不起。”
古瀟道：“能夠進入別人的夢境，那十有八九就是……”
“不錯，我的確是討厭你們。”孟落花直起腰來，微仰著頭，道：“之前因為一些傳言，我一直覺得是你們給夢霆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這些事都是你們捅出來的。但是在封邪陵裡，我沒有想到你們竟然會選擇自己留下而將我送走，所以我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人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選擇相信你們。”
孟落花從袖中取出一瓶丹藥，道：“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這個是靈轉丹，給你們了。”
“是我。”孟衍又道：“不用懷疑，從一開始，幻境就沒有出口。”
琴箏微笑道：“怎麼會？姐姐為何這樣想？”
古瀟手裡拿著那個小藥瓶，對琴箏道：“小箏，靈轉丹你收著吧。我已經恢復得不錯了，用不上這些。”
琴箏很是平靜，她道：“姐姐，這裡是夢境。有人將我們拉進來了。”
孟衍道：“你們的考核地點是由我來負責的。迷宮不過是要消耗你們的體力，真正的試煉其實是迷宮後的幻境。”她對古瀟淡淡道：“你在幻境中所見是對你意志的考驗，而琴箏的幻境則是她最渴望的東西。但是無論是哪一種，幻境都會逐漸吞噬你們的意志和魂魄，不管靈魂多麼強大，只要在裡面超過五日，就會魂消身死。”
“不不不，等等。”古瀟道：“合著你一直都覺得山下的怨鬼還有鬼煞什麼的都是我和小箏惹出來的？”
孟衍看了兩人一眼，道：“你們應當知道，我擁有控制夢境的能力。我將我們三人的夢境連線在了一起，這裡是我們夢境的交匯之處。本不想以這樣的方式，但是我現在別無他法。”
送出去了靈轉丹，孟落花似乎心情好了許多，她道：“這次你們救了我一命，我記下了。日後一定會還給你們。”
琴箏道：“不知孟姑娘這是何術，為何把我和姐姐帶到此地？”
琴箏挽上了古瀟的手，道：“姐姐，沒有的事。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孟落花揚了揚下巴，道：“你們最可疑。”
古瀟試探著道：“小箏，你這些日子奇奇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啊？”
“我們哪有那麼大本事……”古瀟哭笑不得，她道：“行吧，反正現在說開了，這事和我們沒關係，我們毫不知情。”
古瀟疑惑道：“你不是一直都討厭我們嗎？這是受什麼打擊了？”
琴箏卻道：“孟姑娘，四年前的試煉，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
還真是好久不見了，之前處理玉玔的事情過後，古瀟就沒再見過她了。
古瀟道：“那你呢？已經好了嗎？”
古瀟茫然道：“小箏，這是什麼地方？你也被拽進來了？”
“嗯……”古瀟道：“也沒什麼，就感覺你和以往不太一樣了，好像對別人的態度都疏遠了不少。”
琴箏將瓶子接過來，隨手一收，道：“靈轉丹我會煉，不需要別人給的。”
“啊？？？”古瀟完全沒明白孟衍的意思，她道：“衍兒姐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啊？”
古瀟一愣，隨即道：“怪不得我記得當時我手裡的卷軸上代表小箏的那個圓點一直在變小變淡，還好我們出來的及時。”她又道：“現在想想，那時可真是太險了。要不是幻境裡的那些亡靈幫忙，我都出不來的……”
孟衍點頭道：“我已經好了。”
古瀟笑道：“衍兒姐，好久不見啊。”
孟衍還是以前的裝束，她面無表情，微微點頭道：“這些日子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看來你們的傷恢復得不錯。”
古瀟笑道：“可別，我倒是希望永遠不會有我們落入危險的時候。”
孟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琴箏離開幻境的條件是聚集兩張卷軸。而你的幻境根本就無法離開。”
話音未落，兩人的前方緩步走來一人，那人聲音清冷，淡淡道：“古瀟，琴箏。好久不見了。”
“我想說的是……”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道：“古瀟，琴箏，離開望靈山吧。”
孟衍道：“卷軸上的圓點代表的不僅是對方的行動軌跡，同樣也是對方的靈體。卷軸本身則是你們所處的整個空間。一旦卷軸中的一個被撕毀，整個試煉空間就會崩潰消失，你們的靈體也就不復存在。”
古瀟不知道該怎麼說。孟落花這個人也太彆扭了，這是何必呢？明明是個挺不錯的人，卻非要說些傷人的話把人家得罪了不可。所謂的刀子嘴豆腐心可能也就如此了。
“哼，誰知道。”孟落花扔下這麼一句，轉頭就走。
夜深，古瀟剛躺在床上，便感覺自己身處一個奇特的地方。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未知的空間中，在她的身旁是琴箏。
沒有出口？古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夢霆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她們活著離開？她道：“可是，我們也可以選擇撕毀卷軸啊？這樣不就能從幻境裡離開了嗎？”
古瀟後退了幾步，險些跌坐在地上。
琴箏連忙將她扶住，道：“所以，孟姑娘當時被罰思過，就是因為這個嗎？”
孟衍並未回答，只道：“我能夠透過夢境來檢視別人的記憶，不過檢視的物件只能是靈階和修為低於我的人。”
她輕輕揮手，周圍的景象飛速變化，幾人此刻身處望靈樹前。
“望靈樹，非有緣之人不可觸碰。我在夢霆生活二十多年都沒親眼見過。”孟衍道：“福祿錦囊被放在瞭望靈樹上，而你卻拿到了。你的一舉一動早就已經被盯上了。”
周圍的景物再一次變化，眼前忽然多出了幾個人。
古瀟凝神一看，發現這裡是夢霆的正堂。為首的是一箇中年男人，那人正襟危坐在雷霆椅上，面色嚴肅。
在他身側立著三個男子，從樣貌上來看，古瀟認出站在男人右側其中一個眉目溫和的是現任靈主孟昌安，而他身旁不苟言笑的是孟盛年。至於左側的那位，古瀟並不認識，但想來應該是整日在外遊歷的師伯孟憬然了。而雷霆椅上的應當就是現在夢霆的長老孟詠滬了。
“真是胡鬧！”孟詠滬突然道：“你可是夢霆的靈女，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在正堂之下站著一個女子，這女子身體瘦弱，著一身素白的長裙，正面無懼色地直視著前方。
一見這人，古瀟不由得驚撥出聲：“母親？”
堂下的女子自然聽不到她的聲音，只是道：“父親，我正是知道我是夢霆的靈女，所以才出此決策。”她道：“葉家家主剛剛故去，現在多少人都蠢蠢欲動盯著葉家。人魔大戰已經結束，可人心之間的爭鬥卻才剛開始。這種時候修靈界的四大家族更要團結一心，不能讓那些整日為非作歹的小人得逞才是。”
“啪”的一聲，孟詠滬將手中的茶盞狠狠一摔，茶盞立即被摔成數片，茶水撒了一地。
“荒唐！”孟詠滬氣得手都發抖，他道：“你身為夢霆的靈女卻毫無自覺，整日與那葉天暝不清不楚，這也罷了，可你現在竟然棄自己的身份於不顧，你這樣成何體統？！”
孟昌安也道：“四妹，你且認個錯吧。你是夢霆唯一的靈女，忘憂鼓還需要你來繼承。你身上的責任不輕，哪裡還能去別的地方呢？”
孟盛年道：“小夕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該為夢霆的未來考慮了。”
孟夕卻毫不退讓，道：“父親，兄長，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你們根本不是覺得我離開夢霆會怎樣，而是，葉家敗了對你們有利，對吧？”
孟詠滬拍案而起，咆哮道：“混賬！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孟夕淡淡道：“我都知道，你們的協議葉家一直不同意，所以葉家敗了的話，就沒人攔得住你們了，何必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
孟昌安和孟盛年沉默不語，而孟憬然則立即道：“父親，小妹年輕氣盛還不懂事，念在她除魔有功，您就別和她一般見識，饒她這一次吧。”他又對孟夕道：“小妹，快給父親道個歉，別再執迷不悟了。”
孟夕道：“大哥，多謝你的好意，但我今日去意已決。”
孟詠滬怒極反笑，道：“很好，你不是想走嗎？走了以後就永遠別回來，你孟夕今天和夢霆再無半點聯絡！”
見孟詠滬是真的要趕孟夕走，孟憬然連忙跪在他面前，道：“父親，小妹定然是被那葉天暝的花言巧語迷了心竅，您三思啊！”
孟昌安和孟盛年也跪了下來。孟昌安求情道：“父親，孟夕是夢霆唯一的靈女，她若是走了，孟家的地位就會更加被動了，請您留情。”
孟詠滬尚未說話，孟夕卻手中靈光閃動，須臾，她的手上出現了一隻如盤子大小，狀若缽盂的鼓。這隻鼓通體純黑，上有龜甲狀紋路，手指擊打之時便會發出動聽空靈的樂聲。正是孟筱芙時常會拿出來練習的忘憂鼓。
孟夕俯下`身，將忘憂鼓放在地上，然後跪下來對著孟詠滬深深地磕了三個頭，道：“孟夕已與靈器忘憂鼓解除契約，多謝父親成全。”言罷，轉身離去。
古瀟看見，孟夕的身後揹著一柄長劍，那長劍劍鞘是深邃的墨黑，上面還點綴著幾點細碎星光。正是古瀟的靈器——流月七星劍。
“小妹！”孟憬然第一個起身要追，被孟詠滬一掌打倒在地。
孟詠滬道：“誰都不許攔，誰敢攔她，就和她一起滾出去！”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看著古瀟錯愕的表情，孟衍道：“你手中的流月七星劍之所以擁有這麼強的靈識，是因為它已經易主。而它原本的主人，是夢霆的上一任靈女，孟夕。”
孟夕？古瀟默唸了幾遍這個名字，她一時半刻無法接受，道：“我的母親名叫齊環，怎麼會是孟夕？！”
孟衍道：“古瀟，你的事情還不是最麻煩的。”她看向琴箏，道：“琴箏，你體內的東西才是最危險的。多保重。”
古瀟道：“什麼？小箏體內有什麼東西？”
孟衍微微搖頭，道：“我能說的就這麼多。”她的身形慢慢淡去，一片虛無中只留下她的聲音還在迴響：“葉願瀟，林墨箏，趁著一切都還有迴轉的餘地，離開望靈山吧。”
夢境結束，古瀟倏然睜開了雙眼。
琴箏也醒來了。兩個人躺在床上，都默契地沒有說話。
天色剛剛破曉，古瀟遲遲無法回過神來。孟衍的話都還清晰地印在她的腦子裡，她沒辦法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她從沒親眼見過她的父母，她對父親和母親的瞭解就僅限於名字而已。就算是在夢中，古瀟也極少夢到他們。上次在夢裡見到他們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
古瀟不願相信夢霆的人會如此欺騙她，可她同樣也不想相信孟衍會騙她。
孟衍沒有騙她的理由。
還有琴箏。關於琴箏，古瀟一直覺得她最近不太對勁。孟衍說琴箏身上有很危險的東西，這讓古瀟非常擔心。
不知過了多久，古瀟終於下定了決心。她坐了起來，一字一句地道：“小箏，我們走吧。”
琴箏似乎早料到了古瀟的決定，她沒有多言，只道：“好。”
古瀟並非是全然不信任孟家，而是她覺得，這些年來發生在她身上的很多事情都太過巧合，最開始的時候她還能非常樂天派地說一句“大概是緣分”，可次數多了，就不得不讓人想著這緣分未免也太過了。
古瀟原本覺得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可如今看來，她身上有多少秘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有些事情，她一定要自己去查清楚。
她的身世，她身上的一切，還有，琴箏體內那個危險的東西，她都要調查到底。
古瀟起身道：“小箏，我們這就去向靈主辭行，明日就走。”
“你們要離開夢霆嗎？”孟昌安面露擔憂之色，道：“古瀟，琴箏，你二人從封邪陵鎮壓邪祟回來後受傷不輕，現在元氣尚未恢復，怎麼突然要走？”
古瀟道：“多謝靈主關心，但遊公子說我靈脈受損，三年之內都無法修靈，與其留在這裡給大家添累贅，不如下山去看看大千世界，待三年後再回來繼續修煉。”
孟昌安道：“可是想好了？”
古瀟和琴箏皆道：“想好了。”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古瀟道：“靈主，我們明日一早便走。”
半晌，孟昌安點了點頭，道：“既如此，你們一切小心。若是在外不順心，這裡隨時歡迎你們回來。”
聽說兩人要走，夢霆的不少弟子都過來探望。
孟筱芙是最先過來的，她道：“古瀟，琴箏，我聽蘭芯說你們要走？怎麼回事啊？在這裡呆得好好的，走什麼走？”
古瀟哈哈笑道：“筱芙你別急嘛。你看，我現在又修不了靈，在這裡也是個麻煩，不如下山遊歷啊。”
孟筱芙還沒說話，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女聲。
“就因為你們麻煩，出去了才更會惹事。”
又來了。這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感覺！
來人果然是孟落花。
孟閒潭跟在她身後，耐心道：“落花，不要這樣說。”
古瀟道：“孟姑娘，閒潭師姐。”
孟落花“嘁”了一聲，道：“你能不能一天少惹點事？又搞什麼么蛾子？”
古瀟聳聳肩，道：“我也想去外邊遊歷看看啊。”
孟閒潭溫和道：“師妹，你們重傷初愈，留在夢霆才更為穩妥。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琴箏淡淡道：“多謝師姐掛心，我與姐姐已經決定好了。”
孟落花嫌棄道：“孟閒潭你能不能少管閒事，人家都定好了的你還問什麼問？”她又道：“就你們這樣的，下山了別一不小心被人賣了。”說罷，她衣袖一甩，轉身就走。
古瀟：所以她到底是過來幹什麼的……
孟落花和孟閒潭走後，孟筱芙嘆道：“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古瀟道：“也許一年半年，也許三年五載？總之在外邊玩夠了就回來了。”
孟筱芙又道：“你們倒是快活了。我可就慘了。我想下山遊歷，結果我父親怎麼都不同意。他不同意也就算了，我那兩個哥哥居然也不幫我說話。”她抬起手揉了揉耳垂，道：“什麼夢霆的靈女，我一點都不感興趣。口口聲聲說我十八歲就可以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結果現在我做什麼他們都不讓，我真是一點自由都沒有。”
靈女……
古瀟想起夢中之景，她的母親孟夕好像就是夢霆的上一任靈女。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