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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元從鋼琴鍵上拿出一點刀片的碎渣,仔細地看了一眼。
蝴蝶骨刀。
這是蝴蝶骨刀的碎渣。
溫元的嘴唇淺淺勾起,怪不得這麼鋒利。
總負責人讓大禮堂里正在討論的學生們安靜,已經調出攝像頭開始調查了。
徐文:“這位同學,你先去醫務室包紮一下吧。等會如果手指沒事,可以申請重新比賽。”
溫元點點頭。
旁邊的人幫她把鋼琴抬下去。
下場前,溫元總覺得有人在注視著自己。她環顧觀眾席的人,都在因為剛剛的事故而驚魂未定,並沒有什麼不妥。
手裡握著蝴蝶骨刀的碎片,攥成了拳頭。
這把刀,到底是誰拿出來的?
下一個上場的是瓦爾大學的易南月。雖然易南月也被剛剛的事故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
易南月讓人把自己的鋼琴抬上來,檢查了一下沒有問題,就開始演奏。
易南月彈的曲子是《亂世》。講述了美國南北戰爭時期一個黑人反抗壓迫的故事。
和溫星謫彈奏的《春》的婉轉悠揚不同,易南月彈奏的曲子磅礴大氣。
她的手指彈的飛快,曲調時高時低,忽而急促,忽而緩慢。偌大的戰爭故事在她的手下鋪展而開,讓人如同身臨其境。
彈奏結束,所有的評委都倒吸了一口氣。
其中,坐在中間年齡最長的評委戴上了眼鏡,仔細審視著易南月。他是鋼琴界的一大泰斗導師——崔撤。
“我在鋼琴界待了大半輩子,大大小小的演出也看了上千場,但你彈奏的指法我從未見過。如此精妙的指法,請問是師從哪位鋼琴大師?”
易南月微笑,自信地抬起了頭。
“我曾有幸跟隨浮橋大師學過兩節課,這是他自創的指法。我學的時間短,還不精,以後會多多練習。”
崔撤點了點頭。
原來是浮橋,那就不奇怪了。
隨後又對易南月說
“你好好練習。這種指法充滿技巧又十分詭異,也就只有浮橋才能創造出來。若是以後精通了,用這種指法,世界上再難的曲子你也不在話下。”
這無疑是對一位選手的最高評價。
最終打分出來,毫無懸念的,所有評委都打了100分。
全場的人倒吸了一口氣。
自從比賽開展了這麼多年,從未有人全票透過一百分。易南月打破了兩個學校的記錄,這次的比賽毫無疑問是易南月勝。
因為易南月的緣故,現在申城大學和瓦爾大學的比分相差很遠。瓦爾大學拉了申城大學一大截。
要是想反超比分,就意味著賀許海和溫元兩個人都必須達到97分以上。
賀許海上臺,額頭上出了很多細汗。
溫星謫這麼驚豔的表演才97分,自己雖然是海選第一,可明顯是因為溫星謫儲存了實力,自己的實力遠不如溫星謫。
賀許海深呼了一口氣,準備開始演奏。
他準備的曲子是李斯特的《鬼火》。這首曲子極其考驗人的專注度和手速。
賀許海的手指不斷在琴鍵上按動,豆大的汗水從他的額頭滾落,掉在琴鍵上。
“叮——”
觀眾們倒吸一口氣。賀許海彈錯了幾個音。
幾個評委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
申城大學的這位壓軸選手別說和易南月比了,甚至都比不過前面幾位普通的選手。
不只是彈錯音,能明顯看出來他很慌亂。
終於結束了,賀許海深呼了一口氣,他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
他知道自己失誤了,用手緊緊攥住衣角,低著頭走下了舞臺。
“你們申城大學的壓軸就是這種水平?”
坐在觀看席上的一位瓦爾大學學生說道。
因為賀許海的失誤,導致本就不利於申城大學的比分和瓦爾大學懸殊更大了。
看來這次無論是個人賽還是兩個學校之間的比拼,都是瓦爾大學獲勝。
溫元從醫務室回來,聽到了賀許海失誤的訊息,有些驚訝。沒想到看起來這麼沉穩的一個人,會在這種髮型比賽上失誤。
主持人詢問溫元是否申請重新比賽。
溫元的手剛塗好藥,中指上還貼著創可貼。要是這種情況下比賽,那溫元拿到高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是沒有希望能贏易南月。
溫元點點頭。
“當然。”
本來瓦爾大學的學生都要開始準備上臺領獎了,聽到溫元要重新參加比賽,有些不屑一顧。
“都沒有希望了還參加什麼,浪費時間。”
一個學生在臺下小聲地嘀咕。
溫元掃了他一眼,沒有理會。轉身問申城大學的參賽選手
“誰能借我一臺鋼琴嗎?”
賀許海剛想把自己的鋼琴借給溫元,又想到了自己剛剛的失誤。他怕溫元會覺得晦氣。
“用我的吧。”
溫元轉頭,看到易南月站起來。
“我的鋼琴拿去用吧。省的到時候萬一你沒彈好再埋怨鋼琴不好。”
說著,易南月就讓人把自己的鋼琴抬上去。
溫元挑了下眉頭,走上了臺。
“好啊,只是彈琴的時候我手上的血萬一不小心沾你的鋼琴上了,你別找我賠哦。”
既然易南月的鋼琴已經抬上去了,自己就用這個吧。
易南月沒想到溫元會這樣說,生氣地瞪了一眼溫元,一瞬間覺得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要是她的血真的沾到自己鋼琴上了,那這鋼琴絕對不要了。
溫元用大拇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受傷的手指。
蝴蝶骨刀的碎片並沒有徹底清理乾淨,有些碎片仍在自己的手指裡。這些碎片特別難清理,需要特定的工具才行。
她把手指放在琴鍵上,想起了和師父離別前師父教給自己的最後一首曲子。
《嶼渡》
這是一首充滿中國風的曲子。
雖然溫元並不理解師父為什麼最後一定要自己學會這首曲子,但溫元還是把它熟練地彈奏了下來。
這首曲子並不像易南月彈奏的《亂世》那樣磅礴大氣,也不像溫星謫彈奏的《春》那般溫婉靈動。它就是一個普通的敘事曲,講述的是一位名為嶼渡的男子和他愛人的故事。
溫元記得師父每次彈這首曲子時都會很嚴肅,眼底充滿了悲傷。似乎把自己帶入了主人公,彈奏著自己的生命絕唱。
一個個音符從溫元的手裡彈奏出,溫元緩緩閉上眼睛,手裡的動作卻沒有停止。
評委徐文看著舞臺上閉上眼睛的溫元,
這是,盲彈?
這種彈奏方式極其冒險,稍有不慎就會彈錯音,並且不會加任何技巧分。為什麼要用這樣的彈奏方式?
溫元的手指在鋼琴鍵上不斷按動著,腦海裡不斷浮現出自己和師父一起彈奏時的場景,似乎把自己化作了鋼琴。
整個大禮堂一片寂靜,直到溫元彈奏結束,觀眾席上的人仍然久久沒有回神,似乎都沉浸在了一串串音符中。
溫元很滿意,達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她第一次聽師父彈奏這首曲子時,也是這種反應。一個個音符牽引著自己,彷彿周圍的一切都化成碎片消失,那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愛情神話在自己面前鋪開。
腦海中回放著師父的聲音
“這首曲子難度不高,但其音調起伏非常容易牽引聽眾的情感,把他們帶入曲子本身。從而,和故事中的主人公嶼渡產生共情。”
這也是她這次選擇這首曲子的原因。
自己的手受了傷,無法彈奏高難度的曲子,只能在情感上取巧。
半晌,各位評委回過神來。
崔撤有些驚歎。已經很久了。
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和一首鋼琴曲產生共情了。
眼前的女孩不過二十歲上下,在手受傷的情況下還能彈奏出不輸於易南月的水平,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她的曲子比易南月更能牽引觀眾的情緒。
後生可畏啊!
徐文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曲子中,直到各位開始打分,她才真正反應過來。
徐文看了看溫元,正常情況下彈奏者應該比觀眾注入的情感更多,也應該更難從曲子的故事中抽出。可溫元似乎相反,她的目光淡然,並不被曲子中的情感干擾,如同一個局外人一般看著所有共情的觀眾。
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是因為聽到這首曲子的次數太多而習慣,那就是她本身,或許就是一個對感情淡然無謂的人。
評委們正在打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這關乎著第一名到底歸屬於哪個學校。本來易南月毫無壓力,可是看了溫元的表演之後,她變得緊張了起來。
其實,鋼琴師彈奏的最高境界就是使觀眾共情。毫無疑問,溫元剛剛做的非常好。
最後的結果出來,除了徐文之外,所有的評委都打了滿分。徐文打了99分。
看到比分之後,易南月鬆了一口氣。
溫元有些驚訝。沒想到,徐文評委居然比崔撤前輩更加嚴格。
徐文拿起旁邊的話筒,看著溫元,說出了她的想法。
“這位選手,不可否認的是你的水平真的很厲害。我認為唯一的瑕疵就是你沒有共情到你彈奏的曲子中,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這個問題。作為鋼琴師,我們彈奏出的曲子是我們情感的表達,而不只是一個彈奏出優美曲子的機器。”
溫元點點頭。
她記得自己之前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也是深度共情。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再次彈奏這首曲子,就彷彿置身事外一般。
鋼琴師自身無法對曲子共情,確實是一個致命的問題。在很大程度上都會影響到未來的創作。
崔撤嘆了一口氣,可惜了。這個孩子本身的功力還是非常紮實的。
最終第一名是易南月。由崔撤親自頒獎,把易南月引領到頒獎臺中間,讓人抬上浮橋琴。
幾個人把浮橋琴從溫元的面前抬過去。
琴身上的雕刻清晰可見,是一些古羅馬的建築,琴蓋上還刻有浮橋大師的個人簽名。整架鋼琴大氣又不失精緻,從每一個細節中,似乎都能看出一代天才鋼琴師浮橋的影子。
溫元是第二名,也有相應的獎品。是下個月一場國際鋼琴大賽的初賽免試資格。第三名是溫星謫,有一個水晶獎盃。
觀眾席上的學生們都陸陸續續地退場,等把瓦爾大學的學生代表送走,這場比賽就算是真正結束了。
溫元低頭看了看自己受傷的手指。
比賽結束了,有些賬,也該去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