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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真相之前，心中雖有懷疑，卻仍不敢相信。現在，聽汐月將真相道出，陸湛高大的身形還是顫了顫。
汐月手一動，想要上前扶一把，終是放下了。陸湛，真相往往讓人潰不成軍，很多事情，何苦非要追根究底呢？
“公主，本王應允之事，必會做到。只是經此一事，溫太傅想要繼續留在京中，日後怕是艱難。”良久，陸湛方才緩緩道，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似乎方才險些站不住的並不是他。
汐月點頭，陸湛話中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就算這事不追究，但是太傅一言一行，本就容易招來橫禍。若要獨善其身，只能遠離京城。
“老師不適合朝堂，是我拖累了他。”汐月嘆了口氣，“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見陸湛沒有說話，汐月只當他默許，轉身便準備離開。
“汐月，我不該恨嗎？”
身後的話，讓汐月驀地頓住。她心中一顫，卻沒有勇氣轉身。
“我陸家軍一心為國，卻因那無端的猜疑，可笑的忌憚，不是戰死在沙場敵人的利刃之下，卻是倒在自已信仰的君王的謀略之下……”
汐月靜靜地聽著，聽著陸湛滿腔地恨意與不甘。當年，軍中糧草短缺，你率軍死守數月，終於擊退敵軍。箇中艱難，你從未說過，可是身上多出的一道道傷疤卻是騙不了人。你們陸氏一族，為國浴血奮戰，最終卻還是逃不過功高蓋主的荒誕猜疑。你該恨的，怎能不恨呢？
天色漸黑，汐月渾渾噩噩地回到宮中。玲瓏見到她，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可再一看，公主臉色慘白。
“公主，您怎麼了？” 玲瓏焦急地迎上前，看著汐月蒼白的臉色，心中充滿了擔憂。
汐月輕輕擺了擺手，示意自已無礙，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憊和無奈：“我沒事，只是有些餓了。”
玲瓏知道公主不過是安撫她，但是也不敢多問，只得默默地扶著汐月坐下，然後去準備一些吃的。
汐月坐在窗前，望著外面的夜色，腦中反覆迴盪著陸湛的話，心口如刀絞一般。抬手按了按心口，如今疼痛的次數愈加頻繁，玄智大師給的止痛藥也不剩多少，許多事情，她必須早做安排。
玲瓏端著吃的走進來，看到汐月的模樣，心中又是一緊。公主的身子總不見好，又不肯請太醫來瞧瞧，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公主，是又疼了嗎？要不，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
汐月搖了搖頭，“沒用的。”連玄智大師都束手無策，太醫又怎麼會有辦法。懷瑾親政在即，若是她這時候傳出病重的訊息，怕是朝中得有人坐不住了。
“玲瓏，此事不可讓第三人知曉。”
公主一貫執拗，以前只有攝政王有法子讓公主乖乖聽話。現在——
玲瓏眼中含淚，卻不敢在汐月面前流露，只能低聲應道：“是，公主。”
陸湛說到做到，朝中上下只道奇怪，攝政王與長公主一向不睦，在處理溫太傅一事上，居然一反常態，力保太傅。雖然落井下石者眾多，但是有攝政王與公主二人作保，就算文章的確出自太傅之手，也翻不了多大水花。溫太傅從刑部出來的第一件事，便是面見陛下，請求告老還鄉。
“陛下，老臣年事已高，加之此次牢獄之災，深感力不從心。懇請陛下准許老臣告老還鄉，安度晚年。”溫太傅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蒼涼。
汐硯看著教導自已三年的太傅，心中也是五味雜陳。早先皇姐已與他說過，讓他務必恩准太傅。
“朕準了，望太傅歸鄉後，保重身子，頤享天年。”
溫太傅謝恩後，便退出了大殿。看著高聳的宮牆，緩緩嘆了口氣。多少人擠破頭，都想入這皇城。可這高牆之內，滿是血雨腥風。
“老師——”
身後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溫太傅一頓，並未轉身。
“老夫此番能夠平安出來，定是公主費心周旋。陛下已經恩准老臣告老還鄉，望殿下日後珍重。”
“老師是連見學生一面，都不願了嗎？”汐月心中不免失落。
溫以卿聽著身後有些委屈的聲音，心下一軟，也不再堅持，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人，想起這些年坊間公主攪動風雲的傳言，心間暗暗喟嘆。
曾幾何時，陸湛與汐月，是他最得意的兩名學生。陸湛天資聰穎，心懷天下。汐月雖說開蒙得晚，只在他身邊學了一兩年，可是一點就透，聰慧過人。那時候，兩個人成天膩在一起，他以為這兩孩子會走在一起。卻不想，兩人竟走到如今這步田地。
“老夫離鄉數十年，如今年事已高，得以迴歸故土，心滿意足，公主無需傷懷。”
汐月一時無言，看著面前兩鬢斑白的太傅，她說不出任何挽留的話。朝堂詭譎多變，實在不適合正直的太傅。都怪她不好，是她非要將太傅扯入這旋渦當中。若非她苦苦哀求，太傅又怎麼會答應入朝，若不入朝，太傅現在還是閒雲野鶴，自在之人。
“老師是要與師孃一同回嶺南？”
“正是。所謂落葉歸根，離鄉多年，總該再回去看看。”
汐月眼中有了溼意，但還是點了點頭:“那老師一路順風，到了嶺南，記得寫信與我報平安。”
溫以卿看著面前故作堅強的學生，心中有些不忍。自已這一走，她更孤單了吧。這麼瘦弱的肩膀，卻要撐起半個雲蒼，委實苦了她了。
“老夫願公主此生歲歲無憂，長樂順遂。”溫以卿深深一拜，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汐月怔愣地看著太傅的背影，良久，才低聲吩咐玲瓏:“讓人暗中護送太傅，必要讓太傅平安回到嶺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