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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牢房，方源除了每天吃著硬邦邦的饅頭，還要忍受鼠蟻蛇蟲的侵擾，每每入夜，都會被驚醒。
直到他分不清晝夜，身上的汙垢都可以撮出球來。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
晝夜不分，同樣的黑暗，傳來腳步聲，走廊兩側的油燈被人一盞一盞點起。
暗紅的土牆，人影晃盪，到了牢房就不動了。
還在睡夢中的方源，一桶屎水突然向他頭頂潑去。
冷意直衝他天靈蓋，身軀也緊接著一顫，他猛地驚醒。
同時，一股混著尿騷味和屎味強勢竄入方源的鼻腔。
眼皮一上一下，方源努力想睜開眼，卻被屎黃色的東西模糊了視野。
緩緩抬頭，他臉上的塊狀流體就這麼順著髮梢滑落，黃澄澄的水漬也滴在身上。
黏糊糊的，臭烘烘的。
方源眯著眼，不停擦拭著眼睛，恍惚間他看到一個人。
是一位手提便桶的肥頭大耳的蠱師。
古月陳博嘿嘿一笑，看著沒半點人樣的古月方源，滿意的放下便桶：“真是噁心，讓老子每天給你端屎倒尿，今天就讓你嘗一嘗。”
說完，他還不忘往方源身上吐一口濃痰。
“來人把他塞進去！”
……
黃龍江，水流一路蜿蜒下行，支流橫穿盆地，造就了一片規模不大不小的河流。
這時的河邊，有一群不速之客緩慢而至。
人群最前方，兩位大漢，挑著豬籠，搖搖晃晃。
身後跟隨著大批吃瓜群眾，有凡人，有蠱師。
他們目光灼灼，視線都集中在同一處——豬籠。
透過編織的竹筐，可以清晰看到裡面蜷縮的一個年輕少年。
少年衣衫襤褸，披頭散髮，渾身沾滿黃油，分叉的髮絲混夾著一坨坨塊狀物，宛若剛掉進茅廁的人。
如此模樣，頓時引起一些上了年紀的大姨大媽熱烈討論。
“這豬籠裡的人，犯了什麼事？”一人好奇問。
一大媽斜眼看去，同時面露鄙夷的之色，貼近那人半捂著嘴:
“聽說在大年夜，此人當舅父舅母面，對其弟媳給那個了。”
“給那個了？”繼而那人大驚。
“對，對，就是那個！”
短短時間，這訊息如瘟疫般傳開了，群眾的議論聲漸起。
“好變態，我好喜歡。”
“這就是愛而不得，就要毀掉啊。”
兩名純愛戰神不禁搖頭輕嘆。
人群嘈雜，豬籠晃盪，身在其中的方源，半清醒半迷糊，但他的眸子似乎在尋找什麼。
弟弟，你在哪裡？
哥哥真不是這樣的人，可能到最後只有你相信哥哥了吧……
豬籠在兩大漢的合力下，滲入渾濁的河面，緩緩下沉。
河水在不斷竄進方源本就破爛的衣裳，冰冰涼涼的。
他雖然渾身寒冷，視線仍不在雜亂的人群中，尋找弟弟的身影。
終於，他找到方正了。
透過竹攔看去，除了盪漾在臉上的水花，還有夾雜在人群中，弟弟那張平靜到可怕的臉。
似乎注意到自已的目光，方正的嘴角還不經意翹了翹。
似嘲諷，似乎還隱藏著一種別樣的情緒。
此刻，河水已經淹沒到方源鼻子，兩人就這樣看著彼此。
直到河水快到方源眼睛的位置，遠處的方正才有了基本的反應。
只見他動了動唇瓣，輕輕吐出的四個字，全部落入方源眼中。
這聲音說不明，道不清，很快淹沒在人聲中。
但對於從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人，就再清楚不過了。
“你去死吧。”
聽著水聲，感受著身邊的涼意，方源心裡越發冰冷。
他的手止不住的顫抖，眼中最後一抹希望也在此消失。
岸邊，方正凝視著湍急的河水，以及消失在河面的哥哥。整個人放鬆了下來，彷彿積壓深處的那大山突然消失了。
小時候，大人常常拿他跟哥哥對比，往復又往復，始終什麼事都輸給哥哥。
一歲，哥哥會說話了，他只能啊巴啊巴。
三歲，哥哥能正常和大人說話，他只能連續說十幾個字。
五歲，哥哥被大人誇早智，他的詩詞傳遍山寨。自已則是隻能正常交流的小屁孩。
直到開竅大典那天……
直到這一刻，以往的陰霾，隨著方源的消失，一切的一切，都灰飛煙滅了。
釋然了。
方正收回目光，側身擠進人群，尋找著自已的家人。
新認的義父，不像從前了，沒了哥哥，他現待我很好。
還有渾身散發著清香的沈翠，終於不在哥哥身邊徘徊了，或許想通了什麼，終於肯陪伴我在身邊了。
每當她從身邊走過，我都不禁多吸多口氣。
或許，某一天，我們可以……
懷了激動的心，方正遐想著，悄咪咪穿行在人流中。
在一處角落，看到了他們三人。
沈翠淚眼婆娑，一旁義父義母簇擁著她，關懷著她。
這畫面很溫馨。
方正就這麼遠遠看著，幸福感湧上心頭，一臉的姨母笑。
視野中的沈翠越看越靈動。
她穿著綠色花裙，頭上還扎著一條細長的馬尾，伴隨著糯糯的抽泣聲，左右輕微晃盪。
太美了。
方正注意力往下。
她那勻稱的腰肢，是……
嗯？
小腹的位置，沈翠用另一隻手，一遍又一遍撫摸，那力道很柔軟，彷彿是……
一時間，方正感覺世界都要炸開了，一臉的黑線。
僅僅是一晚，怎麼就有了？
瞬間，他感覺全身的力氣被抽走。
那座消失的大山好像又死死壓在他頭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大山還綠油油的。
哥哥的孩子……
方正小口小口喘著氣，看著沈翠的方向，目光一下變得犀利。
不行，不能留下，只有我的孩子才更優秀。
哥哥和他的孩子永遠只是丙等資質的廢物！
他一步一步邁向沈翠。
黃龍江分流，渾濁的江水翻滾，一道身影若隱若現。
多道分流彙集一處，隨著盆地匯入黃龍江。
相比其他河流，黃龍江的水更為渾濁。
方源隨著黃水和沙礫，深入主江。
一點點下沉，除了湍急的水流，就只剩大大小小的沙礫碰撞在臉上。
雖然閉住的呼吸，但水流好像很想鑽進他的鼻腔。
忽然間，他感覺很累，想沉沉睡去。
方源的身體就這樣不斷往下沉。
但他突然感到身體暖融融的，手臂接觸的地方軟軟的。
一個巨大的透明光球，沉寂在昏暗的江底，散發著金黃色的光芒。
光球表面，重複播放著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
最上方，方源整個身體觸碰表面，有彈性的內部被擠壓變形。
他慢慢進入其中，一個巨大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