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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暉灑落在群山之巔,山巒在金色光輝的映襯下顯得愈加深沉而神秘。山腳下,綠草隨風搖曳,一群牛兒低頭吃草,懶洋洋地享受著一天中最後的溫暖和安寧。
這裡是雍西坪,一個屬於大鄴疆域的寧靜角落。
甄和媯瑩並肩走在小路上,他們的身影與周圍的黃昏景緻融為一幅溫馨的畫卷。
“你為何執意不讓姜薊送我們去恆昌城?”
媯瑩的聲音在寧靜的黃昏中顯得格外清晰,她側過臉,眼中帶著一絲好奇。
恆昌,大鄴的都城,九州的貿易中心,那裡是繁華與喧囂的代名詞。
甄轉過頭,目光穿越遠山,似乎在追尋著什麼:
“我只是不想在必須離別的時候再分開,這樣就挺好......”
他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不捨、釋然,還有深藏的失落。
媯瑩輕輕一笑,眼中閃爍著理解:
“你這個傻小子,有什麼都在心裡憋著。”
她的話語輕柔,彷彿在寬慰著甄。
甄默默地走著,心中升起一絲苦笑。
他多希望能像姜薊那樣侃侃而談,可他現在的腦中空空如也,連原本的記憶都模糊不清。這種感覺,像一團迷霧籠罩在他的心頭,讓一切變得縹緲又遙遠。
藉著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甄和媯瑩終於抵達了一處村莊。遠遠望去,炊煙裊裊升起,給這個即將入夜的村子增加了些許人間煙火氣。村莊不大,卻有著一股別緻的安寧。
二人踏入村落,帶著一路塵埃,暗自思量能否在此處找到一夜的安歇。
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在村口的井邊打水,見到他們,用略顯生硬的官話熱情地招呼道:
“兩位旅人,一定是趕路累了吧。天晚了,不如就在村中歇息……”
他的笑容樸實無華,眼中透著真誠。
見漢子如此熱情,媯瑩有些驚詫。甄倒是毫不在意,他微微一笑,抱拳道:
“那就叨擾老哥了!”
漢子名叫康,他領著二人穿過村子,來到一處寬敞的院落。
院前是一排馬房,幾匹馬被拴在馬樁上,偶爾發出輕微的嘶鳴。
康將他們安置在主房旁的一間樸素小屋,雖簡陋,卻也乾淨整潔。
主房內,長長的通鋪上坐著七八個粗壯的男子。媯瑩的眼中掠過一絲疑惑,這並不像普通的住宅,倒更似一處兵營。
見有客人到來,康招呼眾人起鍋燒水,燉了一鍋羊湯。這些人的熱情感染了甄,一夥人圍著院中的一堆篝火吃著晚餐,興起之下,甄甚至還跟康喝了兩碗燒酒。
晚餐後,甄獨自漫步至後院,希望藉此消化食物,同時散散酒氣。
月光如水,灑在院牆外,夜風輕拂,帶來陣陣花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感嘆。
然而,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一處角落。
那裡有一處水牢,藉著昏暗的燈光,甄看到,裡面關著一個人影。
甄的眉頭緊皺,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回到前院,甄將康拉至一旁,低聲問道:
“院後的水牢裡,怎麼會關著一個人?”
聽到甄的話,康的神色變得尷尬,語氣中帶著一絲愧疚:
“他是我們的同伴,因為犯了錯,被主人關在這裡以示懲戒。”
“主人?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甄的心中充滿疑惑。
康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憨厚的笑容:
“我們都是牧奴,世代生活在這裡,為主人養馬放牧。”
他的笑容中,帶著幾分無奈。
甄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氣憤。在他的世界裡,有朋友,有敵人,唯獨沒有主人。
“他會被關多久?”
甄沉吟半晌,沉聲問道。
“直到主人心情好轉,或許明日,或許……更久。”
康的聲音愈發低沉,這一切對他而言早已成為習以為常,卻又無力改變。
姜薊乘馬車穿過連綿不斷的山路,終於來到了澄觀山莊。
山莊坐落於山腰之上,四周被茂盛的竹林環繞,隱隱透出一股超凡脫俗的氣息。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在青石鋪成的小徑上,斑駁陸離。
這裡,是曾經的上淵首席御醫,商珵隱居的地方。
姜薊緩緩走下馬車,輕輕叩響山莊的門扉。門緩緩開啟,是一名小童。
姜薊報上名諱,小童立刻露出恭敬的神情,將他引進門內。
山莊內,溪水潺潺,景緻雅緻宜人。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獨坐亭中,正專心思索著一盤棋,此人便是商珵。
聽到小童的通報,商珵這才看到姜薊,他連忙起身相迎。
“老朽見過世子。”
商珵雙手環於胸前,躬身向姜薊行了一個深深的禮。
姜薊微微一笑,泰然自若:
“商老,許久未見,風采依舊。”
他的聲音平緩,顯然對這一切應付自如。
商珵請姜薊落座,同時吩咐小童奉上香茗。
“不知世子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他看向姜薊的目光沉穩,彷彿能看透世間的一切繁華與浮沉。
姜薊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吩咐小童將馬車中的衍影攙扶進來。
見到衍影,商珵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上前細緻地檢視著衍影的情況。
“商老,這是一個需要醫治的病人。”
姜薊神色平靜,卻隱隱透著一絲期待。
商珵抬起衍影的手腕,兩指輕搭在其脈搏上。沉吟良久,緩緩開口:
“情況非同小可,但並非無醫治之法。讓他留下吧。我當盡力醫治......”
姜薊微微點頭,心中湧起一絲釋然。這時,他才注意到眼前的棋盤。
只見黑白棋子寸步不讓,纏鬥於方寸間,形成錯綜複雜的局勢。
姜薊伸手拿起一枚黑子,緩緩落於棋盤之上,聲音平和而又充滿深意:
“當年商老在朝中,一手棋藝,讓無數人為之敬畏。如今退隱山林,是否覺得更為逍遙自在?”
商珵輕笑,手指輕彈,一枚白子穩穩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世子莫開老朽玩笑,朝堂之局,人人為棋。老朽不過棄子一枚。如今在這山水之間,方知廣闊與深遠。”
“商老此言甚是。”
姜薊微微頷首,再下一子,沉吟著:
“我雖未身處朝堂,卻也見識過世事變幻。此行我是赴少荊,路過這澄觀山莊。”
商珵的目光變得深邃,輕輕放下一枚白子:
“世子終究是打算趟這遭渾水了,也罷。人生如棋,行棋一著,定生變數。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謹記,天意不可強求。”
姜薊抬眼望向商珵,目光中閃爍著決斷:
“薊當知天命,隨緣而行。但有些事,若不盡力而為,躬身入局,終難心安。”
風拂過竹林,翠綠的竹幹挺拔而堅韌,彷彿在向世人展示它迎風而立的從容與不屈。
棋盤上,局勢愈發錯綜複雜,一如各自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