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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風的傷口還在潰爛。胳膊上傳來一陣涼意，稍微活動下皮肉就扯著疼。太久沒有換紗布了，血水已經化成血痂和紗布、衣服黏在一起，風一灌進去就涼颼颼疼。
安風抬頭看了一眼坐在那頭抽菸的和尚，頓了幾秒，就起身上前。
和尚看到安風，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右手慢慢扶起靠在牆上的鐵棍，呲啦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師傅，有煙嗎？有癮，戒不了。”安風一手抓著鐵籠欄杆，屈著腿彎著腰對和尚說。
“有錢嗎？五千一包啊。”
“有，能掃碼嗎？我卡里有錢。”安風從皮夾克衣兜裡掏出文子的電子手錶，舉起來給和尚示意。
聞言，和尚把棍一甩，鐵棍砰地一聲砸在牆角。
“有啊，有，等會兒。”他從褲兜裡掏出手機，臉上綻開笑容，心想這回撈到一筆大的了。
安風餘光瞥了一眼和尚正在解鎖的手機，螢幕顯示是上午11點，已經距離他被關在這裡快整整一天了。
掃完碼，和尚從門外踱回來，拿出一包舊舊的中華香菸給安風。“就這啊，沒其他的了。”安風接過一看，得，還只有半包。
真夠坑人的。
算了，現在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謝了，再給我個打火機。”
安風把煙和打火機都遮掩著裝到上衣側口袋裡面，回到了文子和摩卡休息的地方。兩個人焦急地盯著安風，一臉期待又擔心的樣子，看到安風往回走，連忙站起來接過安風，扶著安風靠著牆邊坐下來。
“是不是成了！？”文子按捺不住興奮的神情，把臉湊近到安風耳邊小聲說。
安風默默拿出一支香菸，沒說話，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緩緩用打火機點燃。微弱的火焰迅速吞掉菸頭，但因為環境太過潮溼，溼氣已經浸入紙菸，安風反覆打了好幾下火才嘬出一點味兒來。
“第一步成了。”安風聲音低沉。
“什麼意思？有什麼問題嗎安哥？”摩卡露出小臉，聲音小小的弱弱的。
安風猛吸一口煙，細長白皙的手指夾住泛黃的煙管舉到三人面前。
“你們看，這個地方的溼氣很重。雖然地上有茅草可以助燃，但是光靠煙和打火機，是一下子燃不起來的。”
安風說著，把燃了半截的煙扔在地上。菸頭如螢火般掉在腳邊的幹茅草堆上，一下子沒入其中，滋地一聲火苗便消失了，僅留一截黑煙斷斷續續飄入空中。
“就算能燃，也會在很短時間內被其他人發現。火勢還沒夠就會被和尚撲滅。那一切就都前功盡棄了。”
“除了這些，我們還需要一樣東西。”安風從地上撿起燃盡了的半支菸。看向文子和摩卡。
“什麼東西？”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油。”有油之後，火勢才能迅速蔓延擴大。火勢一大起來人群就會恐慌，到時候場面亂起來一個和尚是控制不住的，外面的人只會從疏散人質這一個方向想辦法解決。”
“如果能吵鬧起來，一方面看看能不能讓外界發現這裡面，畢竟廟子裡的遊客也多。另一方面也能創造在半路逃跑的機會。總之，能有一線生機。”
“哪裡去找油？”文子聽完，眉頭蹙成一團，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啊，這鐵牢籠裡哪裡去找大劑量的油呢？安風也愁。
“我之前出去那次在和尚那裡看見過。”摩卡湊到兩人身側，拉著安風的夾克小聲說，“這鐵門外面就是這個和尚休息的地方，有床有櫃子有桌子，我上次在他桌子下面看到了兩小箱機油，拿白色塑膠瓶裝著的。”
“但是怎麼拿呢？”文子焦急地抓耳撓腮，用手插到頭髮裡猛抓一把，“平時這鐵門是不可能開啟的。和尚根本不讓人靠近。”
和尚幾乎整天整夜都在這層守著他們，想要在眼皮子底下偷到東西，難度太大了。況且這房間裡一層鐵籠子，外面一層鐵門，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摩卡怔了一會兒，眼珠一轉，咬緊牙關，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我去一趟。和尚那裡的牆上掛了一副鐵門的備用鑰匙，我去一趟偷回來。”
“不行，你一個小女孩去應付他幹什麼？不行。”文子扯過摩卡的胳膊對她說。短短几天他已經把她當成自家妹妹了。
“哎呀沒事。” 摩卡把胳膊從文子手裡抽出來，“你不是聽安哥說了嗎？現在人頭緊，和尚不敢真正動我的。我去色誘他，然後寧死不屈不就行了。他不敢殺我。”摩卡邊說邊把頭埋下去，雖然是這個理，但是她心裡也虛，也害怕。
安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做這件事，確實必須需要大家一起合作。
思忖半晌，安風開口。“可以，摩卡負責去拿備用鑰匙……”話還沒說完，文子就跳起來發怒。“安哥，她年紀小不懂事，怎麼你也這樣？她這個樣子怎麼偷？萬一被和尚發現了怎麼辦？萬一那死東西強迫她怎麼辦？”
安風捏緊了拳頭，嘴唇微微發白，沒有看向兩人。他也知道這些萬一，一旦發生，那麼他們所計劃的一切都會泡湯。摩卡也經不住再一次的糟蹋。
他看著對面正對著他坐著的曼昇緩緩說：“所以，我們還需要人幫忙。”
對面的蔓昇眼神直勾勾地看進安風眼裡，絲毫不躲避。他的眼神像是在探究什麼，鋒利而又尖銳。他痞痞地靠牆坐著，破破爛爛的棉麻衣服鬆鬆垮垮蓋在瘦小的身上，但卻不覺得弱小可欺。他的眼睛在陰影裡射出幽光來，像是在細細觀察著一切，伺機而動。
安風正視著蔓昇，沒有收回目光。
“等會兒你和他演出戲。”安風對文子說。
“演戲？幹嘛？”
安風收回視線，轉向文子和摩卡坐正，認真地開始解釋：“首先摩卡藉口出去之後，你們倆要裝作打起來轉移和尚的視線，等和尚進來，這樣摩卡才有機會偷到鑰匙。然後我再趁機溜出去把摩卡接進來，這樣和尚才對小妹做不了什麼。”
“拿到鑰匙之後，今晚就是行動的時候。今晚我趁和尚睡著去偷油。”安風堅定地說。
今天必須成功。
“我覺得你這計劃行。哥，你牛啊。”文子一興奮一掌拍在安風肩膀上，把安風半個身子打偏，無語地看了文子一眼。文子反應過來，捂著臉笑起來。“哥我忘了你身上有傷，抱歉抱歉啊。”
安風咳了幾，對文子說：“你去把他叫過來。”
對面，曼昇好像也在等待著什麼，好整以暇地看著三人。
安風把計劃又說了一遍。蔓昇看著安風，半笑著說：“計劃可以，但是你這身體晚上能成功嗎？別死在和尚床邊都不知道。”
文子一聽又要發作，“誒你這小子怎麼……”話還沒說完就被安風按了下去。
曼昇說的不無道理，安風自已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成功。就算是趁和尚睡著了去偷，也不能保證不被發現。況且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走幾步都是問題。
“我只能說我儘量，除了這個，也沒別的辦法了。”安風望向曼昇，“我們真的需要你幫忙。”
曼昇臉上的神情沒變，沒人猜到他在想什麼。“我當然會幫你們，誰都不想死在這裡不是嗎？” 他的聲音緩緩的，卻像是在對自已說話。
“謝謝你。”摩卡拉過曼昇的手，滿臉都是感激之情。
安風終於撥出一口濁氣，肩上放鬆了許多，頭腦也清晰了不少。有了摩卡和曼昇的幫忙，現在已經有八成的把握能成功。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今天這把火，必須點起來。
吃過午飯，和尚又坐在籠子外面的小板凳上面，一手拿著那支血跡斑斑的鐵棍，遠遠看過去都滲人。
摩卡心裡暗暗給自已打氣，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已經脫下來換成了文子身上寬大的白色T恤，文子則光裸著上身坐在安風旁邊，古銅色面板下包著運動形成的大塊肌肉赤裸裸地暴露在冷風中也不覺得冷。
摩卡走到和尚面前，隔著籠子輕輕敲了下欄杆。“你好，那個……”
和尚抬眼看了她一眼，一下子精神了起來。臉上馬上堆出令人厭惡的邪笑，滿臉橫肉堆砌在臉上發出綠光，那神情看一眼能噁心半個月。
和尚雙手搓起來，笑嘻嘻對著摩卡：“怎麼啦小妹妹，又想我了嗎？”他特意把重音放在“想”上，摩卡聽了起一身雞皮疙瘩，整個身體爬滿了冷意，腦海裡又浮現出那天如噩夢般的經歷。
摩卡的手捏緊了衣角，強忍下心下泛起的嘔吐感。擠出甜美的笑容，對著和尚說：“是啊哥哥，去嗎？”
和尚幾乎是聽完就立馬跳了起來，把鐵棍一甩就急著開門把摩卡拉出來。文子在這邊坐著看心都要跳出來了，他嘴巴抿緊了，眼睛氣得發紅，像是隨時都要衝出去殺了這個和尚。
安風心裡默默數著數。一二三四五……
摩卡被和尚扯著出了門，籠子裡的人都往這邊看著，紛紛議論著什麼，不住得響起嘆氣聲。
六、七、八、九、十……
“你看這小姑娘真傻，上次就這樣，也被抓回來了。這和尚真夠殺千刀的，把別人騙出去又抓回來，好好的清白女孩子就被糟蹋了。”
“是啊，是啊，這和尚要下地獄的，看著真心疼啊。”另一邊牆角蹲著的幾個人的說話聲傳來，清晰入耳。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
是時候了！安風瞬間睜開閉緊的眼睛。望向曼昇，打了個眼色。
曼昇眸子發黑，嘴角一勾，立馬跳起來，小身板瞬間就從對面朝文子方向衝過來，速度快得幾乎看不見身影，絲毫看不出昨天見面時疲憊的樣子。
他揪住文子的頭髮對準臉就是狠狠一拳，文子整個人都被打歪了向一側撲去。他接著又是幾拳朝文子的胸口和肩膀砸去。文子馬上也反應過來馬上從地上爬起來，往後後撤幾步。抹了把臉，他媽的鼻血都噴出來了。
文子驚訝地看了一眼曼昇，隨即馬上做出防禦姿勢。曼昇接著一個掃腿鏟在文子腳踝上，差點就要再次倒地。
想不到這小子看著瘦弱，還有點功夫和狠勁在。文子心裡想著。
不過獵豹反應再快，體型差異還是在的。文子站起來快要一米九，每塊肌肉都十分聽話地完美地排布在身上，雙臂展開像是熊似的有兩米長。曼昇一腳掃在文子腳踝卻沒有動搖他的核心。文子穩住身子一曲腿一把抓住蔓昇的雙肩，揚起來就要往地上甩，周圍的人群一下子就發出尖叫聲。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來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安風在一旁謹慎地觀察著這一切，不動聲色。
這邊文子和曼昇撲打在一起，聲響越來越大，文子鼻血流得滿臉都是，但雙方都像是看不見似的，抓著就是撕，就是打。
“死人啦！死人啦！”人們看見血就開始大叫。恐懼像透明的另一個籠子迅速籠罩住人們。
和尚猛地從門外衝進來，上衣敞開一半，幾顆紐扣鬆散著。
安風看了心下一緊。
“他媽的又是誰在搞事？是不是活夠了啊！” 和尚怒氣沖天，拿了鐵棍就敲在欄杆上發出震天響。
文子和曼昇像是沒聽見一樣，還是繼續撲纏扭打在一起，血跡斑斑，周圍的人都不敢上前把兩人拉開。兩人心下都知道，必須要讓和尚把籠門開啟讓安風出去。
和尚把鐵門開啟舉起鐵棒就往兩人的方向狠狠一棒下去，還沒打下去，安風在暗處腳下一絆，和尚沒注意就往地上一摔，棒子掉出幾米開外。曼昇餘光看著趁機就把和尚也撈進兩人之間，連下幾拳下去，全砸在和尚正臉上。
安風瞬時就從籠門溜了出去，身後傳來和尚被揍的呻吟聲和人群的驚叫聲混雜在一起，十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