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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周顧白緩緩拉下蓋在腦袋上的被子,躺得僵硬的身體在被子裡蛄蛹了兩下,木板床不合時宜的發出咯吱聲,嚇得周顧白僵住了。
等了兩秒,他才小心翼翼的挪動身體,給自己換了個方向。
漆黑的宿舍裡,周顧白藉著月光模糊的看到秦漢和鄭不悲躺在自己床上,只有他自己對面的床鋪是空的。
那是石明明的床鋪。
周顧白放緩呼吸探頭去尋找,發現“石明明”背對著他站在宿舍窗前。
窗戶被開啟,周顧白隱約能感覺到有微風吹進來,“石明明”灑滿月光的髮梢在風中飄動。
陸長鳴低頭注視著宿舍樓下,幾個缺胳膊少腿的孤魂野鬼正在開party,寧靜祥和的夜晚時不時的傳來幾聲鬼哭狼嚎。
一隻半張臉都是血的男鬼扯著鬼嗓吼道:“烏-蒙-山-連-著-山-外-山……”
陸長鳴隨手拿起一個瓶子扔下去。
“哐當”一聲,男鬼捂著後腦勺抬頭怒氣衝衝地要找人算賬:“誰!誰拿瓶子扔我?高空拋物違法了懂不懂啊,還大學生呢,就這麼點素質嗎?”
他吼完對上了陸長鳴那張面無表情的冷淡臉。
陸長鳴:“很吵。”
男鬼:“……不好意思啊大哥,吵到你了,我小點聲哈。”
陸長鳴關上窗戶,男鬼看不到他之後才摸了摸額頭上的凹陷,奇怪的說:“剛才那是人嗎,他居然看得見我,還沒有被嚇到。”
其他鬼說道:“陰陽眼啊,我還沒見到過呢。”
“哪個專業的?”
“不能啊,我之前還在廁所見過他呢,我湊到他眼前他都沒反應。”
“咦,你說你都變成鬼了,又不用上廁所,你總往那個地方跑什麼呀。”
“你該不會是……”
“少造我黃謠,我就想嚇嚇他們,誰知道根本就沒人看得見我。”
“一般人是看不見鬼的,只有那些陽氣弱或者快死了的人才看得見我們。”
“早說啊,我下次去女生宿舍。”
“得了吧,女生宿舍你可去不了,那有筆仙守著呢。”
“……”
周顧白看著“石明明”把秦漢水瓶從窗戶扔下去,還說“很吵”。
他無助的抱緊自己,什麼“很吵”,他什麼聲音都聽不到,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吵,大哥你也太嚇人了。
半張臉埋進被子裡,周顧白再次抬頭看,“石明明”的臉近在咫尺。
“啊——”
周顧白“嗖”地坐起來,整個上半身貼在牆上,冰涼的牆壁涼不過他的那顆心,他下意識想踹出去,但又怕被抓腳,腿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熟睡的秦漢翻了個身,嘟囔道:“誰啊,大半夜的喊什麼。”
周顧白用餘光瞥了一眼,恨鐵不成鋼的想:睡什麼,你這個年紀是怎麼睡得著的。
陸長鳴對他指了指宿舍外,示意他出去說。
周顧白苦著臉點頭,下床的時候腿軟差點摔下去,被陸長鳴一手提著後衣領拎起來了。
走廊盡頭,周顧白雙手合十就差給跪下了,他懇求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發誓絕對不會告訴別人你是鬼,你放過我吧,我上有老下還沒小……”
“我叫陸長鳴。”
“呃……”
周顧白卡殼了:“陸……陸大人?”
他聽那個白無常好像是叫他大人。
陸長鳴:“叫我名字就好。”
周顧白表情略顯艱難,試探的叫:“陸……長鳴?”
陸長鳴一雙墨黑的瞳孔直直的注視著周顧白,不放過他任何一點小動作,看得周顧白直發毛。
在周顧白以為自己大限將至的時候,陸長鳴垂下眼簾,低聲警告道:“不許說出去,不然我吃了你。”
“好嘞,我保證不說出去,那我?”
陸長鳴:“你走吧。”
周顧白撤回一條小命,他轉身往宿舍的方向走了兩步,猶豫的停下腳步轉身問:“明明他……”
陸長鳴:“陽壽已盡,轉世投胎去了。”
“我不是想問這個。”周顧白撓撓頭,為難的說,“我是想問叔叔阿他們是不是還不知道明明已經去世了。”
陸長鳴遲疑一瞬,回道:“他們已經知道了。”
“哦,那就好。”周顧白釋然的笑了。
他沒有糾結為什麼石明明的父母是怎麼知道的,陸長鳴又是怎麼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借用石明明的身份回學校。
這些都與他無關。
陸長鳴看著周顧白回到宿舍,他的視線漸漸移到走廊的另一端。
陰暗的光線中逐漸顯現出一個紅衣長髮的身影。
紅色的身影與陸長鳴對峙了幾秒,消失在忽閃的光影中。
翌日。
周顧白從床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他們今天沒有早八,但上午還是有課的。
慢悠悠爬下床,從櫃子裡拿出臉盆去洗漱,走到門口迎面撞上洗漱完的陸長鳴。
周顧白抬手正要打招呼,張開的嘴頓住了。
他忽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了。
明明還是……陸長鳴?
叫“明明”有點奇怪,可是叫“陸長鳴”更奇怪。
秦漢和鄭不悲都還不知道這回事,叫“陸長鳴”肯定不行。
鄭不悲:“周白你下巴脫臼了?”
“沒有,我打哈欠。”
周顧白僵硬著表情說:“呃鳴……鳴,早上好。”
說完他都想給自己短路的腦殼來上一下,什麼“鳴鳴”,他是嫌自己活太長了吧。
陸長鳴對這個稱呼沒什麼反應,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繞過他走進宿舍。
周顧白長舒一口氣。
他端著盆子走到水池旁,開啟水龍頭,捧起一捧涼水拍了拍臉,讓自己好清醒一點。
他不會以後每一天都要和一隻鬼住在一起吧,還是一隻很兇的厲鬼。
擠上牙膏,周顧白邊刷牙邊回想那晚的事。
他依稀記得陸長鳴是穿了一件古裝的樣子,長髮及腰,能被白無常叫“大人”,這得死了多久,吃了多少人或者鬼。
厲鬼一隻,這麼多年居然沒人收他。
“嘿。”
沉浸在自己思維的周顧白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扭頭看是班上的同學。
吐掉嘴裡的牙膏沫,周顧白說:“許劭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
許劭爽朗一笑:“這不是看你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周顧白白了他一眼,隨便漱了漱口就要走,許劭說:“等會兒一起走啊。”
周顧白擺了擺手,從許劭身旁走過的時候忽然感到了一陣陰寒,回頭看又什麼都沒看到,他搓了搓手臂不在意的走了。
身後許劭眼神複雜的盯著他,身旁周顧白剛剛走過的位置立著一道暗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