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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老馮整天跑上跑下，一個月也就多掙幾十兩銀子，我們會不會太奢侈了。”段幹鴻坐在一張摺疊椅上，對正在寫什麼的李繼軍說道，張平和約瑟夫護送蔡文嶽去北直隸，軍事組人手不夠，就將段幹鴻叫過來幫忙。
“把部隊練好就不奢侈。”李繼軍埋頭在寫訓練計劃書，軍事組打算招募一個連一百二十人的兵力先開始訓練，第一次徵兵的人將來都是軍官種子，要嚴格篩選。
城西的校場，一半被用於安置等候的候選者，一半被用於招募，兩邊被木牆隔開，有守備營的官兵在外面維持秩序，大批人群在等候區湧動，看起來足足有四五千人。
馮禾靖走動關係，用五百兩讓西安守備千總劉加明開了口子，允許軍事組以“護院”名義先行徵兵，立了軍功後再交銀子將李繼軍升為把總。其實直接交銀子也是可以的，但是納級這兩個字很不好去，作為一個前軍人，李繼軍也不喜歡這樣得到的軍銜，因此走了這條怪路。
工會在各衛所貼出告示，還派人宣講，只要五體健全，耳目聰明，年齡在18-24歲之間，身高在五尺兩寸以上，能分清左右便可以去西安校場參與徵兵，月餉三兩，安家費三十兩。
之前投靠工會的李建堂，腿還沒有拆石膏，坐在椅子上指揮著馮家的小廝一次放五六個人進來，因為認字會寫，他負責登記人員。開始招募已經半個時辰了，放進去開始做體能測試的人還是寥寥無幾。
略能荷戈者，不過二千。併入可充廝養者，不過四千。求其真堪教練成為精銳者，不過一二百人而已。這是明末徐光啟的原話，簡單來說就是明朝衛所六千人中能擔負兵器的只有兩千，能成為精銳的不過一二百而已。
西安各衛所加起來有近二十萬人，年齡適合的青壯年大概佔四分之一，今天工會就要徵募出這些青壯年中最優秀的一批人。
一個身高在五尺四寸左右的年輕人被小廝放到李建堂面前，李建堂讓他張嘴，看了一下牙齒無缺損，五官也沒問題，才繼續問道。
“姓名？”
“匡寶章。”
“年齡？”
“二十一。”
“可曾作奸犯科？何人擔保？”
“未曾，衛所的總旗可以擔保。”
“左右可認？”
“認得。”
“身體右拐”那年輕人下意識便右拐了一下，李建堂舒口氣，總算又找到個會認左右的，他在榆林當兵時，花了幾天才弄明白左右，而他現在招的人必須一開始就會。
“左拐”那人不做思考就左拐了一下。
“從一數到十。”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三加四為幾？”
“七。”李建堂作為一個明朝土著，也對衛所底層的無知有些震驚，僅僅從一到十數數和十以內加減就能讓很多人無緣下一項測試。
“可認字？”考慮到衛所中低的可憐的識字率，即使已經嚴加篩選，認字也不是強制要求。
“認得幾個。”
李建堂今天第一次拿起識字表，這是70年代用於鑑定文盲的基礎識字表的明代繁體版，專用於測試一些日常詞彙的認知。李建堂拿起一根筷子指向一個字問道。
“這什麼字？”
“兵。”
筷子調了調位置“這個呢？”
“他。”
李建堂又隨意指了幾個，匡寶章都能認出來，匡寶章自已不知道的是，他是今天第一個識字的應徵者。
“看一下這個表，中間的圈是什麼顏色？”因為明朝人不認識阿拉伯數字，而且可能也不認識漢字，色盲表被設計為只有一個圈。
“紅色。”
“拿表，別弄丟了，到那邊把表給他，做體能測試。”李建堂將複寫紙一頁遞給匡寶章，這樣可以防止篡改，難得往體能測試區送了一個人，坐在摺疊椅上的肌肉男段幹鴻在那裡準備記錄。
段幹鴻接過單子，帶匡寶章走到一個單槓前，這是他自制的木製單槓，槓桿子是白蠟木，堅韌度很高，不用擔心折斷。
“圖示能看懂嗎？”段幹鴻指著一張紙，工會搞了一臺機械印刷機，用雕刻板可以印出圖案，段幹鴻找了張儘量直觀的，用來指導。
“就是要兩隻手抓住它，然後把自已撐起來。”匡寶章看了看這紙，上面有個栩栩如生的小人，按從左到右的順序，匡寶章在心裡想了一下，將動作復現了出來。
“對，正反手都可以，要舉過頭頂，不能伸脖子，不能蹬腳，不能落地，中途不能停下，你現在就可以開始了。”之前有好幾個人都是需要段幹鴻親自演示才能明白，段幹鴻心裡想著如果這人理解錯了要不要再給一次機會。
不過匡寶章的理解是對的，他用正手做了標準的引體向上，連做了七個才停下。
之後又做了跳躍和屈膝測試，匡寶章都是看圖或是段幹鴻簡單講解便能明白，而且成績還算不錯。
“去那邊測試跑步能力，有人在等。”段幹鴻雖然心裡滿意，但沒有表現出來，匡寶章不是體能最好的，但確實是理解力最強的。
匡寶章來到跑場，這邊有幾個穿棉甲的官兵在現場看著，上一輪測試已經做完，他剛好趕上新一輪的測試
“沿著畫的跑道，這兩個白的線中間的就叫跑道，你們要在自已的跑道上跑，如果跑出白線不管怎樣都算不合格。”趙志新大聲講解著，作為現代人，他實在難以理解為什麼會有人理解錯跑道的意思。
趙志新將眾人一個個領到起點，讓他們站好後開始講解，跟段幹鴻不一樣，趙志新不可能親自跑一圈給他們演示，這會讓他累死的。
“從這裡開始，看我舉的牌子，我放下來你就開始跑，不是現在跑！再跑回這裡，算一圈，一共五圈，不會數數沒有關係，跑道有人看著，你跑夠了會叫你的”一個人不知為何就開始按自已的理解跑了起來，按理說這樣的應該算不合格，不過趙志新還是把他叫回了起點。
“如果受不了不要硬撐，傷到可是不管治的。”
另一頭負責監督的營兵看著這一批人跑起來，跟上一批一樣，有的人嘻嘻笑笑的在幾個跑道之間跑來跑去，有的人直奔這營兵，跑到他面前一句話也沒說又跑了回去，還有些人有些猶豫自已剛才是不是聽錯了。只有幾個人能堅定不移的沿著跑道跑著。
搗亂的理解錯的很快被現場的官兵架了出去，外加一頓痛打。古人體力勞作比較多，耐力其實不錯，能理解測試專案的基本都可以合格。匡寶章的成績不是最好的，但也足夠進入下一輪了。
“拿好單子去體檢。”趙志新簡單畫了幾個勾，就將單子遞給了匡寶章，等待趙志新的是漫長的重複講解過程，他對任何測試者都沒什麼欣賞的慾望了。
王曉偉今天將醫館關閉，帶著幾個有點潛力的童子來給應徵者做身體檢查。
“嘴巴張開，啊，牙齒，沒有蛀牙，不發黃。”一個童子戴著口罩，對匡寶章講著。另一個童子則在一旁畫著勾。
“眼睛睜大，眼球清晰不渾濁。”
“身上沒有面板病，沒有寄生蟲。”
童子們檢查著一些基本身體狀況，王曉偉負責用聽診器檢查肺部，腸胃和心臟情況，到最後一關被篩下來的人依舊很多，有些人落選後會朝這些檢查者發火，現場的守備營士兵不介意出手將他打一頓再勒索些錢財。
“心率正常，肺部無鳴音，腸胃健康。”
匡寶章可以說是王曉偉今天檢查的最健康的人了，他簡單看了一下匡寶章的單子，這個人竟然還識字，便隨口說了句“前途有望啊，小夥子。”
匡寶章後來成為了工會最重要的將領之一，不過現在他還只是個衛所的軍戶，因為早年家境還可以讀過兩年書，後來家道中落，改為務農。
一天下來，眾人篩查了上千人，大多數在李建堂那關就被刷下來，只有十幾個人完全合格，一個把總在現場看著這個過程，最後評價道“當初總兵選標兵也不過如此，這些人配拿三兩。”
之後一連九天，經過上萬人次的的遴選，有一百五十三人透過了體檢測試，被送到擴建後的訓練場中暫住下來，李繼軍還要對這些人進行下一步的訓練，淘汰掉一些膽子太小的人。
一間剛剛建好的議事廳裡，李建堂正彙報著招募的人員情況，“認字會讀的有十五個，之前參過軍的有四十個。“
實行營兵制後，出現了很多短期徵召計程車兵，因此有服役經歷的人出現也不是很奇怪的事。
李繼軍：“把認字的叫到我這邊來。”訓練這種事，最繁瑣的就是規範流程的教導，對方不認字的話就要一遍一遍的口述，需要有基礎文化知識的人來做組長，幫助他完成這件事。
十五個人全都沒當過兵，都是先讀書後務農的人，眼下還沒有兵的樣子，要麼駝腰要麼拱手，勉強稀稀拉拉的站了一排，李繼軍扶著額頭，提醒自已這些人不是高中生，沒有經過任何訓練。
“你們接下來會是副組長待遇，月餉會到六兩。”
下面立即鼓譟起來，還有人跪下要磕頭，被李建堂和段幹鴻攔住，一頓訓斥和棍棒，十五人才算又安靜下來。
“這是我寫的操典，你們一人一份，我會給你們逐句講解，你們回去後就負責講解這些，我在訓練的時候只會把操典內容講一遍，如果他們有不懂的，就需要你們來講，明白了嗎？”
下面沒有什麼回應，段幹鴻首先意識到了，這些人根本不知道要回應，只能在下面提醒道。
“明不明白你們都要講出來。”
“明白。”李繼軍講的又不是很複雜的事，這些人自然都能聽懂，稀稀拉拉的回應了起來。
“再整齊些。”
“明白。”聲音有些唯唯諾諾的，李繼軍很不喜歡。
“再大聲些！”
“明白！”
學的挺快，李繼軍還算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