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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從小在老夫人身邊長大,膽子也比一般人大,李驚蟄看她毫不避諱的盯著客人看,抬手往她額頭打了個板栗。
“做什麼?沒規矩!”話是這麼說,語氣裡卻沒有半點責怪。
這個叫小春的丫頭捂著頭,委屈的看著自家少爺。
“還委屈上了?還不快帶路!”
小春趕緊作揖,在前邊引路。
園子內牡丹花肆意開放,黃色的姚黃,紫紅的魏紫,粉紅的趙粉,雪白的白雪塔……
段三千粗略一看,數不清的品種,色彩繽紛。
“這園子大約也可喚作賞客園。”段三千看著滿園的牡丹花感嘆,實在是壯觀。
“哈哈哈!段樓主倒是和我爹所見略同啊!”李驚蟄聽她這麼說,哈哈大笑,實在緣分。
張清明從開始就一如既往的話少,此刻正站在一叢白雪塔旁邊,有些感興趣的低頭打量,一時讓眾人聯想到了人比花嬌這樣的詞彙。
“喜歡?”段三千也湊近過去觀賞,白雪塔潔白如雪,在綠葉間尤其好看,不免讓人覺得這花和張清明有些肖像。
張清明負手直起身,指了指一旁似碧玉的豆綠,“我比較喜歡這個品種。”
“二位!”李驚蟄有些受不了了,磨磨蹭蹭一個園子還沒走完呢,這兩人又聊上花了。“咱們趕緊趕路吧,家祖母還在等著呢。”
“不急不急。”段三千遙手一指,“你聽。”
眾人凝神,戲臺處那出戏還沒落幕,遠遠便聽見咿咿呀呀的吳儂軟語。
“不要打擾老人家的雅興嘛。”說著,段三千又湊過去觀賞豆綠。
李驚蟄歪頭一想,也對,便也加入這個行列中去。
李叔和小春面面相覷,可真行啊這幫人!
待那邊鑼鼓漸歇,眾人總算走完了這一程。
“祖母,我回來了!”李驚蟄遠遠的便喊著。
戲臺底下,眾多僕役圍著一身著暗紅色的老太太。
聽著聲音,老太太站起身,滿臉的慈愛,“哎喲我們三郎!來到祖母這來!讓祖母看看!”
李驚蟄跑上前,“撲通”一聲跪下,揚起笑臉,“孫兒給祖母問安!”
“好好好!快起來快起來!看著瘦了不少呢!是不是沒有好好用飯?”李老太太滿臉欣喜,拉著人起來打量。
“沒呢沒呢!祖母看著倒是越發年輕了!”
“哈哈哈哈你個猢猻!又來打趣祖母!”但顯然被他的話哄到,笑的滿臉紅潤。
“孫兒句句真誠,今日這衣裳尤其襯您呢!”
這番話逗得老太太再次大笑,園內一時充滿了歡聲笑語。
“祖母,我帶著朋友回來給您祝壽的!”
他話音剛落,一旁看著他們祖孫之樂的幾人上前,對著老太太行禮。
“老太太金安。”張清明上前作禮,“師兄相邀,叨擾了!”他一亮相,讓眾多丫鬟紅了臉。
“清明啊!”老太太高興的上前執起他的手,“許久不見你往家裡來,看著長高了不少!”
“是。”張清明身上的清冷感漸少,對著老太太多了分溫和,“勞老太太掛念。”
“好好!”笑著應答,看到一旁的段三千,眼睛一亮,“這位是?”
“這是我朋友段三千。”李驚蟄適時出來介紹。
“老太太安好。”段三千給她作了個禮,“打擾打擾!”
“好俊的人兒!”老太太欣喜的放開張清明,轉而又拉起段三千的手。
段三千平日裡就愛打扮,聽她這麼一誇,眼裡多了分真誠,真是個眼光極好的老太太。
“祖母啊!莫誇了,孫兒給你買了蔥油餅呢!”李驚蟄挨蹭過來,舉起手裡的油紙袋,企圖重新喚醒祖母的憐愛。
李老太太極其看臉,家裡這幾張雖說也好看,但看這麼些年也膩了,非常的喜新厭舊。
“是是是,你有心了!”老太太答得敷衍,彷彿方才祖孫的相逢之樂是眾人的錯覺一般。轉而又看向段三千,“路上可奔波勞累?可用過飯食了?姑娘哪裡人士?”
好嘛,總算知道李驚蟄的倒話方式是遺傳誰的。
段三千面露微笑,一一作答,至於自已是哪裡人士,太過久遠,真心不記得了。
這邊正交談甚歡,去卸妝的角兒過來了,跪下向老太太問安。
一男一女,男的叫李春生,女的叫玲瓏。李春生俊秀,玲瓏秀美。正是方才那出戏的主角兩人。
“好好好!”老太太終於從美貌裡抽回神智,賞了兩人豐厚的賞金。“今日這出《寄夢尋春》唱的不錯!過兩日我過壽還點這出?”
“祖母!”李驚蟄不贊成,“您過壽不得點些輕快的戲曲!”
“那怎麼!我過壽還不能點自已喜歡的?迂腐!”
……莫名就背上了迂腐的名頭。
段三千想起李驚蟄方才說這戲結局不大好,好奇的詢問這出戏講的什麼?
老太太看她感興趣,指了立在一旁的玲瓏作答。
玲瓏軟聲細語,婉轉動聽,只開口就叫人享受。
原來這出戏講的是農女宋娘晚間做夢,夢到一園牡丹花,欣喜不已,後夜夜流連忘返,直至天光。
段三千沉吟,接下來恐怕就是與某公子在園內相遇,相親相愛,千篇一律的本子。要不是她出口詢問了,此刻真不想聽下去。
玲瓏不知她心裡所想,繼續開口,“一夜,宋娘再次入夢,入牡丹園時,遠遠便瞧見亭子內坐著一位玄衣男子。宋娘覺得這是遇到主人家了,她未經允許,私自闖入別人家園子,還夜夜流連,怕是不妥。這麼想著,就上前請罪。”
本想著這園子不凡,主人家也定是儒雅之人。誰知道這人轉過身,竟長了副凶神惡煞的臉,看園內闖入生人,不聽宋娘辯解,揚手就要開打。
宋娘嚇得腿腳發軟,動彈不得,被那玄衣人掄了一巴掌,整個人倒向了一旁的一叢牡丹上,癱軟無力。
誰知嘴角的鮮血滴在了一朵牡丹上,頓時精光一閃,這花竟幻化出了一位驚豔絕絕的白衣公子。
這公子揚袖一揮,玄衣男便消散了。
宋娘驚恐不已,看著突然出現的精怪不住的往後退。
白衣公子有些哀傷,“宋娘,你不認得我了嗎?每日夜裡你都同我講話的!”
聽他這麼一說,宋娘恐懼稍褪,想起自已的確每天夜裡都與這園子裡的牡丹傾訴。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這麼說著,衝她溫然一笑。
之後的夜裡,甚至是有時白日,宋娘也次次入夢,不願清醒。
這白衣公子喚作韶光,溫柔心細,知文曉理,引得宋娘心動不已。
但宋娘長此以往,精神萎靡,很快被家人覺察到了不妥。去請了郎中,郎中只說多夢憂思,好生休養。
情況不見好轉。一日,她爹出門在外,偶遇一道士,道士斷言他家中不寧,有人被精怪纏身,需得儘快剷除,否則恐有生命危險。
宋父聯想到自家女兒的症狀,趕緊請了道士前往家中。
道士到家中一番檢視,大叫不好,這精怪已然食血,功力大增。
宋父連忙跪求道士救命。
這夜宋娘如往常一般入夢,韶光正坐在亭子裡煮茶等她。
“宋娘,今日到的有些晚。”
宋娘含笑坐在他身旁,給他斟茶賠罪。
韶光輕笑接過,在接觸到宋孃的手時,指尖瞬間被焚燒灼傷。
“啊!”他慘叫,那火焰竟從指尖蔓延上來,很快就到了手背處。
“怎麼回事!韶光!”宋娘悲痛欲絕,上手去拉他,沒想到加劇了火焰的蔓延。
宋娘驚恐的望著自已的手,她碰不得韶光了。
韶光還在拼命掙扎,雪白的衣衫被燒得襤褸。
“宋娘!宋娘!”他悲哀的喊叫著。
宋娘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他被焚燒消散了。
牡丹園也漸漸消散,宋娘失魂落魄的從夢中甦醒,對上了自家爹孃擔憂的目光。
原來是睡前,宋娘被哄騙喝了一碗帶著符水的安神湯。
那符能焚燒精怪,韶光被殺了。
“後來呢?”元滿迫不及待的追問。
玲瓏道來,“後來,宋娘萎靡幾日,每每想起韶光被焚燒的模樣心痛不已,那牡丹園也果然沒再夢到了。宋父看女兒傷情模樣,勸慰她幾句,過了幾日,竟給她找了夫婿。”
宋娘一開始抗拒,後來被迫接受。成婚之後,她生兒養女,與丈夫相濡以沫。
她沒再夢到那座牡丹園,也沒再夢到白衣盛雪的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