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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如清騎著馬側首向旁邊的先鋒姜宇吩咐了兩句。姜宇瞭然一笑,目光在他和後面那馬車上打量一二,策馬到軍隊最前,領軍前進。
玉如清則緩了速度,跟在後面的馬車旁。轎子裡悄無聲息的,玉如清微微蹙眉。按理說,那人不願入質,定不會如此安靜。
他抬起手,馬車被驅趕著走出佇列,安安穩穩停在路邊。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玉如清抽出佩劍,身邊的侍衛具做應戰狀態。漆黑劍尖挑起轎子的窗簾。
正對上一道憤怒的目光。轎子裡的人生的極好,這是玉如清很多年前就知道的事,五官都隨了他的母親,生的大氣溫潤,杏眼含星,鼻樑高挺,身上的氣質卻跟了他那個皇帝爹,給人沉重感覺。此時正被捆住手腳,嘴裡塞了錦布封嘴斜躺在馬車裡。看這樣子還被下了軟筋散。
玉如清勾起笑意。“裴將軍好久不見啊。”
裴明珩自然記得他。
他胸口上三寸的傷便是這人刺的。但更讓他記憶深刻的是這人實在太好看了,戰前喊話,那人站在軍隊最前,仰頭垂眸,膚若凝脂,面若潘安,戰場之中又化作閻王修羅一柄劍被他使得出神入化。
如今裴明珩無法說話,只能恨恨撇過頭。
玉如清見他這個態度也不生氣,跳下馬將韁繩遞給旁邊的將士,自己坐上馬車。
馬車不大,裴明珩又斜躺著,玉如清只能坐在最邊上,伸手替他除了嘴裡的布。
“裴將軍可是有話要說?”
裴明珩可是有太多話要說了。
“為何偏偏向父皇要我?”
話說出口卻又覺得矯情,是他技不如人憑什麼問這話。
不過這次上戰場的除了他還有大哥,三哥和五弟,論戰功大哥殺敵最多,如何也輪不到他討要他的。
玉如清沒說話,只是略略垂眼,往他那邊坐了坐。
裴明珩摸不清他要做什麼,只能靜默不動。
哪曾想那雙帶著厚厚繭子的手抬起自己腦袋,隨後被放在玉如清的腿上。
“枕在這吧,這墊子不夠厚,再磕一會可要磕傻了。”
其實玉如清掀開簾子時候就注意到了,山路崎嶇,裴明珩的腦袋隨著顛簸馬車,反反覆覆磕在馬車裡的軟塌上。
裴明珩只覺得還沒等磕他就已經傻了。
什麼情況?
這人真的是七進七出要取我性命的玉如清?
轉念一想,可能這只是這人想要羞辱他。畢竟對武將來說身死遠不及神滅。玉如清自己也是武將自然會懂。
“呵,此戰是我輸了,要殺要剮都隨意。玉將軍又何苦這般惺惺作態?”
玉如清的手在後面把玩他的頭髮。“裴將軍說的哪裡話,裴將軍武功出神入化,分明是那徐二公子亂用陣法,才導致將軍陷入包圍。”說著手輕輕撫上裴明珩的胸前。“傷口還疼嗎?”
裴明珩咬咬牙。
徐二公子,戶部尚書徐梁的二兒子,皇帝此次派遣的監軍。在他領兵大敗玉如清之時只因想私吞戰功,錯傳戰報,導致他五萬軍隊被圍,全軍覆沒,他拼死逃回城中,卻也被玉如清一劍刺中胸口。
“是我治軍不力,不怨別人。”
玉如清輕輕蹙眉,嘆了口氣。沒有再回他的話,只是勾著他的脖子,靠在車壁上養神。
大軍班師回朝,遠沒有去的時候匆忙,晚上玉如清下令原地紮營休息。
裴明珩臉色蒼白,額頭佈滿細汗,經過一天顛簸胸口的傷疼的讓人難以忍耐。
玉如清彼時剛剛睡醒,看他這副樣子便知道這是劍傷復發,他把頭探出馬車,喚來旁邊的小兵。
“去叫齊軍醫來。”
小兵聽了這話自然以為是自家王爺受傷,匆忙趕去。
玉如清拿袖子幫他拭了拭額頭的汗。“再挺挺,醫生一會就來了。”
齊晨來的也快,估計也是剛剛睡醒,一頭墨髮瀑布般撒下,一身白衣配著清清冷冷的面容實在讓人看不出是軍醫。他推開馬車門,看到的就是裴明珩枕在玉如清腿上的樣子。
勾著唇一笑,拱手行禮。
“王爺。”
“免禮,齊晨,他應該是劍傷復發還有點燒,你來看看。”玉如清知道他那一劍雖不至於要他命但也得讓他痛上一痛。
齊晨先是摸了摸他的脈搏,開口道。“確實是起燒了,劍傷還得挪到帳篷中去看。”
聽了這話,玉如清揮手運氣斬斷他手腳上的繩子,扶著他坐起來。此時軟筋散的效果已經過了不少,只是歪著躺了一下午有些痠麻,裴明珩緩了一緩。
玉如清和齊晨先下了轎子,“裴將軍,先去帳篷裡吧。”
裴明珩透過開著的車門,看見一輪月光,宮裡從來沒有這樣明亮的月亮。他坐在馬車裡沒動,緩緩出聲。“不勞煩將軍和軍醫了,我還是那句話各為其主,今日既然我戰敗,殺剮隨意。”
玉如清緩緩嘆了口氣,摘下頭頂的簪子。頭髮如瀑布一般撒下來。他走上前把簪子遞到那人手裡。
裴明珩微微怔愣,這簪子屬實不算好看,甚至精緻都算不上。普通的玉,上頭還刻畫一朵極其幼稚的……魚?
“本王不是愛才之人,我也並非想要折辱你。”玉如清看著他的眼睛,清冷淡漠的眼睛裡好像有無盡的悲傷要湧出來。“贈簪之意,還情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