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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往前行了幾步，方看到剛剛的風聲正是男子練劍時劃破空氣帶起的聲音。
後院中的男子一身玄色勁衣，身形矯健利落，風姿卓然。
原本如畫的眉眼此刻多了幾分凌厲，手中的長劍折射出冽冽寒光，衣襟翻飛間便是幾個華麗又幹脆的動作。
上一世洛歆自離開書院後就幾乎沒再見過祁筠亦，這是她第一次直觀感受到未來少年將軍的英姿風貌。
她甚至都能想象出男子在帶領萬人大軍時護衛邊境時該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也不知道這樣一身驕傲的人在上一世變成廢人後該是如何的痛苦。
終究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洛歆心底下意識覺得他不該是這樣的結局，他合該一直驕傲下去……
“天都要黑了……筠亦不去飯廳在這兒勤奮什麼呢？”
耳邊喬姨母嘟囔的聲音拉回了洛歆的思緒。
而此時，那習劍的男子也像是恍然看到幾人似的，身形翻轉間一個收勢，長劍驟然回鞘。
他走來時又變回一貫的清冷沉穩的模樣，目光從洛歆身上淡淡掃過，而後微微頷首：“母妃，父王，你們回來了…”
洛歆被無視地徹底，也並不在意。
倒是喬芷柔柳眉一皺：“你這孩子，怎的，是認不出你歆兒妹妹了？”
祁筠亦這時才轉而看向洛歆：“洛小姐。”
態度客氣又疏離，在洛歆的意料之中。
她毫無芥蒂地回了一禮：“見過世子。”
洛歆說罷便不再看他，自然也沒有瞧見祁筠亦在聽到這一稱呼時，眸中一閃而過的失落之色。
“你歆兒妹妹今日出門未乘馬車，險些被這雨淋溼，正巧叫我與你父王遇上，便接來了府上小住兩日，你這兩日可要照看好你歆兒妹妹！”
喬芷柔拉著洛歆的手，親密的模樣好像兩人才是親母女。
洛歆面上不顯，但心中卻忍不住腹誹：祁筠亦不厭惡她就謝天謝地，哪裡還能指望他照顧……
“是，母妃。”祁筠亦應下來。
洛歆心知肚明，這不過是祁筠亦敷衍一句罷了。
倒是喬芷柔有些困惑地回頭睨了一眼自家兒子，怎的今日變得與他父親似的惜字如金？
莫不是太久未與歆兒見過面，有些生疏緊張了？
但不管怎麼說，幾人最後還是一同到了飯廳落座。
“來，歆兒，坐到姨母身側來！”喬芷柔朝著洛歆招手，她看出洛歆的拘謹，“今日也沒有外人，不必緊張。”
洛歆只得乖順地在姨母身側坐下。
王府的廚子的確好手藝，滿滿一桌菜色豐富又不失精緻，但比起別處不同的是，這飯廳中並沒有多少伺候的下人。
喬芷柔一個勁地往洛歆碗中夾菜，筷子正夾了一片山藥，旁邊一道聲音急急傳來：
“她吃不得山藥，會起疹子！”
桌上另外三人都下意識朝說話的祁筠亦看去。
祁筠亦指尖捏緊筷子，薄唇緊抿，不知自己的嘴怎麼就比腦子更快一步！
被三人的目光盯著，他一時有些窘迫。
洛歆心中更是驚詫不已，祁筠亦竟然連這都記得？！
難怪從前書院夫子總是誇他天資聰穎……
洛歆年幼時與母親一起來王府，午膳不小心吃了些山藥，未到下午便開始起疹子，就是那時，郎中說她吃不得山藥。
喬芷柔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懊惱道：“你瞧我真是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了！小歆兒的確是不能吃山藥，怪我！”
“王妃哪裡年紀大？分明風華正茂。”旁邊一直未言語的王爺突然幽幽來了這樣一句，桌上霎時靜下來。
喬芷柔蹙眉斜睨他一眼：跟孩子說話呢，你打什麼岔？
洛歆始終微微垂著眸，卻依然能感受到縈繞在飯廳的輕鬆又融洽的氛圍。
自重生以來，那顆冰涼又不安的心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久違的寧靜與安穩。
在喬芷柔的照顧下，洛歆晚膳沒有半點不自在。
飯後，喬芷柔想親自送洛歆去客房，“小歆兒從前住的那間客房一直有專人打掃，姨母帶你過去。”
可偏偏此時，王爺冷冷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傳過來：“王妃是不是忘了昨日答應本王的，今晚要做的事？”
洛歆心中不解，王爺口中說的是何事，能讓喬姨母面上又羞又氣？
但最終的結果便是，喬姨母讓祁筠亦送她回房……
千躲萬躲還是沒能躲過與祁筠亦的單獨相處，洛歆整個人都緊繃著。
仲春的夜晚寂靜安詳，白日才下過雨的空氣清爽得很，偶有陣陣溫和的夜風拂過，應當是愜意極了。
可兩人畢竟太久不見，洛歆走在祁筠亦身側，彼此無言的往前走，氣氛凝滯，簡直煎熬。
洛歆覺得這是自己走過的最長的一條路……
“後日是集雅軒一年一度的詩會，你…可有興趣前去？”
寂靜的夜色中，身側的男子冷不丁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
若是細聽，還能聽到男子喉間緊繃的啞意。
集雅軒不僅是盛京最有名的茶樓，更是文人雅士的聚學之所，而後日的詩會更是被眾多學子視為脫胎換骨的機會。
只因為每年的詩會不僅有眾多名師大儒參會，甚至其中還有不少朝中大員。
若是能從一眾學子中脫穎而出，便能得到大儒賞識，要是能被收為門徒，那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於日後科舉也有助益。
只是這詩會上百兩的入場門檻卻叫不少貧寒出身的學子望而卻步。
除了書生學子外，每年也會有不少慕名而來的閨閣小姐，雖不與男子同席，卻也是可以在樓上雅間觀會的。
但每年皇室宗親中的女子都早早將為數不多的雅間訂下，以洛歆的身份沒什麼機會。
“聽聞集雅軒詩會熱鬧，參會者大多文采斐然，可…也聽聞那詩會並非人人都可參加。”洛歆遺憾道。
“此事不必擔心，只需知會一聲額外留出一間雅間便可。”祁筠亦聲音淡淡聽不出情緒。
洛歆的確對集雅軒的詩會慕名已久，上一世，她甚至還為裴承軒出了那百兩的入場費……
“既如此，那便多謝世子了。”洛歆淺笑著道謝。
可身側的男子又歸於沉默。
洛歆只以為兩人談話就這樣結束了。
終於走到客房外，沉默了一路的祁筠亦突然開口：“洛小姐既喚母妃為姨母，日後也不必喚我世子。”
“啊？”洛歆聞聲，搭在門扉上的手一頓，詫異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