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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連芙寧娜自己也不知道真相？你從未告訴她你完整的計劃？”那維萊特有些難以置信地問。
“是的，要騙過天理，首先要騙過自己。”
那維萊特感到一絲荒謬。
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芙寧娜藏著許多秘密，併為此做了很多準備，但事實上，芙寧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也正因如此，芙卡洛斯為她驕傲：“她真的很了不起，這五百年來，但凡她的意志有任何鬆懈，楓丹都只會剩下最糟糕的結局。[相信人類]，果然是最正確的選擇。”
芙卡洛斯的語氣愈發輕快，但那維萊特卻隱隱有些不安。
看著那一直懸在芙卡洛斯頭上的劍，想起楓丹預言所描述的樣子，總覺得芙卡洛斯... ...過於豁達了。
“到目前為止，我已經能夠理解你是如何[騙過天理]的了，但這應該只能說是真相的一半吧？關鍵還是... ...在這基礎上，你究竟是怎樣從預言中拯救楓丹人呢？”
芙卡洛斯沒有隱瞞：“至於這個嘛，你應該也察覺到，諭示裁定樞機並沒有那麼簡單吧？”
的確如此。那維萊特一直懷疑諭示機存在自我意識，林尼也曾指出在諭示機的核心房間聽到過人聲... ...
“現在看來，是你的意思隱藏在了諭示機之中，沒錯吧？”
“嗯～嗯～不錯，從表象看的確是這樣的，我帶著楓丹的神之心，與諭示機[合二為一]了。但你對諭示機的瞭解，恐怕還不夠深刻。其實，諭示機並非是用來執行正義的機器，而是... ...用來殺死正義之神的利器。”
“... ...什麼？”那維萊特猛然一驚。
“哦不，”芙卡洛斯抬頭看了看懸在頭上的劍，“準確來說，是會連同正義之神的神座，一同摧毀的武器。”
她笑了笑。
“我可不是那種看著芙寧娜受苦，自己卻心安理得地享樂的傢伙啊。
“在五百年間，我的工作，是往諭示機裡不斷積攢律償混能。諭示機的能量只有少部分用於給楓丹的城市供能，大部分，則被積累下來... ...用於今日死刑的執行。”
畢竟，只有這個量級的能量，才有可能撼動天空島制定的規則，才有可能打破塵世七執政的格局，將水神的神座摧毀。
“所以諭示機給出的結果，被判處死刑的不是芙寧娜，也不是芙卡洛斯，而是水神麼... ...”
那維萊特分析著芙卡洛斯的所為，而越是思索，他越是覺得... ...不可思議。
“所以你的意思是... ...”
芙卡洛斯向著那維萊特伸出一隻手，像是遞過了某樣東西：“當然是要把原本屬於你的東西還給你呀？將[水神]的權能還給這個星球的水元素龍。”
“可是... ...”
可是那樣，就代表著... ...
“怎麼啦，你又難過了嗎？古龍之大權即將回歸你手，提瓦特的水龍王就露出這種表情嗎？”芙卡洛斯溫柔地看著那維萊特，彷彿在看一個鬧彆扭的孩子。
那維萊特不能接受，他為自己曾經的不信任感到羞愧：“從五百年前，直到現在，你做了那麼多，而這一切... ...只是為了能夠犧牲自己？”
事實或許如此，但芙卡洛斯卻從未這麼想過，因為：
“即使這一刻，我也還在為我騙過天理感到自豪呢。”
“... ...”
那維萊特的呼吸略微加重，他的內心無法平靜。
作為楓丹的最高審判官，他一直追求的正義... ...不應該是這樣。芙卡洛斯也好，芙寧娜也好，娜維婭的父親也好... ...他們為別人做過太多太多，但他們自己，卻又何嘗得到過公正的待遇？
他所期望的世界... ...絕非如此。
芙卡洛斯伸出手，想摸一摸那維萊特的頭，但她發現自己夠不著，只好輕輕拍了拍那維萊特的肩膀：“水龍，水龍，別哭啦。”
那維萊特注視著芙卡洛斯，沒有行動，沒有言語。
芙卡洛斯轉過身，看著不存在的遙遠的天空：“如果有機會的話，讓我去審判天理吧。說到底，天理不也犯了和厄歌莉婭差不多的罪麼？厄歌莉婭竊取原始胎海的力量，而天理竊取你們古龍的力量。既然我是正義之神，那麼將原本屬於你的力量歸還與你，才是貫徹正義的做法，無愧於正義之名嘛。
“我一直覺得，正義是向人類存在的本身去追溯的過程。如果說竊取原始胎海的力量是楓丹的原初之罪，那麼單單是楓丹人作為人類的降生以及存在於世間的資格，便是楓丹[原初的正義]。換言之，[存在]即為厄歌莉婭的正義... ...而對於我來說，正義應當意味著[存續]。打破預言，讓楓丹的人們活下去，才應該是此刻高於一切都正義。
“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啊，等你拿回了元素龍的全部力量以後，你會給予我們怎樣的判決呢？”
這就是芙卡洛斯的[正義]麼... ...
那維萊特有些艱難地說：“當初... ...我受邀來到楓丹廷，成為最高審判官，如今看來也是你的注意吧。這五百年間與人類相處，讓我逐漸與這個種族互相理解，嘗試去感受他們的感受... ...真是狡猾啊，芙卡洛斯，事到如今... ...你知道我不會做出有罪的判決。”
芙卡洛斯笑了，她今天很開心。看到楓丹人的努力，看到芙寧娜的堅強，再看到那維萊特的改變，即使她本不求回報，但也有一種幸福的滿足。
她終於，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了一眼頭上一直懸著的利劍。
“哎呀，看來時間到了呢，我這個罪人，也該準備謝幕了。話雖如此，但面對死亡果然還是有些畏懼啊。或許，這就是人和神的共同點吧。
“再見，那維萊特。希望你喜歡這五百年來屬於你的戲份。”
那維萊特想要說話。
他無比想要說些什麼，他想要阻止芙卡洛斯的付出，他不想讓她就此離開... ...但他沒有動一下，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因為那樣做了，才是對楓丹的不負責，對[正義]的蔑視，更是對芙卡洛斯至此一切的玷汙。
芙卡洛斯開始旁若無人地翩翩起舞，為這個夢幻的世界勾畫出最純美的畫卷，為自己的一生畫下一個最完美的句號。
那維萊特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打擾。
芙卡洛斯，她是渴望成為人類的純水精靈，即使在成為神明之後也從未忘記自己的願望。
她沒有做到，她欺騙天理的壯舉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但某種程度上說，她也做到了，她擁有人類的情感，她的正義是人類的正義。
芙寧娜開始翩翩起舞。
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讓她成為舞臺上的唯一。所有人都會將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讚歎她的美，感受她的美。
熒靜靜地看著，她沒有打擾。
芙寧娜，她是一個最普通的人類，但她付出一切去扮演神明，期待楓丹的拯救。
她沒有做到，在最後，她被解開了隱藏的面紗，失去了神明的身份。
但她無疑也做到了，以凡人之心，於神座之上五百餘年，這何嘗不是一種神蹟。
芙卡洛斯，芙寧娜。她們放下一切，醉心於舞蹈之中，迎來這場戲劇的最終謝幕。
一曲舞畢，芙卡洛斯優雅地鞠躬。
那維萊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眼角有什麼東西在打轉，他想留住眼前的一切。
但劍，還是終於落下了。
漫天的藍色光芒散開，飄向那維萊特，交還古龍的權柄。
也飄向了芙寧娜的心裡。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芙寧娜。以人類的身份，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這是芙卡洛斯最後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