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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時漪芳被崔大人喚走了,再回來時她看著等在營帳陰影裡的人,默不作聲繞到了側面,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漪芳目光一動,抬手握住了耳邊那隻手,指尖觸到了一絲柔軟的花瓣。
是你。
鼻尖嗅到了野菊的味道,黑暗裡他們的目光靜靜相對著,她聽到了他回的話:我以為我習慣了等待,也習慣了忍耐。
可還是沒等到她想起他,他就先說了。
——平舉在手心裡潔白的非洲菊和此時耳邊的野菊花。
漪芳握住那隻手放下來,吻了他的面頰。
風涼涼的吹過面頰,他望著她。我還屬於你嗎,小心的人換了小心的說法。
“我屬於你。”
她柔聲繼續道:“始終如一。”
於是鄒茸笑著反握住掌心的指尖:“那和我私奔嗎?”
漪芳目光帶著笑,下巴點了一下:“嗯。”
突然大寫的“OOC”出現在了兩人的面板上,見兮兮和汽嚕嚕齊齊打出了一個加粗的紅叉禁止手勢。
……
與其他圍獵的人不同,比起正經圍獵試圖一鳴驚人的選手,漪芳只是淺淺在獵場邊緣遊走了幾圈。
那日迅猛的白馬如今焦躁的踏踏馬蹄在林邊吃草,梁釧看戲似的瞧著,又看看馬背上那看似不禁風吹的“文弱”小姐,眉間挑起戲謔的弧度。
弓箭歪歪扭扭的落在不遠處的草叢裡,旁邊的兔子不為所動,眼神都沒給她們一個。崔大姑娘蹙眉,打量了手裡的弓箭好一會兒,不信邪地又拉了一箭,箭矢再一次軟綿綿地掉在了不遠處。
梁釧:“……”
漪芳:“???”
梁釧看不過去,抽了一支箭替她把那隻兔子逮了,嘴裡安慰:“肯定是箭的問題,我們再去另一邊看看?”
“好。”她柔柔一笑,向梁釧道了聲謝。
梁釧假笑著回了一句不必多言謝,轉過頭卻差點在心裡樂開花了。
她們身邊的幾個侍從卻鬆了一大口氣,又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偷偷摸摸提了一隻兔子,在她再一次射出箭的時候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後另一人再提了插箭的兔子歡歡喜喜地來報喜,順帶一通誇讚。
漪芳:“……”
梁釧險些笑出聲,卻被她涼涼看了一眼。“郡主不進去林子裡瞧瞧嗎?”崔大小姐像是真的疑惑,語氣誠懇地問道。
梁釧也真心實意地回她:“這兒也挺不錯的。”
圍獵過去七八天了,漪芳演了七八天,梁釧也就看了七八天的戲。漪芳有些無奈,正好她們晃悠到了靠近獵場入口的位置,忽然見了一個匆匆忙忙的人影掠過。漪芳的目光從梁釧身上移開,有些疑惑地望向那邊的方向。
“剛才那是什麼人?”她疑惑出聲道。
“什麼?”梁釧倒是並未見到,有些不明所以的調轉了一下馬頭,也向那個方向看去,卻也沒有答案。倒是身後一個侍從認了出來那個人,語氣卻也是不解:“好像是陛下身邊的一個公公……”
梁釧訝然的啊了一聲,說道:“是何事如此匆忙?”
只是話一出,還沒等侍從回話,遠處林子裡忽然出現一宣告顯的“咻”聲,接著一隻煙花炸了開來。
不好的預感一下浮上了所有人的心頭。
漪芳猛地調轉了馬頭,策馬往那個方向追了過去。身後梁釧也叫上侍從,一齊跟了上去。
林子裡,所有人都短暫地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著那隻煙花炸開又消失在樹林上方,皆是一派迷茫,因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所以難以抉擇是否前往。
而煙花消失的地方,混亂廝殺,太子近衛和黑衣人廝殺在一處。箭矢從樹冠間落下來,試圖射進被保護起來的那小片區域,而梁珏此刻正在那裡站著,冷漠的目光注視著眼前,揮舞手裡的劍斬斷了射來的箭矢。
而在他的背後不遠的地方,一杆長槍挑破了刺客的手筋,又重重提起擊打在他腰腹上,把人挑飛了出去。腕上的玉環叮鈴碰撞,終於在某一次撞擊下碎成了幾瓣。
腕下的面板被碎雨劃出了幾道細小的血痕,而那雙手卻再一次挑開了兩名黑衣刺客,短暫的破出了一個缺口。
梁珏轉眸時,微微蹙了下眉。親衛們卻收縮起來把他護在中間,往那邊退去,最終把他推到那人的身邊又迅速散開護著他們破出一條退路。
“殿下就交給姑娘了,還請姑娘保護好殿下!”
漪香抹了臉上被一下旁邊濺來的血,又把手裡散掉的布條又卷好纏在手心,重重點了點頭。
“孤還用不著一個小姑娘捨命來保護。”梁珏皺眉,反手拽住了她拉到了身後,另一隻手提著劍衝在前面,狠狠劈開了一個刺客。
“回去找你姐姐。”他說。
漪香愣了一下之後卻甩開了他的手,提槍又衝了上去。
“殿下——我一定會平安帶您回去見我阿姐!”
箭矢從她頰邊擦過,抹下了一道鮮紅的痕跡。“胡鬧!!!”梁珏黑著臉死死拉住她往後退,在侍衛的保護下狼狽奔離,身後暗箭卻緊緊追隨,保護的人數漸漸越來越少。
“殿下,他們人太多了!您快走,我們殿後——”
梁珏皺緊了眉,援手遲遲不來,他猜想應該是後方出了什麼事,可是什麼事他卻一無所知。
箭矢跟了一路,對方的弓箭手有些難纏。他拉著人急急躲過了右邊腳下的一箭,下一箭又緊緊跟著左腳纏上來。
“該死!”梁珏狠狠罵了一句,拉著她一邊往有遮擋的地方躲。翻身滾下了一處小山丘,滾進一處草叢裡,漪香扯了扯他的袖子,想讓他把外袍脫下來給她。
“不行。”
“我相信殿下很快就會找到人來救我。”
不,梁珏清楚地知道現下並不可能。
梁珏依然拒絕了:“再等等,人應該馬上來了。”
“對呀,人馬上來了,殿下放心才是,就讓我去把他們引開吧。”
梁珏不理她,只是把她拽起來:“起來,跟孤走。獵場邊有侍衛守衛,你姐姐也在,到那裡你就安全了。”
漪香搖了搖頭,還是想按自己的想法來。卻被梁珏厲聲呵斥住了,她抬頭看他,眼眶明明紅得要滴水,卻是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說:“殿下,您人也太好了,就是心太軟。”
梁珏一邊注意著上面的動靜一邊罵她:“孤把你推出去給人讓殺了,就是明智了是嗎。”
“是啊!”
梁珏懶得理她,脫上外袍拋掛在了一邊的樹叢上,拉著她往另一邊跑。“少廢話,起來跟孤走。”
漪香還想說什麼,梁珏硬扯著她起來了,趁他們還沒注意到繼續往前跑去。趁外袍還著迷惑敵人,為他們爭取一些時間——
背後長槍一掃擋開了箭矢,漪香轉身站定持槍擋在他身前,卻愕然發現一隻手自身側而來握住了射向自己的那支箭。
來不及阻擋,又怕劍刃傷了她,血從抓箭的手心流出,嘀嗒落了一串。梁珏棄了劍徒手抓住那隻箭,被劃破了手心。
可不及半分回想心疼,又有兩支箭從不同的方向射來,一支正對她太陽穴,另一則正對自己眉心。梁珏往一邊躲開,卻見那傻姑娘絲毫不顧及自身,轉身提槍往他這邊撲了過來,試圖提槍為他擋住箭矢。
“!!!”
千鈞一髮之際,又一支箭矢自身後而來。梁珏閉了閉眼,心下苦笑,那支箭矢卻擦過他,直直撞向前面那支被漏下的箭矢,狠狠將其破開摔落在了地上。
一陣腳步聲自身邊擦過,隨著一聲劍鳴,一人提劍擋在了他們身前。
“殿下!”有許多人的喊聲響起來,侍衛和身後追上來的幾個僅剩的近衛都圍到了他身邊。
梁珏鬆了口氣,鬆開護著懷裡人腦袋的手,翻身在旁邊坐了起來。
“皇兄!”梁釧緊鎖著眉趕上來,扶住他站起來:“明月公公有重要的事要跟您稟報。”她身後一個面容憔悴的男人被侍從扶著,顫抖著向他行禮:“奴向太子殿下請安,殿下,大事不好了啊——”
梁珏擺擺手,自己站好了:“到後面去說。”說著他恍惑的目光又落到梁釧身後一目光嚴肅的女子身上,有些驚訝。
“殿下。”漪芳淡淡問了一句好。
梁珏笑了笑:“你來了。”
前面持劍的身影似乎是滯了一下,漪芳沉默著抿抿唇,默了一下道:“……殿下讓醫師檢查一下身上的傷口吧。”
“好,你……”
梁釧失笑:“皇兄先去處理自己的事吧,這裡有我們。漪芳她啊,謙虛過頭了,可是了不得的呢!”
梁珏點頭,又不免失笑。想想這兩姐妹,給人的驚喜未免太大。
他與明月公公到後面說事去了,前面梁釧站到漪芳身邊,皺眉看著緩緩退開的刺客:“皇兄如今回來了,援兵就一定會到,知道沒有勝算,他們要撤退了。”
竹眠守在她們身邊,那邊墨褚與明霈也帶了家將趕來了,連帶著鄒茸帶著鄒家的侍衛一起形成了一個保護圈。
漪芳拉弓破開射向最前頭那人的箭矢,皺眉:“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這群人的身份和來歷很重要嗎?”
梁釧皺眉搖頭,可若要站,家將的武力與刺客相比顯然不佔優勢。
雙方僵持著不動,眼看刺客的人已經快撤完了。後頭梁珏終於走了上來:“讓他們撤,日後自有追究之時,眼下先保證我們安全回到營地。”
“皇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梁珏沉默,沒與他們細說,只道等他們回去就知道了,現在先回去。
“回去好好休息,什麼事都與你們無關,記住了。”梁珏最後提醒她們道。
於是等到他們一行人回了營地了,這才知道,陛下突發急症,已經去了。秋狩匆忙收尾,太子率百官護送天子靈柩回宮。只是行程備好不及出發,又傳來一道惡訊,四皇子狩獵途中不甚摔落懸崖,如今雖撿回了條命,卻是痴傻了。
百官皆驚。
陛下子息艱難,如今也就僅五個皇子,大皇子病弱,並不參與朝中的事,而太子乃先皇后所出,是陛下的次子也是嫡子,之後便是皇后所出的四皇子,貴妃所出的六皇子,還有一個嬪妃所出,最小的也是最頑劣的八皇子。其餘未提及的皆年少夭折了。
而如今先是陛下駕崩,再是太子遇刺,現在又來一個四皇子痴傻。百官滿腦子的陰謀陽謀在腦子裡交戰的不可開交。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太子安好了。想到這,不免又鬆了口氣,甚至偷偷好一番慶幸,幸好是太子啊。
……
秋狩回來,宮中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國喪。
而崔府裡,漪香他們也收到了東宮來的賞賜。一眾綾羅綢緞和珠寶首飾裡,漪香還特別收到了一個精美的首飾盒子。開啟時,裡面是一對玉鐲,與她碎掉的那隻很是相似,成色卻好了不只一星半點。
她看了那對鐲子很久,久至恍惚間酸了鼻子,不敢碰那鐲子半點,唯恐汙了什麼。
她去找姐姐,卻偶然遇見母親在姐姐院子裡唉聲嘆氣,說她的婚事又得再等等了。漪芳安撫的拍拍孃親的手,跟她說沒事。
“真是苦了你了,婚事等了一年又一年……”
漪芳淡淡地笑了笑:“孃親說什麼呢,等就等,有什麼怕的?您還怕沒得人娶女兒不成。”
“可也難捱。”崔夫人嘆氣。
“可女兒不覺得。”
崔夫人憂心極了,明知不該問卻還是忍不住:“囡囡啊,你如實告訴孃親,你喜歡太子嗎?”
漪香的步伐頓了下來,沒再繼續往院子裡走。可她沒能聽到姐姐說話,只是許久之後,才又聽到孃的一聲嘆息。
是什麼意思呢?漪香迷茫的想,不知不覺又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裡坐在窗前想,所以姐姐是喜歡太子殿下,還是不喜歡呢?
可她突然又想起,是了,姐姐的姻緣從不由她選擇,所以其實是不喜歡的嗎。但太子殿下,好像真的很喜歡阿姐……漪香有些苦中作樂地想,要是阿姐也喜歡太子殿下,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