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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失重感還沒過去，七根精鐵製成長度約為半米的尖刺由下至上刺穿她的雙手、雙腳和軀幹各個器官，如同一株妖豔綻放白蓮被人惡意塗上黑紅色的汙泥。
肢體還勉強保持完整性，重力的作用下鐵刺造成的傷口還在不斷擴張。腎上腺素的效果很快過去，劇烈的疼痛和恐懼讓她睜開溢血的眼珠望向吞沒她的洞口。
失血待宰的魚正在吐泡泡。
她開合嘴巴，氣管已經被戳破發不出聲音，溢位的鮮血埋沒下，隱約能認清她的嘴型。
她在對望向她的藍紫色牽牛花說——
“孟周南......”
老舊風扇的風吹來一隻綠頭赤眼蒼蠅，它在尋嗅腐爛的屍體，嗡嗡叫著讓莫綠靜不下心來。手中鉛筆停留在往年數學試卷的第26題上，無視掉窗外瘋長的藍紫色牽牛花。
她在思考，而臺上老師還在唸叨英語閱讀萬能得分點，前排頭髮染成棕黃的女生正和人炫耀新買的名牌紅色指甲油。
“無聊。”莫綠整張臉貼在課桌上，用餘光偷看隔桌的男生。略微留長的頭髮，沒有青春痘的臉，眼睫毛很長，總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襯衫，喜歡打球，會在數學課上聽英文歌，但不要問他的英語成績。
是她喜歡的型別。莫綠扭過頭來，不再看暗戀的男生，而是望向窗外的牽牛花，什麼時候長這麼大了，明明昨天好像才只有一株。自從百日誓師大會之後，感覺時間彷彿變得沒有概念，每天都是重複的刷題和複習。
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老師驟然停下口中還沒講完的例題，同學們起立收拾書包準備回家。莫綠看著還沒寫完的集合卷，心想今晚熬夜應該能刷完。像這樣的熬夜生活，一開始是為了得到好成績，後來成了改不了的習慣。
在夜晚暖黃的燈光下做喜歡的事，望窗外的天是暗得發藍的，偶爾能看見月亮和星星，仔細聽還能發現一聲蟲鳴，就像亂入了另一個世界。
“老師說今天要留下來做清潔。”
“誒？！我才剛塗了指甲油！”
少了零件的吊扇還在轉，意識到自己也是被叫上的一員，莫綠抬頭和打斷自己空想的男生對視。長有雀斑，個子不高，平時很少說話，應該是這學期和她的第一次說話，實話說她都快忘了班上還有這個人。
另外要說明的是，莫綠所在的雖然是市重點高中，但這快三年學校從來沒有晚自習，甚至立下師生六點半之前必須離校的校規。
黑板上時鐘的指標已經到六點多，不知道等會保安大叔還讓不讓開門。
“那個，好像是輪到我們這組了。”旁邊白襯衫男生拿來掃把遞給留下的幾位。既然和他一起，莫綠表示還是能接受的。
記得他的名字叫孟周南，《詩經·國風》中有周南篇，莫綠記得最清楚的便是一段“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雖然她這個淑女不是在彈琴擊鼓，只是低頭嘗試把一團用過的廢紙掃進撮箕裡。
“聽說過學校的規則怪談嗎？”一根掃帚湊過來搭話，朝貼貼校規的前門掃了一把，“要是違反六點半後的新校規就會被永遠困在學校。”
“沒聽說過，也沒想過，更不想嘗試。”
平時愛八卦的學生傳得這麼詭異，還不是最近網上規則怪談大火，硬把網路望現實套吧了。不然前幾年恐怖小說流行的時候，還不是造謠學校建在亂葬崗每天晚上有陰兵借路。莫綠現在只想快點回家，做題的時候總感覺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怎麼現在這麼漫長。
窗外已經能看見玫紅色的晚霞，她抬頭才注意是孟周南在和自己搭話。剛剛的抱怨不會全被聽見了吧！天啊，清潔趕快結束吧，求求了。
其實平時的話，很快就結束了，畢竟教室外的走廊每天會校工清理，他們只用把教室裡的垃圾打掃一遍就行了。可湯曉燕和她的跟班表示剛塗的指甲油還沒幹，翹個二郎腿踩在凳子上玩手機，嘴邊還嫌棄太慢耽誤她看愛豆綜藝的首播。
這明明四個人的工作，只有莫綠和兩個男生真正幹活，到結束下來離六點半還有十分鐘。
“我就先走啦！”
檢查完書包，莫綠告別其他人，一個人從教室離開。即便心裡是暗戀著孟周南，她還是決定把這份小小的喜歡埋在心中。前面兩年都沒什麼進展，最後這段時光她再爭取也沒什麼用。
掰著手指頭算離大考只有一個多月了，她目前一診二診的成績都名列前茅，很有可能拿到國內一流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她的愛好不多，只喜歡一個人靜靜地看書，或許在大學之後她會遇到更多的人，或許其中就有會比孟周南更好的人。
她就這樣想，期待是現在枯燥生活的調和劑，無論未來如何，現在的每一步都邁向未來。校內綠化帶的玉蘭還在開，青松也依舊挺拔，她不害怕錯過，也不想嘗試，那初戀的禁果。
對於她這個時期的女孩，她是越不想誰就越在意誰，一路下來滿腦子都是“孟周南也沒這麼好，也就是什麼什麼吸引著她”。
其實生活中自己也沒跟他說過幾句話，只是偶爾看書刷題疲倦的時候，抬頭能用眼角的餘光看見，一束霞光穿過泛青的玻璃窗，映在少年勻稱的身體上將他的黑髮鍍上一層金色，和他對視時，內心深處最軟的地方被輕輕戳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根尖刺戳穿莫綠還未踩上地面的腿骨。她整個人傾斜落進暗坑，尖刺劃傷她細嫩的臉，有部分頭髮已經隨著頭皮脫離。痛，好痛，全身各處不斷刺激清晰的大腦，請求分配更多的腎上腺素。
怎麼回事？明明馬上就到大門了，還能看見不遠處保安亭正在抽菸的大叔，明明就差一點點了。這個暗坑是誰挖的，為什麼裡面的刺上面還有倒鉤，為什麼這麼痛？
莫綠來不及思考了，她被血液浸模糊的眼前浮現出記憶過往的種種，有父親指導她寫作業，有第一次學會騎腳踏車，有和他的初遇......
臨死之前的走馬燈何不為人生最後的一場夢？
在意識消散前，莫綠產生看見早上牽牛花的幻覺，喃喃出那句沒能說出的話，
“孟周南，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