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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平六年十一月十七日，來自漠北的猛烈寒風帶來了兇猛的風暴，整個大草原全部陷入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在離漢地上谷郡以北五十餘里處的一片山谷中，數千帳灰色的帳篷聚集在谷中的一處平坦地勢上。
這裡是中部鮮卑大人莫護跋所部的駐地。
雖然距離漢地長城只有數十里，但是由於這個山谷裡是個難得的過冬寶地，莫護跋依然選擇將部落遷徙到了這裡。
莫護跋部三千餘帳，如果全力作戰，至少可以拉出近萬人的隊伍，尋常漢軍根本就無法撼動他。
更何況兩月前的一場大仗，中部鮮卑消滅四萬漢軍，莫護跋根本就不擔心還有漢軍敢出塞。
就在山谷最中心的大帳中，一個綁束頭髮帶著金枝步搖冠的白人壯漢正一臉慈愛地抱著一個嬰兒不斷搖晃，帶著刀疤的兇狠面孔和溫柔的表情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這人正是此間部落的主人，莫護跋。
“長生天保佑，今年咱們殺退了漢狗，上天又賜給我一個繼承人，等到這幫漢軍奴隸生下更多狼崽子，我們的部落必然會更加強大。”
莫護跋說著說著興奮地將手中嬰兒舉起，“有長生天的庇佑，這個孩子必然不會夭折，我決定賜他名為慕容坨。”
莫護跋的身側，一個體態豐滿的草原婦人正在縫補著什麼，聽見他這話，這婦人有些驚訝地抬起了頭。
“大人決定改姓了？”
莫護跋堅定地點點頭，“沒錯，如今我們的部落即將壯大，是時候取一個新的部落名字了，漢人都有姓氏，我決定將慕容作為我們部落的姓氏，以後我所有的孩子都將姓慕容。”
如果劉茂在這裡的話只怕會非常驚訝，因為他將見證荼毒後世的慕容鮮卑在此誕生。
不過此時他倒真的距此不遠了。
就在山谷外的一處斜坡上，他正帶著劉黑闥、蘇定方等人趴在地上朝山谷內探頭張望。
才十幾天的功夫，劉茂和劉黑闥等人的面貌已經變得滄桑起來，原本飽滿的臉頰已經成消瘦下去，整個臉龐更是佈滿皸裂。
看著山谷內不斷升起的炊煙，劉黑闥喉頭咕嘟嚥了口口水。
“他婢母的，這幫鮮卑狗日子倒是過的好啊，乃公們就差在雪地裡啃草皮了，他們還在吃肉。”
蘇定方低頭朝著身下的冰雪輕咬了一口，將雪含在嘴裡一小口一小口地嚥下去。
等到嘴裡稍微有了些溼潤的感覺，他這才接話道：
“急什麼，等把這個部落打下來，咱們的糧草也就有著落了，他們鍋裡的肉那就是我們的。”
這時劉茂似乎也已經查探完了敵情，他轉身拉了一下兩人，順著山坡慢慢滑了下去。
就在山坡下方，一萬四千多人的飛熊軍將士正哆哆嗦嗦地貓在一片樹林中。
從雁門郡到上谷郡，短短數百里的距離，卻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風雪，讓飛熊軍將士吃夠了苦頭。
雖然有從鮮卑人那裡繳獲的物資，但是飛熊軍依舊被嚴寒和疾病所折磨，一路上行進到此已經摺損了一兩千號人。
更為嚴酷的是，飛熊軍的糧草已經見底了，這幾天裡都是靠著殺馬度日。
但是由於缺乏鹽巴等其他物資，還是讓整個飛熊軍十分難熬。
如果不是劉茂在夜間發現了這處鮮卑人的聚集地，只怕整個飛熊軍的軍心都要崩潰了。
等劉茂等人將看到的情況低聲傳達下去，整個飛熊軍全部傳來了壓低的歡呼聲。
一眾人等靜靜地圍攏在一起，耐心等待即將到來的夜晚。
草原上冬天的夜晚來的特別快，伴隨著呼嘯的寒風和飄散的雪花，數千道白色的身影在慕容鮮卑駐地山谷外的雪地上不斷蠕動。
“嗖”
眼看快要摸到谷口，劉茂騰地一下子從雪地中竄起來，手中的數把鐵匕飛一般地朝著谷口幾個十分隱蔽的窩棚裡射去。
與此同時，幾十個飛熊軍精銳也猛地朝著谷口另外幾處暗哨明哨撲了過去。
血腥的氣息在谷口騰起，但是很快又被北風吹散。
安置在谷口的鹿砦等物被一一拉開，劉茂帶著四千飛熊軍順著山谷魚貫而入，另有一萬餘將士牽著馬匹守在谷外，隨時準備衝入谷中。
此時的山谷帳篷中不斷傳來鮮卑人的歡聲笑語，劉茂帶著四千將士悄然行進在黑夜裡，一路潛行到了慕容鮮卑的各個帳篷之下。
每個什都分配到了一座帳篷，一群人在各自什長的帶領下安靜地守在帳篷門口，等待劉茂發出的指令。
劉茂則是帶著三十幾個飛熊軍精銳一直摸到莫護跋的大帳附近才停下來。
雖然大雪紛飛、寒氣逼人，莫護跋帳外卻依舊有數名護衛一邊哆嗦一邊在四處巡視。
劉茂一個手勢示意眾人停下，身旁的陳霸先默默掏出了一個哨子。
就在劉茂揮出手中鐵匕的同時，一聲尖利的哨聲猛地在山谷內響起。
數千飛熊軍將士紛紛怒吼著一腳踢開帳篷的厚實毛氈。
劉茂給每個什都配備了兩名弓弩手、四名刀盾手以及四名長槍兵，一衝入帳內，兩名弓弩手對著帳內的壯年男子便射，幾個刀盾手更是提刀持盾就朝前衝，絕不給帳內鮮卑人尋找武器的機會。
配合上身後的長槍手，帳篷中毫無防備的鮮卑人幾乎沒有反抗的機會。
一時間，整個山谷內鮮卑人的驚叫聲和哭喊聲響徹天際。
原本還在大帳內躺著休息的莫護跋聽見帳外的哭喊聲，嚇得一個激靈翻身而起，他抄起床邊彎刀就朝外走，一邊叮囑自己帳內婦人：
“你小心一些，護住我的孩子。”
莫護跋推開毛氈，冰冷的空氣讓他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緊接著他便看到帳外躺著幾具護衛的屍體。
還沒等他高聲示警，一個矯健的身影就從身側竄了上來。
“敵……”
莫護跋努力張口，卻見一抹刀光從自己的面前揮舞而過。
“噗呲”
一大篷鮮血從莫護跋脖子上噴湧而出，這位慕容鮮卑的創始人，就如同一條死狗一般倒在了熹平六年的冬夜裡。
劉茂看著眼前這個鮮卑頭人倒下，毫不猶豫地將大帳前方的大纛一腳踢斷。
“飛熊軍，衝鋒！”
萬餘將士的怒吼聲在山谷口迴盪，如雷一般的馬蹄聲緊跟著響起，飛熊軍全軍衝入了山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