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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卻是不知，因著也不是所有的屍體都會半夜爬起來，目前還無法提前辨別應對……”杏蓉稍作思忖道。
所以楚少昂應當是把那些死屍都燒了，以期一了百了。
夜裡我擁著軟衾獨自入睡，夢中是一群張牙舞爪、滿面蛆蟲的死傀儡。
“都怨你，同娘娘說什麼死傀儡！”紫雲拿熱水打溼帕子，給驚醒的我淨面。
杏蓉捧著熱水，訥訥不敢說話。
“娘娘您莫再思量了，陛下的能耐您還不知道嗎？沒得傷自己的身子。”
我惶惶然點了點頭，轉頭看向窗外，只見月色如練。
這場瘟疫比想象中的還要厲害，前幾日杏蓉說起瘟疫傳人時，雖心中憂愁，卻不似如今這般心事重重。
“她的家人便住在靠近宮牆的地方，聽聞也受了死傀儡波及，那裡昨日死了好些人呢……”紫雲悄悄同我稟報道。
皇城裡的人越死越多，幾乎要變成一座死城了……
龍宵殿內的宮人心中不安定，有膽小的很快便嚇得病倒了。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我喚了淨玉來，“去弄些孔明燈來，分發給他們，寫幾個字在燈上，給家人祈福罷！”
“是！”淨玉吩咐了守殿的內侍去尋材料，很快便弄來一大板車東西。
“娘娘，這恐怕得宮人們自己動手做了，專門做這個的匠人染了瘟疫死去，已經被燒了……”內侍蒙著口鼻，頗為唏噓道。
幸而有個手巧的侍婢，帶著驚慌失措的同伴，盤腿在廊下自制孔明燈。
“娘娘是在擔心陛下嗎？”淨玉探手摸了摸我發涼的手背。
我壓了壓心裡的擔憂，苦笑道：“陛下雖是憑著自己的能耐做了皇帝，到底沒有遇到過這樣嚴峻的場面……”
“娘娘放心，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這話不過是說來安慰我罷了，不過短短七日，便聽得外頭傳了訊息進來，說呼延烈帶著三十萬大軍，從垣州直取燕京。
而在這個要緊的時刻，楚少昂卻病倒了。
內侍跪地痛哭，說是染了瘟疫……
我當即便命人帶我去見楚少昂，腕上套著那隻裝了蠱的琉璃鐲。
“陛下如今在外城樓，您這麼大的肚子，可千萬保全您自己要緊啊……”紫雲素來最忠心楚少昂，此刻竟也勸說起我來。
“我和這孩子的命，都是陛下給的，斷沒有在這種時候明哲保身的道理。”我換上方便行動的窄袖衣裙，不容拒絕道。
腹中的疙瘩已經四個月了，若是順利的話，過些日子便能在肚皮上摸到胎動了……
“而且你該知道我的遭遇，若是我對蠱蟲的那一星半點的瞭解能幫到陛下，那這滿城的人便有救了……”
紫雲的嘴唇翕動幾下，終究沒有再攔，和淨玉一道將我扶出龍宵殿的大門。
至於杏蓉，則手忙腳亂地幫忙收拾了一大包糕點，跟在我們身後也出了宮。
外城樓的守衛都在忙活，忙著把城裡城外那些死掉的人焚燒掉，也忙著用醋和艾葉四處消毒。
楚少昂臉色潮紅地躺在士兵的值房裡，人事不省。
武群躬身立在床邊，小心翼翼地給楚少昂擦拭乾裂的嘴唇。
“娘娘，您來了……”武群見到我，幾乎要哭出來，“都怪奴才沒有保護好陛下……陛下說要出城，奴才該拼死攔住的……”
原來是昨日夜裡，城牆外有一婦人帶著幼女，哭哭啼啼地求守城的將官開門放他們進來。
近日死的人太多了，士兵也忙不過來，彼時將官便去了城內巡查，城門落了鎖。
楚少昂和武群在城樓上看見，本不欲多事。
但那婦人隱瞞了自己已經染疫病的事實，哭著說孩子要餓死了、要被豺狼吃了，這才引得楚少昂飛身下城樓相救。
“都怪老奴啊！老奴就該攔著的！”武群捶胸頓足，哭得稀里嘩啦的。
老道端了藥湯進來，說要給楚少昂喂藥。
“可是蠱蟲作祟？”我蹙著眉問道。
老道點了點頭：“雖沒有找到蠱蟲的來源，但如此詭異的病，老夫不做他想……”
說罷又瞧了我一眼，道：“娘娘先前是中了饕餮蠱罷？”
我頷了頷首：“雖被毒死了不少，血液中應當還是殘留有些許的。”
“老夫有個想法，只是會冒犯娘娘……”
“但說無妨。”
於是老道便說要取我的血，給楚少昂做藥引子試試。
我自是不會推辭，便從靴中拔了匕首出來，在火上燒一燒，自掌心割了一道。
夜裡我裹著毯子，在楚少昂身邊的太師椅上休息，低低喚了他好幾聲都沒將他喚醒。
心中不由得慌亂起來。
唯一的好訊息是，攻破垣州的北沐大軍，被百里崢和姬宿包了餃子，暫時成不了氣候。
現在最為嚴峻的是這城裡的瘟疫。
“若是沒有法子去了蠱蟲，這座城……便要成為死城了……”
我和來送藥的老道說著，只覺情勢恐怖得令人難以招架。
“吉人自有天相。”老道只好這樣安慰道。
也不知是不是藥引子起了效，楚少昂連喝了三天那藥，便幽幽醒轉了。
“陛下！”我坐在床邊，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他咳了兩聲，又喝了些水，方道：“你怎的來了？”
“自是擔心孩子他爹呀！”
只要人醒了，我心中便跟著鬆了一鬆，好似有了依靠一般。
我引著他的手去摸我圓圓的肚子，小傢伙竟然輕輕動了動，把它爹嚇得不輕。
“陛下您瞧，它已經會動了……”
楚少昂震驚過後，神色也染上幾分愉悅：“嗯，你好好地待著，朕護著你，嗯？”
我頷了頷首：“陛下也要保重。”
這三日裡，將士們內心焦灼，礙於我一個婦人在此處，不敢發洩出來。
此刻見天子醒了，皺著的眉頭都舒展開，忙不迭地找楚少昂彙報近日的收穫。
因人手緊缺，清風近日也沒有守在楚少昂身邊，我出來時，他正風塵僕僕地回來。
“宜妃娘娘？”他見我挺著肚子站在門外，嚇了好大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