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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公子言重了，孫氏、盧氏和章氏都不過是次等士族，本就該守望相助，何談什麼效力，什麼忠心呢！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盧循那疲憊的眼神瞬息就消了下去，笑著，輕扶了章玉一把，言語之中似有所指。
“好傢伙，真是好傢伙，剛剛氣急敗壞，疲憊不堪，孤注一擲的樣子都是裝的？我又被騙了？”
嗯，怎麼說“又”。
細思一下的章玉覺得自已果然還是太嫩了，比不過人家古人啊！
看似自已一直掌握主動，步步爭先，實則只是人家想讓自已知道而已。
他妻兄孫恩因其舅孫泰被謝氏出賣而被殺，兩家早就成了血仇，而王謝兩家一向同仇敵愾，他們孫氏、盧氏早就暗暗被江東一些畏懼王、謝兩族的家族給擠兌了。
孫恩他們想造反可能也在建康那些肉食者的預料之中。
而眼前這個微笑爽朗的盧循，巴不得有人以此為要挾。
都快造反了，人家根本不在乎這些啊！
再說了你說我造反，我反誣告你陷害忠良，江東諸族本就是一群鼠輩，就想醉生夢死，為平孫恩、盧循之火，章玉得死！
若真以後造反，你作為知情人士，竟敢知情不報，還得再死一次！
好傢伙，老子這是成東晉版盧俊義了！
淦，章玉妄圖在古人面前演戲和玩權謀，那真是廁所點燈——找死！
瑪德！
那些網路小說上不是這麼寫的啊！
不是一穿越，腦力就提升百倍，算無遺策麼？
穿越者之恥啊！
章玉心中狂罵自已，但面上卻平淡如水，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伯父，我只是族中一無名之輩，代表不了章氏，這事我還需我寫信向族內彙報。”
他虎皮雖說是假的，但還想拉章氏下水，想都別想！
“哎，賢侄說笑了，像賢侄這等人傑在族內怎會是無名之輩，我代你寫封信即可，還有伯父聽說賢侄即將繼續遊學，這世道兵荒馬亂的，萬一不小心遇到什麼匪寇，英年早逝，那就得不償失了啊！”
盧循摸著鬍鬚，樣子全然不似剛見面的肅然，似有所指的朝章玉說著。
你英年早逝，你全家英年早逝！
“伯父說的也極有道理，小侄手無寸鐵，只能再次叨擾伯父了！”
章玉雖說達到了被挽留的目標，但還是心中不爽，平淡懟回了一句。
你一個族長也只能欺負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晚輩！
盧循像是沒聽出了一般，大笑道：
“哈哈哈，甚好甚好啊！這等時節，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暢飲一番，來人吶！擺宴！”
青色侍女，灰衣奴僕井然有序的朝視覺盲區走了出來。
彷彿等待很久了一般。
盧循朝內院方向一指，示意章玉先走。
“這都提前安排好了，看來後面還有什麼刀斧手啊？”
章玉心裡覺得自已跟個猴子似的，全然不知這圈兒盧循什麼時候布的？
還得學呀！
深知形勢比人強的章玉，只能朝盧循施禮道：“折煞晚輩了，客隨主便，小侄怎敢先行！還請伯父先請！”
盧循又大笑，不扭捏地大步往內院走去。
……
往內走去，假山聳立，內含一小湖，湖中有島，島上有一大亭臺，其中一面被屏風隔斷，有琴聲悠揚，輪廓似一女，風迎面吹來，混雜著亭臺四角的薰香和幾縷奇怪的藥草味。
該死的封建社會，不過就這，可能還比不上王謝那等豪奢之家。
章玉看著眼前的一幕，突然想起前世社會的某些事情，眼神逐漸深邃起來。
真是—
讓人超級不爽啊！
……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盧循揮了揮手，立於一旁的侍女如潮水退去，聲音極輕。
章玉也面色一緊，正題來了！
果然聽盧循徐徐說道：
“賢侄，不知道對這世道、這天下有何見解啊？”
這就考上了，你好直接啊！
章玉邊喝著酒，心中腹誹。
便隨口搬出三國演義中的一句話，回道：“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哎呀，賢侄果然大才！此話甚妙，但與這世道何解啊？還望指教？”
盧循細細品味，覺得這話總結的確實精闢。
看著章玉欣賞之色一閃而逝。
怎講？指教？
我能告訴你有個猛人叫劉裕，就是因為靠鎮壓你和你妻兄而嶄露頭角、“發家致富”，而後代晉自立，成立宋朝（劉宋），使南方出現百年未有的統一局面的嗎？
那你不是直接刀斧手準備，將我亂刀砍死？
章玉看著周邊全是水，只有一條路進出的地方，果斷認慫，嘗試著以前世鍵政的絕世風采，說道。
“指教不敢當，只是多讀了幾年書，空談耳。我曾觀史書，看著那朝那代不是亂而後治，分而後合？無非時機耳。”
“奧，願聞其詳！”
盧循很感興趣！
章玉喝了一杯酒，不知何酒，滑且香，醇正無比。
“今北方，胡漢融合已成大勢所趨，混戰而無暇顧及我朝，這就為我朝營造出良好的外部環境，而今我朝民心趨向安定，若有人傑奉天子詔，討伐群雄，加之其名正則氣壯，軍威足則迅行，南方必先一統，而後趁勢北上，一統可期！”
鍵政家章玉越說越來勁，又喝了一杯，藉著漸漸湧上來的酒勁，看著盧循，竟嘲諷道。
“而今天下之患，一在外部故土淪喪，軍威難顯；二在這內戰不休，盜賊綿蔓不絕，割據郡縣，近者橫一鄉，大者亙數千裡。當至此時，朝中有識之士必將攘外必先安內，伯父，吾言何如？”
你，你妻兄，還有你妻兄的舅舅都是盜賊！
而你和你妻兄必將失敗！
話音剛落，亭中琴音驟停，瞬間亭中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風聲蕭蕭和麵色陰沉還有些萎靡的盧循。
不知趣的章玉抱著酒壺又是狂飲，軟軟的扶著桌子站立起來，藉著酒勁在高歌！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聲音由高聲嘶啞，轉為低聲吟誦，全然沒有看見被驚得目瞪口呆，站立起來，而後又頹然坐下的盧循。
盧循異常糾結！
殺？
其之才，在章氏豈是無名之輩，正值關鍵時候，樹敵太多絕非良策！
不殺？
萬一告密於眾，似那張角功虧一簣，九族赴黃泉？
看著狂放不羈的章玉，眼中複雜難言，但殺心慢慢湧起。
卻聽那停歇的琴聲竟復起～
婉轉悲壯，似在迎合，又似在哀求什麼！
盧循打了個激靈，看了一眼屏風，又看了看唸完詩，正抱著酒杯，說著什麼胡話的章玉，心中微定，摸了摸自已的鬍鬚，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竟有些泛紅和尷尬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