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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山澤躺在病床上，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看向在旁邊低頭寫病歷的醫生，“你的意思是說，我得了腦瘤，在燒烤攤暈倒了，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和夢？”
一說話，他的舌尖就傳來劇痛，後腦勺又跟著疼。
醫生點點頭，也不看魏山澤，“你那幾個同學送你過來的，趕緊聯絡家屬吧。”
魏山澤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心裡一時是剛逃出生天的喜悅，一時又是被告知自已得了腦瘤的難以置信。
他坐在床上，盯著白牆看了半晌，腦海中一片空白，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不可能啊，那種感覺太真實了。”
見醫生不說話，他摸了一下自已耳後側的位置，果然摸到了一絲血跡，“我的舌頭有傷，腦袋也有傷，怎麼可能只是做夢？”
“這都是你暈倒的時候磕的。”
魏山澤愣了一下，覺得好像有點道理，“那我怎麼這麼累，腿都抬不起來？”
“腦瘤壓迫神經造成的癲癇，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後就是這種感覺。”
這似乎也很科學，魏山澤想不出反駁的話，下意識想要百度一下腦瘤的症狀，然而手機一開啟就發現正停留在他和莊立人的聊天介面上。
最近的一條訊息是明晃晃的通話記錄。
他感覺自已好像剛發現世界漏洞的楚門，“那這個呢，你又怎麼解釋？我覺得你更像是我的幻覺。”
醫生終於抬眼瞄了一下，“這應該是誤觸吧，也很正常。很多人剛知道病情的時候都不願意相信，我也很理解，你這顆腫瘤的位置非常危險，應該不是良性，需要儘快手術，還是趕緊叫家屬吧。”
魏山澤捏著手機，心中一片苦澀。
確實，他不太敢面對自已得了腦瘤的事實。
再說聯絡家屬，他的親屬只有一個收養他的老魏頭，脾氣古怪，又一大把年紀了，要是知道魏山澤得了病，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打擊。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不知道是因為腫瘤還是因為昨晚摔出來的後遺症，感覺頭暈得厲害，眼睛看到的東西好像有延遲一樣，十分奇怪。
“去哪兒啊？不辦理住院嗎？”醫生在魏山澤背後問道。
魏山澤穩住自已的腦袋，拿起裝CT的袋子，沒回頭，“得先回家一趟。”
“那就好。”醫生似乎是笑了一聲，“我還以為你要去給別人上菜呢。”
魏山澤心裡那根過分敏感的弦兒似乎被高高挑起，他轉過頭猛地抓住醫生的衣領子，“你剛才說什麼？你到底是誰？那具冷凍的屍體到底和你什麼關係！”
醫生被嚇了一跳，“你幹嘛啊，我是聽你昏迷的時候老嚷嚷這一句，所以開個玩笑。”
只是一句玩笑嗎？
他盯著醫生的臉，試圖捕捉對方神情中的漏洞，但是對方的臉上只有驚慌，根本看不出異樣。事實上魏山澤現在看東西都是重影，更別說什麼觀察微表情了。
強壓住心中的不真實感，魏山澤踉蹌著往醫院的出口走去，等到門外後才發現天早就亮了，醫院門口車水馬龍。
夏日早上的東韋市生機勃勃。
魏山澤吸了一口溫熱的空氣，腦中稍微清明瞭些，摸出手機想要打電話，也是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已的手冷的嚇人，幾乎要失去知覺。
老魏頭的電話打不通，不知道是沒睡醒還是在忙別的事情。魏山澤的手指在通訊錄上劃了一圈之後，最終還是點在了莊立人的號碼上。
不管他什麼時候打電話，莊立人都會接。
魏山澤有氣無力地說道，“大莊，救命啊。”
“滾。”電話那頭傳來親切問候，“這他媽的才五點，你下次打電話能不能看著點時間啊。”
“下次一定。”魏山澤不知道第多少次答應，但是等下回有急事兒的時候還是照打不誤。
等魏山澤簡略說完昨晚的事情，聽到電話對面沉默下來，他帶著點自嘲地笑了一聲，“你也不敢相信對吧......”
“不是。”莊立人打斷了魏山澤，“昨晚我真的夢到給你打了電話，你還叫我義父呢。”
魏山澤的第一反應是想罵人。
這孫子，別的記不住，就這種事兒記得最牢。
可話到嘴邊他突然反應過來，如果真的講科學，那世界上不應該有這麼湊巧的事。
莊立人的語氣正經起來，“不瞞你說，剛才我的手機裡的頁面還是怎麼對付鬼，這事兒也太蹊蹺了，要不你打電話問問你爺爺，他不是跳大神兒的嗎？”
魏山澤忍不住抹了把臉，“我說了多少次了，老魏頭不是跳大神，那叫祝由師，主要負責看病救人，不抓鬼。”
“不都畫符燒紙的。”莊立人嘖了一聲，“你剛說你爺爺的電話打不通，要回家一趟？我陪你回去，你小子別死在半道上。”
魏山澤和莊立人的老家就在臨近的康化市，倆人從小一起玩兒到大，直到高三那年，莊立人放棄了高考出去闖蕩做生意，魏山澤則按部就班考了省會東韋市的大學。
從東韋到康化有高鐵直達，大概兩小時的車程。
兩人也不耽擱，簡單收了點東西后，約定下午在高鐵站碰面。
魏山澤站在入口處，遠遠就看見個一米九高，頭上扎小辮，身穿寬大花襯衫，腳踩一雙人字拖，滿臉流氓痞子氣質的年輕男人朝自已招手。
等上了車，魏山澤先讓對方給自已右耳側拍了張照片，想要辨別那塊的傷口是不是人咬出來的，但是他頭髮密，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莊立人則叉著腿，嘴裡嚼著口香糖，抽出CT片後對著光仔細看了一眼，“確實有一塊陰影，我來的路上查了，只要發現的早，切除之後能恢復。”
見魏山澤不說話，莊立人用胳膊肘撞了魏山澤一下，“你家開中藥店，這些年收入也不少，要是不夠還有我，老子必不可能青年喪子。”
老魏頭有錢，這一點魏山澤很清楚，算下來他也是個小小的富二代？
他家藥店裡，經常有老頭老太愁眉苦臉的來，進老魏頭的診室待一陣後，又喜笑顏開的走，隔天再來時便送來一筆不菲的診費和錦旗。
後來還是老魏頭無意間說起，魏山澤才知道祝由師這個名字。
祝由術，原是道術的一種，翻譯成大白話就是向神靈祝禱，說明生病的因由，接著針對病症畫符醫治。
小時候他偷偷看過老魏頭給別人治病的過程，整個儀式分外繁瑣，最後還要配合湯藥，所以他一直覺得那些符主要起個裝飾上的作用，真正有用的其實是那碗藥。
他望著窗外飛速後退的山脈，心裡冒出一個念頭——
如果祝由術真的有用，那老魏頭能治他的腦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