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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休息了片刻,洪肖一聲令下,所有人全都結束休息,站起身來。
士兵們雖然都是軍戶,並且平日操練草率,但仍然在各自拾長的帶領下,慢吞吞地整好佇列。
捕快們則是亂哄哄地擠在一處,指著村子的上空議論紛紛。
洪肖低頭看了一眼自已的影子,確定此時正值午時,若要消滅詭物,正是最好的時機。
他喚過捕頭,吩咐道:“叫兩個捕快,押著陳三進入村子。”
捕頭猶疑了幾息,問道:“如果遇到詭物如何處置?”
洪肖嗤了一聲:“現在是午時,陽氣最盛,詭物不會現身的。”
捕頭抬眼看了看晴空中的暖陽,又看了看宛如陰陽分界的村口,對洪肖這句話不是很相信。
但他也聽過詭物不敢在烈陽下出現的傳聞,壓抑住心中的恐慌,轉身招呼了兩個捕快。
“金牙、鐵頭,你們倆押著陳三,走前面進村。”
兩個捕快哀嘆一聲,但知道這種情況下萬萬不能駁了捕頭面子,走到還在大口喘息的陳三身邊,伸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帶路!”
陳三低著頭,朝村裡看了一眼,無人能看到他眼中的堅決和猙獰。
走到大樹旁邊,陳三轉頭。
這是一棵皂角樹,大約有好幾十年樹齡了,底部足有數人環抱那麼粗。
村民很是愛惜這棵樹,環著樹根砌了一圈石臺,平時村民們也愛在石臺坐著遮陰乘涼。
走這趟商路多年,陳三也早已熟悉這棵皂角樹,對它的每個細節都清清楚楚。
何時開花、何時結果、何時落葉。
樹上幾時開始有蟬鳴,何處有被調皮孩童割出的傷口……
別了……
他在昨晚目睹那個女子被活活姦殺至死,而自已也被痛毆之後,就知道,自已這次會是單程路,再也回不去了。
幸好這些年也攢了一些銀錢,只希望家中妻子能看在自已待她不薄的情分,能夠把兒女養大。
大唐帝國人口不多,因此對妻妾制度是鼓勵的,陳三也打算再過一些時日,就向和自已好上的女子提親。
甚至也向妻子坦言自已和她們的關係。
妻子雖然有點不舒服,但也沒有表示反對。
今天以後,這一切都將成為泡影。
但,他不會讓自已和她白白死去!
跨過大樹的位置之後,陳三驟然感到身上傳來一道陰涼。
他忍不住抬起頭。
這時,他的半邊身子微微前探,卻似乎進入了冰寒的雪地——而後背還被陽光照得暖暖的,以肩膀中線為界,竟然同時體會到了寒冬和暖春。
他的腳步滯了不到一息,便重新抬起,堅定地朝村裡走去。
跟在後面的金牙和鐵頭也幾乎同時感受到了寒意,心中略微有些害怕,不過也是咬咬牙,跟在陳三身後。
洪肖站在後面,捕快們陸續經過他的身邊,朝村口行去。
他的眼光落在不遠處地面上分明的分界線,深深吸了一口氣,從馬背上取下苗刀,左右探入腰間掛著的皮囊,抓了一把顆粒,細細地在刀刃上抹平。
這是蕩魔司特製的“烈陽粉”,由雷擊木屑、黑驢蹄粉,以黑狗血混合製成,幾種材料均是陽氣充足之物,用以抹在刀刃,與魔詭作戰時,烈陽粉與刀身中原本含有的魔詭晶核成分相互作用,可以在瞬時爆發強烈的陽氣,對魔詭造成大量實質性殺傷。
提著苗刀,洪肖朝村口慢慢走去。
士兵們則跟在他身後,準備入村搜尋倖存者、搬運屍體。
隊伍的最後面,是張鬍子、書生、瘦猴和阿郎四個人。
四人走得極慢,原本在隊伍中間的位置落到了最後。
腳下還亦步亦趨,步幅比其他人慢了一半。
“俺們跟在後面,不要進村,尋個牆角躲起來。”
作為一個老兵,張鬍子對如何偷奸耍滑經驗無比豐富。
只要沒人看到他們在偷懶,他們就不曾偷懶。
洪肖跨過分界線。
陽光的溫熱驟然消逝無蹤,陰氣盤繞在身周,開始透過衣服朝他的肌膚膩連。
還有陰氣從汗毛孔向身體裡透入。
洪肖停下腳步,閉上雙眼。
仔細感受陰氣的濃度。
空氣中隱隱約約還稍微有一絲陽光的溫度。
盤踞在村裡的陰氣也隱隱有連線的趨勢。
兩者竟然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還好,雖然已經非常接近初品的程度,但始終未入品,收拾起來不會太難。
呼吸法運轉,體內血氣升騰,血液流動的速度比平日更快。
氤氳的暗紅色血氣在洪肖泛起,將粘黏在體表的陰氣推開。
村民們幾乎每家每戶都挖有地窖,用以儲存糧食,也在妖魔詭怪突然到來時躲在其中。
梁家莊共有五十餘戶,零零落落散在方圓幾里的地方,要找出那隻詭物還得花一些功夫。
只要能在未時之內弄死它,問題就不大,不然的話就只能暫時退出村外幾里,明日再來。
他心中躊躇著,慢慢朝前面行進,隨手指揮身邊計程車兵,兩人一組,進入每個小院收斂屍體並找尋地窖所在。
第一組兩個士兵推開村子第一戶人家的院門。
這是一家最為常見的農家小院,“院牆”只是一些不到兩尺高的枯樹枝圍成,個子稍高一些的成年男子都能跨過去。
院裡不見人跡,靠西牆的一方還辟著一小畦土地,看土色可以知道已經翻過,但不知多少時日未曾澆過水,想必主人還沒有來得及撒下菜種,那詭物就已經入侵。
三間土坯房的邊上有一隻水缸,水缸不遠處是一個草棚子搭起的廚房,土灶、鍋盆一應俱全,再往外貼著牆角是一個雞窩,似乎有兩隻死雞。
這家人平時的日子似乎過得也還行。
只是院子顯得暗沉沉,沒有人氣。
兩個士兵對視一眼,強自按捺下心底湧起的恐懼,跨入院中。
“抓緊時間!”洪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若是錯過了時辰,大家都得死!”
士兵們心中一顫,不自覺地快走幾步,推開關閉著的屋門。
正中是堂屋,對著屋門的牆下供奉著祖先靈位,靠外擺著一張四方木桌。
堂屋東西兩邊都是廂房,士兵們也顧不得裡面是否有死人,抬腳就要跨進堂屋。
洪肖的聲音再次響起:“先去廚房那邊找找地窖!”
他處理過很多次詭物事件,自然知道鄉里人家的地窖的入口位置大多是在廚房裡。
一個士兵剛剛把一隻腳越過門檻,就感到一股洶湧的寒意纏繞上了自已的小腿。
聽到洪肖的聲音,他趕緊縮回來。
太瘮人了!
廚房那邊雖然也感覺也不好,但總好過可能有死人在裡面的室內。
兩人趕緊朝廚房跑去,洪肖已經跟在後面,進入了院子。
他只是皺了皺眉。
詭物不在這家人這裡。
不過他沒有阻止士兵們在廚房裡翻找的動作。
詭物應該是躲藏在村中的更深處,要讓這些大頭兵接連找到幾個沒有問題的地窖,他們才會變得更大膽,在進入明顯更陰冷的院子時才不會退縮。
那樣他們開啟地窖門的瞬間,最濃郁的詭物陰氣衝撞出來,就正好被他們全部撞上。
雖然對詭物的實力沒有明顯影響,但能削弱一絲算一絲。
院外,捕頭已經喚過一名捕快,吩咐他候在門口,只等那兩個大頭兵把主人的屍體抬出來之後,就趕緊進去搜尋財物。
至於士兵們在他們進去之前揣拿的東西,自有上官處置,大多數情況都預設是大頭兵的收穫——這是冒著最大危險的他們額外的獎賞。
不出洪肖所料,靠近村口的七八戶人家雖然都已經死絕,但並無詭物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