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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後日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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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風汐廢墟。

一座城市的毀滅,對某些人來說是災難。

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卻是機會。

城市的重建、災民的安撫、勢力的重新劃分。

勢力、威望、利益,對那些位高權重的人來說,是幸災樂禍,更是垂涎三尺。

塗山便是其中之一。

以塗山長老蘇唸白為代表的談判團正在趕往風汐,只是……比起談判,這更像是一紙通牒。

我來了,歸我了。沒得商量。

就這麼簡單蠻橫,這就是塗山,

數只狐妖身化巨型奔走,如雷霆借道。

蘇唸白坐在一隻紅狐負起的輦座上,翻過手中的書頁,毛茸茸的白耳跳了跳。

此時此刻,塗山抵達風汐。

·

·

“浮生。”

·

“嗯。”

·

“23歲。”

·

“…………”

·

“哈,你別緊張,只是正常的資訊核查。”

對面那人和顏悅色,但浮生仍安不下心,眉頭微皺。

曜用筆桿敲擊著手中是檔案,草草地在所有專案後的方框上打鉤,最後隨意地寫了點批註,將其扔開。

“我知道,經歷這種事,任誰經歷過都免不了害怕……恐懼。”

“放心,我是專門負責這個的,我是說心理安撫。”

·

“不、您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並不是在害怕。”

“我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

·

“對於您所經歷的一切,浮生,我們深感抱歉。”

“請看看這個。”

曜將手旁的另一份檔案遞給浮生。

“這是我們忘仙給出的賠償,我們將給出一筆可觀補償金,除此之外我們還會為您安排新的工作和住處,在這些落實之前,我們會負責您的食宿。另外,我們瞭解到您的父親、陳壽南先生,處於住院狀態,在確認您沒有其他親朋後,我們酌情又追加了您父親的醫療資源和費用。”

·

“……”

·

“不滿意嗎?”

·

“啊啊!”

“這也太、太,太多了吧。”

浮生接過檔案,有點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

“不,一點也不多。”

“這筆錢,可以買下一副全套的義體,也足夠在龍門市買下一套普通的房間,如果你想,把它存起來,只要不肆意揮霍,即使不再工作,也能安穩地度過一生。”

“但……有些傷痛是無法抹平的。”

“如果你沒有這些救助,那你現在的處境就是父親在病房無人照顧,莫名的沒了住處,街道、公司、商店,你所熟悉的事物和整個城市都消失毀滅了,

“其實,以前的我和你一樣是個普通人,我親眼目睹了仙人的力量,親眼目睹了……家園的毀滅。”

“我們大不了換個地方再生活,但也許哪天,它們又會消失,無緣無故。”

“我不希望你們也會成為當時的我。”

“收下吧,它屬於你。”

·

“…………”

浮生看向手旁的筆,猶豫再三。

“……”

“抱歉,我不能要。”

·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曜反而沒有太多驚訝,只是有限度的好奇。

“當然,如果你不願意……”

·

“沒關係的。”

“我只是覺得,我什麼也沒做,這筆錢不該歸我,它應該被用在更有意義的地方。”

浮生呼吸平復心情,但還是不由得緊張,但她想說、哪怕是硬憋出來也要往下說,好像不說出來自已一定就會立刻反悔。

“城市的重建,死者的安葬……他們,比我更需要這些……請您把這些收回去吧!”

好奇怪,明明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但就是想這麼做,即使只是無聊的善意氾濫。

“而且……我不覺得自已將會活在陰影中,相反,正因這份活著的幸運,我們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貴、與沉重。”

“我們會替那些死去的人,走向陽光。”

·

曜盯著浮生的眼睛,一開始她是可憐的,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但她不接受施捨,不接受由他人的死亡換來的給予。

沒錯,一百六十八萬的賠償金,代表著每一個在這場災難中失去的無辜生命。

唯獨這點,她不想要,就像一個倔強的孩子。

·

曜輕輕一笑,“我瞭解了。”

曜靠在門旁,視線回到浮生身上,“忘仙會尊重你的決定,但你現在這樣,恐怕連維持生計都難吧。”

浮生在這之前瞭解到了自已的情況,左眼完全失明,雙腿失去知覺。

相當糟糕呢,或者說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個奇蹟了。

浮生撓了撓頭,搜腸刮肚地找著說辭。

知道對方為難,曜的臉上又揚起了那種姐姐關愛妹妹般溫柔的笑容,或者是……對貓狗之類的……那種關愛……“我有一個提議。”

·

·

風汐市。

幾片飛羽隨風而至,在窗臺彙集,周簡藉著術法從飛羽中遁出。

早些時間還在學堂的神盟副盟主瞬間來到風汐。

一羽可遊四方,那更多的飛羽又在去往何方呢?

“進來吧。”

得到了應許,房間外的人推門而入。

進來的是邱鐵,一頭獅子鬢毛般的造型顯得威嚴十足。

他是唯一沒有參加當日一戰的司罪,也是神盟現在唯一沒有任何損傷的司罪。

“大人。”邱鐵抱拳行禮。

“你的報告我看過了,說說看,你覺得那晚困住你的人來自哪裡。”周簡翻開隨身的書簡,顯得對邱鐵的毫無敬意。

“屬下不知,如此大事,屬下卻犯了這樣的錯誤,屬下罪該萬死,還請大人責罰。”

邱鐵清楚自已面前站著這個文弱書生的是誰

關於周簡的緋聞無數,沒人知道他的性別,有時他有男子的英氣,有時又看著像落凡的仙女,因而誕生了許多離奇荒誕的猜測,甚至包括周簡與盟主葉明之間曖昧的關係。

但神盟裡沒有人會嚼他舌根。

畢竟就是這樣一個憔悴夫子病美人,獨自將神盟撐了起來。

對於周簡,神盟的人只有敬畏。

邱鐵性子耿直,可自已鎮守的城市毀滅時,自已卻受困於它處,對他而言,這是莫大的過失。

“無妨,當時那種情況,即使你在場也只是平添傷亡罷了,現在神盟勢弱,當務之急是儲存戰力、養精蓄銳。”

周簡的視線依舊沒在邱鐵身上,空氣中透著異樣的沉默。

還是在意那個第四方吧。

除去神盟忘仙和那個來自方舟的鐘源,還有誰摻和在了裡面。

……

洛雲圖,他當時為什麼會在那……

機緣巧合?還是,有人把他引來了。

回過神來,周簡這才發聲。

“不過,有罪當罰,就將你調去燼城吧。”

邱鐵單膝跪地,“邱鐵聽配調遣。”

“塗山的人到了,也好,你陪我去見見吧。”

·

·

兩隻小狐妖站在門口,雙手環胸,手指不停敲擊胳膊,顯得相當不耐煩。

邱鐵戴著墨鏡,不怒自威,人外人來看,這場景不會是塗山隨行在和神盟司罪叫板,只會是兩小孩想去會議室了玩鬧被保安攔下。

眼前這兩小隻可不是什麼省心的貨色。

塗山長老,蘇唸白,算無遺策,元初十一位天神巔峰之一,和她打過交道的無不敬稱一聲「天衍白姬」。

而作為她的近侍親從,月鳴月啼兩姐妹便是她的手,以此執掌天下棋。

取文曲之意,姐妹兩人並稱為「天聾地啞司命星」。

雖是雙胞胎,但兩人其實不難辨認。

熱情似火爆脾氣,戴著黑晶耳墜的,便是「天聾」月鳴。

沉默寡言冷冰冰,戴著羅剎面罩的,便是「地啞」月啼。

月鳴:“放我進去!”

“大人吩咐了,會議期間,”邱鐵低頭俯視著兩小隻,“任何人不得入內。”

月鳴陰陽怪氣地懟回去:“呵,大塊頭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死腦筋啊,誰知道你們神盟有沒有在裡頭佈置什麼陷阱,現在不讓我們進去有何居心!”

邱鐵面不改威嚴,冷冷地說:“單獨面談是雙方都同意的方案,你現在的行為,是代表蘇唸白、還是整個塗山。”

“喲!不服,來打一架啊。”

“哼。”邱鐵沒有理她那小孩子家家的玩笑話。

·

會議室內,蘇唸白和周簡。

“塗山願意參與風汐的重建,自然是再好不過,不過這裡畢竟是神盟的地界,讓步太多總會有失臉面,二當家不會不懂……吃相不要太難看的道理。”

蘇唸白嘴上掛著不失禮貌的笑容,這副笑容近乎成為了她的招牌,蘇唸白給人的第一印象一定是笑著的,一直是笑著的,彷彿她沒有所謂的哀懼怒愁。

“周大人既已應允讓步,又不肯將主導權交於塗山,不也是為了威望,連臉面都不顧了嗎?”蘇唸白輕佻的嘲諷回去,“大人不妨看看這個”

周簡沒有接過蘇唸白遞來的磁卡,意味深長地說:“關於這個,我想這不該成為我們之間合作的障礙,相反,這才是……我們今天的正題。”

“哦?”蘇唸白一時沒看出這番意味不明的話中找出他的意圖。

理出對方的每一個詞句、動作、微表情,抽絲剝繭,試圖找出周簡話中意圖。

他想要什麼,又是什麼使他氣定神閒?

沒有答案,唯一合理的是無法去相信的——他在虛張聲勢?

絕無可能……

忽然間,一縷思緒遊走,蘇唸白做了一個推測,一個無比接近真相又與合乎邏輯背道而馳的推測。

在想到了那個可能時,蘇唸白的臉上出現了一瞬的震驚,但很快就不著痕跡地拾起笑容,卻壓不下話中的冰冷:“週二當家,你知道自已在說什麼嗎?”

“我不過一小卒,若不孤注一擲,何以博得天機一線。”

人可千八百算,可天只一算,身為螻蟻,唯有孤注一擲。

這便是周簡,「臣下無雙」的周簡。

周簡別開兩份協議,“藍色這份,是你最初想要的,由塗山全權處理風汐的方案。”

周簡又敲了敲另一份協議,紅色的,上面放著一劑血清和一張印有神盟標誌的磁卡,多美的紅色啊,妖異又充滿誘惑。

“紅色這份,只需要塗山做出一些讓步,就會開啟另一種可能。”

“魔化妖靈……不,我更喜歡稱它為,「登神之路」。”

周簡拉開會議室的門,駐足許久,“白姬大人……您也許會說我瘋了,但其實,你也早瘋了,不是嗎?瘋了幾千年了,在夜空有了第一顆星時,我們就都瘋了……”

希望您,還有捨命的勇氣。

周簡離去,蘇唸白只是冷笑著看著門外的白光,毫不在意地掰碎了自已最初帶來的那張純白的磁卡。

·

邱鐵依舊守在門口,裡頭的爭執聲消失,重歸安靜,大概會議也快結束了吧。

但月鳴和邱鐵的拌嘴還在繼續,當然,只是月鳴單方面的垃圾話轟炸。

“你擱這當門神、還是喪門星吶!能不能閃邊兒去,礙著我眼了!”

巴拉巴拉巴拉……

邱鐵對她充耳不聞,本著恪盡職守的原則,像一尊雕塑一樣立在那。

“咳咳!”

一陣猛烈的咳嗽,邱鐵立刻回頭衝到周簡身邊。

周簡看著手上咳出的血跡,一個愣神邱鐵扶了上來,“大人您的身體。”

周簡打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邱鐵連忙退下,“是我僭越了。”

周簡翻手變出一件狐裘大衣披上。

月鳴當場炸毛,徒手捏出火球,“瞧我這暴脾氣,當著我的面穿那玩意兒,找茬吧你!”

月啼在身後扯了扯姐姐的衣角。

“爪子嘞!”

還不待月啼出口,一道冷氣直爬月鳴脊樑。

“小天聾,又調皮啦?”好巧不巧蘇唸白正好走出。

“念、唸白姐,啊哈哈,你聽我解釋……”

“不聽。”蘇唸白捏起月鳴臉頰上的肉,“快讓姐姐捏捏。”

啪!

響聲清脆。

“疼疼疼,唸白姐我再也不敢啦。”月鳴一溜煙跑開,反頭做了個鬼臉,“略略略,下次可不會被你給逮著啦。”

·

小鬼頭太能跑,追了半天追不上,再鬧下去就要動真功夫了。

蘇唸白只好停下,叉腰嘆氣,看著月鳴得意地跑開。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蘇唸白看向跟在身後乖巧的月啼,摸了摸她的頭,月啼你可不要學你姐姐。”

“裝備用得還好嗎,需不需要更換?”周簡倒是笑得輕鬆,眼神瞥過兩小隻,耳墜與面罩,是神盟提供的助聽與發聲的裝置,“希望神盟和塗山以後的合作,也能這般順利。”

一不小心玩太過,把月啼的頭髮揉成了雞窩。

·

“不聊這個。”蘇唸白說。

“稍微有點任性了啊,”周簡似嘆非嘆,“對了,有一件關於洛雲圖的事。”

蘇唸白抬起頭來。

“忘仙的那個計劃選定了他。”

“我家洛雲圖只是個局外人,為什麼要牽扯到他。”

“這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你瞭解洛雲圖,他……會這麼選。”

兩人沉默。

周簡砸了砸手中不離身的書簡,“時間不早了,白姬大人請回吧,在下還有要事在身,恕難遠送。”

·

晨曦市,神盟總部。

墳塋。

“老大以前說,在神盟剛創立那會,每有同伴死去,這裡都會多一塊墓碑。但沒多久,這裡就裝不下了,我們死了太多同伴,那時幾乎每天都在死人。”

少年的聲音盡顯疲憊,還有哭盡了的悲傷,蓋因如此才會這般平淡。

“後來,我們改成了種花……大概是周夫子的主意,種金色的花。”

“我們把花種下,生長、開花、枯萎,留下金色的瓊漿,給後繼者留的。”

“聽他們說夏天的時候,晨曦花會開遍這片山坡。隊長,啊、不,應該叫老大,多好啊~死了之後連隊長的職責都不用管了,以前你總是一個人來這,嘿嘿,以後就換我啦。”

“真好啊!我也可以看到那片山坡嗎?金色的。”

“放心吧老大,我沒和嫂子說實話,都按你說的講了,除非那姓鐘的勞什子連遺願都不照傳。”

“……”

“老大,動畫片裡的不都是騙人的嗎,哪有人會為了別人自已去送死啊……可……可你為什麼偏要送死啊,你不是說打不過的就跑嗎!”

萬夏的聲音嘶啞,一時間淚水再次湧出。

萬夏連忙抹開眼淚,“抱歉啊老大,又讓你看笑話啦……時候,不早了。”

·

男人背倚著圍欄,站在公墓門口等待,手中是還沒喝完的快樂水。

“出來的挺早,還以為你會更磨蹭點的。”

神盟盟主,天階巔峰,負罪的英桀,凡世的君王,葉明。

“來,嚯闊落。”

葉明歪頭看向面色陰沉的萬夏。

葉明無奈嘆了聲氣,怎麼就沒有人明白碳酸飲料的快樂呢。

“紫竹市空出一位司罪,正好你境界合適,我也懶得從別的地方調人,乾脆就你上好了。”

“告訴我!葉明。”萬夏咬牙嘶吼,“為什麼王徒必須死。”

葉明好像沒把這當什麼正經事,又撮了口快樂水。

“紛爭云云,無非驅名逐利,什麼善惡對錯是非黑白,不過是世人找的藉口,你生我死,戰爭就是這麼純粹。”

葉明說著,似乎來了興致,那就再展開講講唄,葉盟主的心理輔導課堂開課啦。

“棋子如何,不在乎他怎麼想,而是在於他站在什麼位置,困敵就要殺,陷陣就會死。”

“這場傾天之戰,註定需要一人以血為祭。他可以是那鍾源,也可以是你們在場中的任何一個,這是王徒他自已的選擇。”

葉明用著完全不著邊際的散漫的語氣說著更不搭邊的王道臺詞。

“你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好,你只需要記住你的命是他換來的,王徒……是一位英雄。”

說完葉明莫名地感到些許惆悵,好像有什麼東西讓快樂水不香了。

沒有人知道,其實最想血戰到死的,是葉明自已啊。

他欠這座墳塋裡的人太多太多了。

但現在,他必須去做那些他們沒能實現的那些,為了自已的誓言,他一次次地從死亡中爬起,像一隻執著的惡鬼。

“我曾許諾,我們會創造一個更加美好的未來,到那時,天光遍地……”

「天下神盟」。

·

周簡除錯著通訊裝置,在通話連上時面前彈出了一個全息框,上面是不斷跳動的聲頻圖。

“葉明,”周簡直呼其名,用著冰冷的語氣,興師問罪,“我覺得你必須好好和我交代一下風汐市的事。”

“啊哈哈……我也沒想到會鬧這麼大,你要相信我啊,周簡。”葉明也不知該把哪根弦搭錯能把周簡糊弄過去。

周簡似乎有些惱火,“玩鬧?在你看來這只是玩鬧!你知道我們死了多少弟兄嗎,你知道你的做法牽扯到了多少無辜的人人嗎!啊!為什麼不事先通知我,只要我在,明明這一切都可以避免,只要……我在。”

沉默,

長久的沉默。

沉默是逃避最好的方法,因為我們對答案心知肚明。

因為我們還想挽回兩人間那微妙的平衡。

“回答我,葉明。”

彷彿是在宣告,必須將緘默打破。

葉明明白無論如何周簡都不會輕易放過,如是卸下偽裝,“周簡,我知道你很生氣。但很多時候,我們沒得選……時間不多了,但我不能讓你或者他們弄髒手,所以必須我來……無論你再如何厭惡我。”

“你究竟還在堅持什麼,”周簡用著近乎懇求的語氣,“過去了這麼多年,你還不願意放下嗎?”

“如果我放下!”葉明咆哮著打斷了周簡,“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下面的兄弟們……我,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沉默,

更久的沉默。

但只是因為無話可說。

“周簡,你以前是理解我的。”

“但我現在越來越看不透你了,你……還是當初的你嗎。”周簡的神情帶著一絲憐嘆。

“那代表,我的路就要到終點了,”葉明說著,帶著惋惜,“我不一直都在嗎,就算那天面目全非,我也還是那個喝著肥宅快樂水大呼痛快的廢宅。”

“呵。”周簡被逗笑了,“你呀,總是這麼耍賴,讓我恨不起來……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提前告訴我,行嗎?”

“收到!副盟主大人,神盟的一切就全仰仗您啦。”神盟盟主如是說。

周簡彷彿能隔著通訊看見葉明那賤氣的笑臉。

神盟盟主葉明,最大的願望是混吃等死,以前是。

一枚一天不喝可樂就會死的廢柴青年,目前天階巔峰。

通訊結束,周簡無奈嘆氣,最終還是這樣的結果,偌大的勢力都得他來打理,而自已還得不停地幫葉明善後……甚至,要為此染黑雙手。

真是個過分的朋友啊,隨即周簡自嘲地笑著。

笑容極美,讓人一時分不清他的性別,那是超脫性別,超脫認知的美貌。

就是這麼一個人才會讓人情不自禁地發問,“這到底是男是女?”

五分書香、三分憔悴、一分神秘,剩下一分留作空白,讓人心馳神往。

在陽光的暈染下,她美的,不可方物。

·

切斷通訊,這個名為葉明男人收起了臉上的嬉笑,抬頭看向眼前之人,神情只有冷漠。

那人說:“超越人知,超越人智,在彼端一無所有。”

“舊疏問候了,神盟盟主。”

葉明嘴角勾起,顯出傲慢與嘲笑,此刻的他更像君王,“所以,你背叛元初,是嗎?忘仙十二。”

“葉明,這應該是我們第三次會面了,我,只不過是走了一條,不同的道路。”

葉明冷笑,“希望在你那條路的終點,我們,不是敵人。”

“呵呵,你果然和傳聞中的不同,比起旁人口中的形象,你更像資料推演出來的那樣、冷酷,冷酷到能被稱為人王。

你應該明白,葉明,你應該明白的,忘仙所想要,從來不是虛假的存續。”

葉明惡狠狠地瞥了他一眼,看見他身上那汙濁的黑色,轉身離去,“除了殺死混沌天道,我們別無它路,忘仙十二,這不是玩笑話,如果你最終站在了人類的對立面,我絕對會撕碎你,無論付出多少。”

“那就祝我好運吧,後輩。”

·

·

兩個月後。

風汐鄰市,古華市。

洛雲圖從昏迷中醒來,最後的記憶很亂,零零碎碎分成了三塊。

第一塊是關於魔化妖靈和神盟的,

第二塊是和忘仙十二的戰鬥,

第三塊是和一個少年模樣的人對話。

隨後理清了記憶,它們合成了一塊,洛雲圖瞬間回過神來,打量著四周。

“門在那。”

洛雲圖詢問望去,那是個熟人、又稱不上太熟。

幽蘭影。

“你救了我?”

“沒那能耐。”乾脆利落,板上釘釘,永不多說兩句,這性格是幽蘭沒錯了。

洛雲圖大概明白了被救的過程。

洛雲圖摸了摸脖子,密密麻麻的針孔就像篩子,看樣子自已睡了很久呢,“總之還是得謝謝你把我從廢墟里拉了回來,以及這些天的照顧。”

被那戴風鈴耳墜的少年救了之後大概就是她把自已撈出來的吧,如果沒有每天注射營養液的話,即使能活下來,估計現在他也還躺大街上涼透了呢。

“謝炎牙吧,他拖的你。”

“嗯,“洛雲圖也不多廢話,他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弄清,推門而出,“替我和炎牙問聲好。”

門被關上洛雲圖憑空出現在人跡罕至的小巷裡,回過頭一看,自黑暗的虛空中開啟的一扇應該被稱為「門」的東西,在洛雲圖出來的轉瞬間那道方正的空間裂縫閉合。

洛雲圖看向城中的陽光,往前走了二十三步,走出了幽暗。

驚若身死,或有看淡。

恍惚間,似有某些罪責贖還,身經百骸前所未有的舒暢。

洛雲圖終於做到了書中那句“身筋百脈通,半步入神明。”

在戰鬥中的一次次靈力衝擊下竅穴連同一切經脈通路一同被擊碎,原本應純乎是個廢人了的傷勢,卻在不可名狀的奇蹟下維持住了生命。

「將行絕處,以證長生。」

就像是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將一座施工到一半的高樓直接推倒重建。

“我入半神了。”

洛雲圖平淡地說,像是在說,我已經吃過飯了。

·

洛雲圖關上終端機,望向遠處傳來的轟鳴的引擎聲。

一輛摩托疾馳而來,急剎甩尾,不近不遠,剛好停在洛雲圖面前。

金髮在狂風中飛舞,如同剎那間的回眸看見斷崖上截斷的瀑布。

“好久不見,阿蘇。”

“這兩個月你死哪去了?”蘇赤染十分火大的開口,尤其是在洛雲圖在風汐市剛好沒來訊息之後。

洛雲圖比量了下身高,嗯、沒長呢。

啪。

一巴掌拍得響亮。

塗山少族長,蘇赤染,天神高階。

身高一米四……

蘇赤染滿不在意地說:“你還真是喜歡開玩笑呢,看來狀態不差。”

洛雲圖選擇性忽視了自已臉上發燙的巴掌印,看著像個初中生,力道是一點都不少啊。

“所以呢,那個鍾源救了你之後就沒了?沒再來找過你。”

“就目前來說,是的,畢竟恢復傷勢用了太久。”

“你自已決定就好,可別後悔,這次打算回塗山嗎。”

“……你什麼時候繼位?”

“說不清,沒個準頭,最近一直在往外頭跑。”

洛雲圖搖了搖頭,那終究不屬於自已,自已屬於別的地方,也不想再成為蘇赤染的負擔,或者說他會想做些塗山更實際的,而這些在塗山裡是做不到的。

“我打算回家一趟。”洛雲圖輕鬆地說,做出了明天的打算,就像做完了一直以來堆積的一切。

隨後,風在空氣中泛起漣漪,激盪起微風的潮汐,起、落,揚起青絲徐徐。

“你決定了,”蘇赤染鄭重其事,“不過算起來也確實是時候了,如果碰著麻煩事,記得到塗山託個口信。”

洛雲圖應了一聲,扭頭看向蘇赤染那張清秀的面容,想起曾經年少時還說過,“如果你是女孩子就好了,那樣我一定把你拐了。”

洛雲圖不經意間這麼說,一瞬驚愕,才發覺說錯話了。

可來不及啦,蘇赤染一腳把他踹翻。

“看來你想起的事不止一星半點啊,但願對你來說是好事,我還有任務,就不送了。”

蘇赤染憤憤地把洛雲圖趕走。

洛雲圖感覺自已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還是從前。

但我已不是「我」。

是此時彼刻之「我」。

是從未存在,也無從存在的,虛構的「未來」之我。

蓋因拾起了未來,所以同時找回了過去。

現在,我該去那做個了結了。

去那個家、去那個冬藏,讓那場持續了五十年的暴雪終結,讓那個停駐在十八歲的那場夜裡的執念釋懷。

我們,不得不去面對自已的過去。

·

風汐市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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